“柳貴妃口諭:‘聞南陵大長公主的外孫女近日歸來,幾次露面皆大放異彩,讓人心服口服,著明日進宮一見’。”宮中內侍宣完口諭,露出完美無缺的笑容。

羅本英趕忙上前打賞,讓人將其請到花廳喝茶休息。

宋南知謝完恩回到聽風院,百思不得其解,柳貴妃怎麼會突然對她有興趣。

“讓人心服口服……”這個用詞太微妙,而柳貴妃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此來是善是惡?宋南知不由地心中忐忑。

“姑娘怎麼突然冒出個柳貴妃?她想幹什麼?”經過這麼多事,姑娘步步艱難,這會又出來一個有權有勢柳貴妃,花韻很是緊張。

“聽說這個柳貴妃才花信之年,本來是宮中醫女,因為貌美冊為嬪妃,育有一個四歲的小公主,十分有手段入宮十年仍舊寵冠後宮。”餘嬤嬤將自己知道的,告訴她們。

宋南知走到書架邊選了本書,道:“既然還不清楚情況,擔心也沒用,到時再看吧。”

翌日,宋南知上了馬車,準備進宮覲見,走到半途時車子一個趔趄,宋南知差點摔倒,幸好她及時抓穩。

花韻卻撞到鼻子,她怒道:“怎麼像個冒失鬼似的,也不知道穩點,摔著姑娘怎麼辦!”

“花韻姐姐抱歉,今天街上有點擠,剛剛一個小孩差點被擠到車輪子下面去,又要讓旁邊那輛馬車,才嚇到姑娘的。”趕車的小廝賠罪道。

宋南知好奇,撩開簾子向外看了一眼,恰好旁邊那輛車簾子也被人開啟了,一個年輕秀雅的男子望過來。

她連忙放下簾子,卻聽到那邊還有一個聲音說道:“無妨,讓她們先走吧。”

這個聲音……是景王,低沉卻帶著一絲冷淡,她想起他說的那句“暗處的危險才致命”。

宋南知覺得他才是暗處最致命的危險。

越臨近宮門,宋南知心中越是忐忑,她莫名覺得這一趟不簡單。

巍峨的宮殿,像一個龐大的怪物,張著大口,無情吞噬一切。

隨著宮門口侍衛放行的命令,車軲轆發出“吱呀”聲,重新滾動起來。

宋南知眼神沉沉,隨著馬車的搖擺,她沒來由地笑了起來。

“姑娘你怎麼了?”花韻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姑娘自從接到要進宮的口諭後就心事重重,怎麼進到宮中反而笑起來了。

宋南知斂容搖搖頭,她只是覺得不真實,突生荒謬之感罷了。

越靠近後宮,她反而鎮靜下來。

到了昭華門,有女官領著她繼續往前走,兩邊是高高的圍牆,一排大雁掠過。

宋南知抬頭,領路的女官轉頭對她笑道:“很高,不是嗎?”

宋南知意外,不解看她,那女官似乎並不需要她回答,轉回頭不再理她。

圍牆很高,大雁飛得很高,亦或是,這裡高高在上的主人。

宋南知默默點頭。

女官再度回頭,已站在書有“昭華殿”牌匾的的宮門下,對她說:“宋姑娘先等著,待我先去通傳。”

雖是夏末,但此時正是未時一刻,日頭正毒的時候。

那女官進入昭華殿請示,宋南知便頂著太陽在外等著,站了快一個時辰。

就在宋南知快要暈眩的時候,才有一個小宮女走出來說:“貴妃有請。"

宋南知跟著走進去,方踏進殿內,就感覺到一股涼意襲來,更有一絲荷香若有若無傳來,倒舒緩了宋南知身體上的不適。

層層紗幔內,只聽方才帶宋南知的女官輕聲細語說笑,逗得榻上一個慵懶的女子發出銀鈴笑聲。

宋南知停在紗幔外,小宮女拿來蒲團放在她的腳下,宋南知跪下去行大禮。

紗幔緩緩拉開,那榻上女子終於說話:“平身吧。”像荷香一樣的聲音,帶點甜,帶點冷。

宋南知道起身,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美貌絕倫的臉,眉似遠山,眼若秋水,一支玉簪斜斜插在單螺髻上。

身著硃紅色暗紋短褙子,銀色絲線織成的蓮葉領邊,更是襯得她膚白勝雪,又如雪中紅蓮。

任是無情也動人,這句詩猛然闖入宋南知的腦海。

“本宮午睡才起,宋姑娘等得久了吧。”柳貴妃雖笑語盈盈,笑意卻沒達眼底。

還未見面,就給她下馬威,這作風跟公主頗為相似,宋南知知道這個柳貴妃不是好相與的。

只是人在屋簷下,她低頭道:“打擾娘娘休息,實乃臣女的過錯,還望娘娘恕罪。”

柳貴妃慢悠悠道:“我在宮中,素日裡乏味,又聽得姑娘盛名,故請姑娘一見,陪我解解悶,宋姑娘不要覺得奇怪。”

“能陪娘娘說話,是臣女之榮幸。”

柳貴妃支著腦袋,似乎覺得宋南知無趣,她半閉著眼睛,對身邊的女官道:“安陽平常任性愛玩,你們要規勸些,別委屈了人家。”

那女官道:“公主向來大度,連宮人都沒有為難過,又怎麼會給別人委屈受呢!”

“哦,那看來是本宮的訊息有誤了。”

榻上半躺的人一雙桃花眼半眯,宋南知卻還是感受到了如水眼眸裡的銳利。

她哪能不知道這是在說自己,只得附和道:“臣女也覺得,跟著公主能見識到許多新奇玩意,這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

“聽人說你多才多藝,今日一見,果真動靜皆宜,難怪連景王也忍不住,要與你一較高下。”柳貴妃也不是真心想知道公主有沒有為難誰,她話頭一轉,提起景王來。

話中真意,宋南知暗自揣測,這套說辭,比宋南話有過之而無不及,綿裡藏針,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柳貴妃也要將他們扯在一起。

“娘娘,柳御醫過來給你把脈了。”

正想時,宮女進來傳話。

“宣。”柳貴妃輕輕一揮手。

柳御醫進來,宋南知恍然大悟,這不是方才與景王在一起的人嗎?

都姓柳,柳貴妃也曾是宮中醫女,原來……

“如明,你可曾見過宋姑娘。”柳貴妃抬眼,懶洋洋地問。

柳如明沒有看宋南知,徑直回道:“見過。”

宋南知納悶,除了先前馬車上的一瞥,他們根本沒見過。

柳貴妃笑了,沒有追問,好整以暇地看著宋南知,似乎還在等她的回答。

宋南知覺得有些事情關係到她自己,而她卻看不透,只斟酌回:“多虧景王殿下手下留情,才不至於讓臣女在眾人面前太難看。”

柳貴妃坐起身來,讓柳如明將手帕搭在她手上,給她把脈。

她看著自己的手,像是突然想起,問:“聽說景王病了。”

聽起來,宋南知並不覺得是在問自己,她直覺看向柳如明。

柳如明居然自顧自地把脈,沒有說話。

見那女官看向自己,宋南知才後知後覺,柳貴妃是在問她。

她一臉迷茫,終於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似乎她的反應取悅了柳貴妃,讓她忍俊不禁笑起來。

柳如明這才回道:“臣已經去景王殿下看過病了,只是感染了風寒,現已大好了。”

他臉色正常,嘴角卻不由挑起幾分。

“只要不是心病,都好醫,宋姑娘你說是嗎?”柳貴妃的笑轉瞬即逝。

這位柳貴妃慣會打機鋒,宋南知卻無可奈何,只能道:“臣女不敢在柳御醫面前妄談治病之事。”

“所以說,如明,醫者只需提升醫術就可以了,心病難醫。”柳貴妃分明在警告柳如明不要越界幫景王。

柳如明卻坦蕩蕩,毫無畏懼:“臣謹記醫者本分。”

“娘娘,陛下身邊的甘公公來了。”恰好,侍女進來向柳貴妃遞話。

甘公公是當今皇帝的御前總管,縱然是柳貴妃也要給他幾分薄面,他一進來,柳貴妃便和氣問:“甘公公陛下有何吩咐呢?”

“回娘娘,陛下說既然宋姑娘已進宮,他也見一見這位侄女罷,也算全了與大長公主的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