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將上午的事放下,吃完午飯好好休息了一下。

而在SD公司YX辦公室,從早上9點坐到中午1點的公司高管們終於散會了。

平時都是12點左右結束的會議,今天因為深市專案的專題討論,開多了一個小時。

從緊繃的情緒中緩和過來的眾人,只想好好坐下來吃口飯。雖然已經過了飯點,但總是架不住飢腸轆轆的本能反應了。

鄭紅英把會議室螢幕關掉,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往餐區去。

YX辦公室辦公人員沒幾個,主要還是為了方便老闆。

因為公司生產跟研發大本營在ZC區,離市區有大幾十公里,總不能讓老闆每週奔波過去。

這個辦公點平時人數最多的時候也就是每週的星期二,各個部門的業務負責人過來開會。

鄭紅英走在去餐廳的路上時才想起來好像今天自己沒有點餐。

這個苟總不是說她來安排定餐嗎,怎麼好像沒問的,不會沒定吧?

想到這,鄭紅英頓時加快了腳步小跑著往用餐區去。

因為自己稍微收拾了下會議室,等到餐廳的時候大家都在了。

聞到食物的味道,紅英總算是鬆了口氣。

紅英近前,聽到苟彤的聲音,“今天讓大家換換口味,我找了一傢俬房茶,大家都嚐嚐。”

憑心而論,苟彤在這方面還是挺能來事的。

財務總監張佳寧順著她的話說道,“哇,看起來不錯哦,這包裝看起來就很不一樣。”

說話的同時幫著苟彤把一份一份的外賣袋子開啟來。

紅英站定在一旁,卻沒有跟張佳寧一樣,幫苟彤去搭把手。

她快速看了一眼桌子上這些外賣盒,再瞄了一圈在座的人數,暗歎口氣,這怕是要壞菜。

開會的10人,桌子上不多不少也擺著十盒飯菜,但可能是因為私房菜的關係,每個盒子裡的菜色倒是很精緻,但是量要比平時那些外賣店的菜量目測少1/3。

這怕是不夠吃的。

平時給他們點的外賣,每一份除了飯跟菜以外,還會按套餐搭配上一小份水果或者飲料,完全不用擔心他們會吃不飽。

飯菜擺好了,大家也坐好了,但愣是沒人先動筷子。因為:

老闆白木鑫跟總經理陳良還沒入座。

今天這可跟平時不一樣,苟彤這是點的公共菜,也就是大家要一起吃的,肉是肉,菜是菜,是要搭配起來的。

平時每人點一份,飯菜到了自己拿自己的先吃就是。領導晚到就晚點吃,各不干擾。

但今天這些菜都放在一起,這是圍餐啊,老闆跟老總都還沒來,這誰能先吃啊。

紅英這會子感覺太陽穴突突的跳。

各位領導們坐著誰也沒說話,各自拿著手機在忙活。

張佳寧看這靜悄悄的樣子,對苟彤說了句,“苟總,要不去叫一下白院跟陳總,先吃飯?他們剛進去白院辦公室談事了。”

苟彤也似乎是發現大家在等領導,於是就說,“我去喊他們。”

紅英看著苟彤那轉身而去的背影,當下都找不到形容詞了。

紅英是誰?雖說不是秘書,但一直跟在老闆的身邊,老闆的很多事情都是交代她的,還有誰比她更清楚老闆的脾氣?

白院那是隻要有正事要談,沒有人能打擾得到他的人。

張佳寧叫她去喊領導,這就有意思了。

果不其然,苟彤很快回來了。跟大家說,“領導說讓我們先吃。”

這不廢話嗎!!

紅英差點都想要蹦過去對苟彤說一句,“來,苟總,請看看我的白眼”。

平時都是大家先吃的啊!今天這個圍餐,你敢先吃嗎?!

紅英深呼吸了一下,在旁邊儲物櫃子裡拿出兩隻飯盒,苟彤看到她拿飯盒,好像明白了什麼。

“紅英,我幫你一起。”苟彤道。

紅英說,“好啊,那這個盒子給你吧。”

這時候了也顧不上什麼清淡不清淡的了,紅英按著白院的口味,夾出兩三道菜,碼得儘量工整,然後再蓋上蓋子。苟彤那邊也裝好了。

等單獨裝出兩盒菜後,本來就比較緊湊的菜量更是少了一截。

接了個電話回來的營銷總監陳其突然說道,“苟總,我就先不吃了,一會子要準備出差。”

說完也沒等苟彤回應,就出了用餐廳。

紅英知道自己要再不說些什麼,等會還有人得說要先走。

“大家先吃吧,苟總不是問了領導了嗎,現在都快一點半了。領導們的飯菜我也留出來了,大家先吃,沒事的。”

其實紅英想說的是,我留是留出來了,但誰知道領導看到那拼拼湊湊的菜會不會嫌棄啊。

她倒是想再重新給兩個領導給另外點餐,那苟彤還在這呢,這不得給新來的領導留面子嗎?

而且,最怕就是自己剛下單領導們就出來了,那再點的就浪費了。

果然沒過一會兒,白院跟陳良就進來了。

白木鑫年近六十,搞學術科研的專家,周身氣度儒雅不凡。

但光看外表如果覺得這位好說話那就錯了,事實上這位社會地位高超的專家,在體制裡順風順水的領導,非常的威嚴且固執。

兩人分別落座。

當看到他們進來的那一刻,苟彤就先放下了筷子,站起身來把剛剛單獨分裝出來的兩個飯盒拿著,待得兩位領導坐下後,苟彤將一份飯一份菜遞過去,說道“白院,這是您的飯菜”。

白木鑫點頭接過。

苟彤又把手上另外一份遞給了陳良,道,“陳總,這是你的。”

陳良瞄了其他人,看到他們面前都是一份飯,菜集中放一起,淡淡地笑道,“今天這是圍餐嗎?看起來不錯。”

苟彤道,“是的,以前都是各自點的外賣,今天想給大家換換口味,所以我找了一傢俬房菜館。”

白木鑫本來看著這一盒好幾個樣式的菜,聽到苟彤這麼說,夾了一筷子送進嘴裡,“挺好的。”

接著他也看了一眼眾人,發現營銷總監陳其沒在一起吃飯,於是就問道;“小陳總是吃完先走了嗎?”

紅英正要開口,剛給領導拿飯過去走回到座位的苟彤又先說了,“領導,陳總說他一會出差要先走。”

白木鑫哦了聲,沒說什麼。

一旁的陳良早就發現陳其沒在。

陳其可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主,他就不是會因為要出差而不吃飯了的人,尤其這還是飯點的時候。

陳良暗自思忖,怕不是有什麼其他緣故。

“今天這家飯菜還不錯,苟總有心了。大家吃了那麼久的外賣,這附近的餐館都吃遍了吧。

偶爾改變還是挺好的,苟總,人力行政業務有你監管,我相信會有新氣象。”

白木鑫的話讓陳良的思緒戛然而止。

聽到老闆的讚賞,苟彤道,“謝謝白院,我會盡力。

人力行政工作上各位領導如果有什麼想法,歡迎找我溝通,我們一起改進,相信會越來越好。”

沒完了。

陳良心中閃過一絲厭惡,面上卻不顯,手還是穩穩的執著筷子吃著飯,彷彿沒聽到苟彤的話外之音。

寂靜,暗夜裡如濃墨般化不開的靜。

幾個瞬息之後,陳良淡淡的聲音響起,“以後各部門保障工作就仰仗苟總了。”

苟彤並沒有因為自己剛說的話沒有人回應而怎麼樣,在陳良說完這話後,苟彤挺自然地點點頭,“應該的,陳總,本職工作,以後也還有諸多麻煩你的地方。”

在座的其他人心裡暗自後悔,早知道就跟陳其一樣,說有事先走了。

這是什麼吃飯的場合啊,這一來一往的架勢,都能幹出修羅場的陣仗了。

與其在這裡看著這幾個巨頭你來我往的,還要埋頭當做鵪鶉狀,還不如去外面吃快餐了。

飯沒怎麼吃飽,被餵了一肚子的火藥屑,撐得都要得胃下垂了。

一頓飯眾人吃的心思各異。

鄭紅英心裡跟有千百隻螞蟻在撓。

這不剛到下午上班的點,清歡的手機就響個不停了。

“清歡,現在方便嗎?”

看到鄭紅英打過來的電話,清歡直覺不妙呀。

一般她這麼問的時候那就是要跟清歡說一些不能讓別人知道的話。

“姐稍等下”清歡拿著手機出了辦公室,來到走廊站定。“姐你說吧,啥事呀?”

“今天中午的高管定餐是許媛媛定的嗎?是苟總還是你選的?”

清歡心裡一咯噔,試探地問道,“怎麼,是哪裡不妥嗎?”

紅英在電話那邊篤定地道,“應該不是你選的吧,我記得你是知道怎麼定餐的。

那就是苟總咯。我跟你說,今天中午是定的圍餐,那麼多人一起吃,還是私房菜,菜量不夠啊,小陳總都沒吃就走了。

還有,餐廳餐桌那麼大,菜量少都算了啊,問題是這個餐桌,是沒-有-轉-盤的!

哎,菜挪來挪去的,我從來沒吃過這麼熱鬧又忙碌的一頓飯。”

雖然紅英說的飛快,但清歡那剛午睡得到休息的大腦還是聽明白了整件事情。

清歡等紅英說完後,稍稍遲疑了一下,問道,“是領導們說什麼了嗎?”

清歡嘴裡的領導們指的是老闆白木鑫跟總經理陳良。

清歡最關心的是這個,她擔心的是如果領導對今天這個定餐不滿,那在那種場合,這個事情肯定是會算到人力行政部的。

苟彤在現場總不會算到她身上去了,那如果要算的話該到誰身上都不用猜。

“白院?白院可太滿意不過了。”

“哈?”紅英說的太靈性了,清歡一時都有點跟不上。

“哈什麼,領導說大家吃了那麼久的外賣,周圍的餐館都吃遍了,今天改變一下挺好的。

這話不就是在說我的工作沒做好唄,只會給領導們點快餐,搞得大家都吃膩了,讓領導們受委屈了。”

清歡聽到紅英這麼說,怕她多想,安慰道,“姐別這麼說,你做的怎樣大家都看得到。”

紅英可不管那麼多,這會她已經不在辦公室,出來外面了,自然就放開了說,“哪能啊,領導這不就只看到了苟總一來就很用心在給大家改善伙食了。

菜量少怎麼沒看到,不夠吃怎麼沒看到,一頓飯大家都吃的跟耍雜技似的怎麼沒看到。

白院跟陳總還在開會,要不是我先把他們的飯菜裝開來,領導們還吃不上飯呢。哦,領導們都沒見到,那我就該是那個為別人做筏子的大冤種了唄。”

“這。。。。”清歡是真不知道咋回應好。

怎麼一個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定餐,今天就能整出一個支線任務來了。

清歡不好評價苟彤什麼,再怎麼說她也是自己部門的領導。

人剛來,部門內裡怎樣那是關起門來的事,但清歡的職業道德不會讓自己作出在別的部門的人面前直接說領導不好的話來。

作為公共職能部門,她不想率先做那個不團結的典型。

但又要給紅英順毛,清歡就道,“姐你冷靜些,你不是說是領導在開會嗎,不瞭解情況不,莫氣莫氣。”

紅英知道清歡有個轉得很快的大腦,自己剛講的這些她一定已經理解了自己是在氣什麼的。

但清歡卻不附和也不多話,只是為了等自己說,幫自己把心裡憋著的那一口氣完完全全發出來,

“我氣的是領導不清楚情況嗎?我氣的是幹嘛要拿我來襯托別人!那麼多領導在的的場合,一個字都能被解讀出八百個意思來。

苟總說以前點的都是外賣,想要給大家換換口味,所以找了一傢俬房菜館。這意思不就是大家吃我點的餐都膩了,她來當什麼解救大家於水火的救世主不成。

但凡她不說前面那句,我都沒那麼氣呀。白院不就是順著她的話頭說的。

私房菜啊,我是不會點還是怎麼的?

我點餐還不是要按照高管用餐標準來。

私房菜我點的起嗎?超標了誰給報銷啊?”

管不住,根本管不住。

清歡聽得耳朵都有點嗡嗡嗡的。

鄭紅英並不是一個感性的人,能在領導身邊待久的人,職場生存能力絕對是槓槓的。

但今天的她炸起毛來有點不管不顧了。

雖說清歡平時與紅英很熟悉,但並沒有到今天這樣能肆意開吐槽大會一樣的熟悉度。

聽到清歡遲遲未作聲,紅英吐槽完之後理智回籠得七七八八了。

紅英所瞭解的清歡,是一個清醒到清冷的人,這種人是一個非常讓人放心的傾訴物件。

也就是說,清歡壓根就不會是讓自己做垃圾桶的那個人,別人噼裡啪啦一頓往她那倒,她會聽,但卻絕不會把什麼都回收,垃圾不沾她分毫。

她總是剋制又清醒的。

也許正因為這樣,所以她才成了苟彤把她拿出來給自己立威的那個靶子了。

今天上午在會上苟彤私下跟白院說的那些話讓紅英感覺到了一種危機跟在權力面前弱勢群體的無助。

儘管苟彤跟白院說的那個物件不是自己,而是清歡。

但誰又能保證,自己不會是下一個清歡呢?

沒錯,紅英今天情緒的異常其實導火線並不是定餐這個事,真正讓她破防的是上午會上她聽到的苟彤對白院說的關於清歡的事情。

她只不過是借與自己相關的定餐這個事來發洩今天上午自己聽到與清歡有關的那一個必須死守的秘密的壓抑情緒。

只有這樣紅英才會覺得自己還是有辨知能力的,告訴自己不是、不會並且不能成為苟彤那一路的人。

但她不能對清歡說任何東西,那就只能讓不當垃圾桶的清歡再給自己一次驚喜吧。如果清歡瞭解平時的自己,一定能看出一些蛛絲馬跡。

而自己跟清歡吐槽的這些就當是借自己的嘴先給清歡出氣了。

“清歡,你最近還是要小心點,工作一定不要被人抓到把柄。不要問我為什麼,反正你一定要記得就好。”

紅英不再說定餐的事,卻是更加沉鬱地跟清歡說了這個話。

“這個苟總,絕對不是省油的燈,你要保護好自己。就這樣,不說了啊,掛了。”

這電話打過來風風火火的,掛電話也是乾脆利落。

清歡都要被整不會了。

電話掛掉後,清歡沒立刻回辦公室,而是在走廊慢悠悠得踱了一會步。

她在想鄭紅英跟她最後說的話的用意。

看來,她肯定是知道些什麼的,或者說,可能整個高層都是知道些什麼的。

而且知道的這個什麼,一定是跟苟彤還有自己兩個人是都相關的。

那麼會是什麼呢?

有什麼是今天定餐這個事能引爆的?抑或是,其他?

呵,真是越來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