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這樣思考的結果卻總是陷入一種痛苦之中。這種痛苦,如同揭開一道剛長好痂的傷疤,讓血重新流出來,用身體的痛楚來緩解意識的痛楚。

我們還是穿過華師,經過汽車工業大學,穿到尤李村,往華農的方向走著。在那段路的最後一段,我失去了記憶。我總是在想那天晚上,我是如何回到家裡的,我只知道第二天醒來後,我在自己的床上,而梅莓則側身在我旁邊躺著。

這讓我大吃一驚,我最後的記憶就是走到一家叫什麼“九神酒家”的餐館那裡,我當時在想,為什麼取“九神”,“九神”是什麼意思。這是因為我是搞文字的,總是喜歡看文字,無聊地亂想。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梅莓躺在旁邊,像一隻貓,蜷著身體,渴望著關懷和愛護。

我看了看自己,衣服都雖汗溼了,但還是完整地穿在身上。心裡慶幸沒有犯錯誤。我悄悄地下來,然後準備去洗個涼水澡,我看到一朵的那件紅色的旗袍像一堆塑膠袋似地皺成一團,還有扔在地上的黑色的內衣,連忙把它撿起來,塞進櫃子裡。

屋子裡的空氣潮熱中瀰漫著一種愛後的腐朽味道。我洗完澡出來,梅莓還是那樣睡著,甚至臉上略帶笑意。

我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我理了理搭在她臉上的潮溼的頭髮,她一下醒過來,問:“天亮了?”

我說:“天亮了。起來去洗個涼水澡吧。”

她坐起身來,拼命地揉著眼睛,然後睜大眼睛對我說:“我還是長大以後第一次和男人睡覺。”

我說:“你是碰見我這樣的好人,要是壞人可不得了。”

“切!”梅莓不屑地說。

“你今天上學嗎?昨天豈不是丟了一天的課?”

“不要緊的,我讀書厲害著呢。”

我說:“昨天晚上你不是要我送你到你姑姑家的嗎?”

梅莓說:“虧你還記得啊!你昨天晚上走著走著,像個神經病樣的突然躺在路上睡覺。把我給笑死了。”

我吃驚地問:“你把我揹回來的?”

梅莓說:“哪裡,我叫你起來,你就乖乖地跟我坐車回來了。”

我嚇得打個冷顫,難道自己夢遊了?

梅莓去了衛生間洗澡。我就坐著抽菸。

梅莓洗完澡後竟然向我提出要我這裡鑰匙的要求。

她說:“你能配套鑰匙給我嗎?”然後充滿期待地望著我。

我一怔,說:“要鑰匙幹什麼?”

梅莓笑著說:“你那緊張幹什麼?我只是想中午過來幫你把衣服洗一下,你看到處都是髒衣服。”

“然後呢?”我問。

“然後我就搬過來住啊!”梅莓挑釁地望著我,觀察著我的臉上的表情。

“你別讓我犯錯誤好不好?”我幾乎是哀求的語氣。

梅莓說:“你想得美啊?呸!你想什麼去了?我只是看你這邊一間是空的,想張單人床我就可以落腳了。你說行還是不行?”

“現在我四面楚歌,本來夠亂的,你這不是把我往火炕裡推嗎?”我吱唔著說。

“算了,我跟你開個玩笑的,看把你嚇得。我不會干涉你和那個什麼叫朵朵的姑娘的。我是怕烏烏過來找你麻煩而已。”梅莓嘆了口氣。

“她難道還能殺了我不成?”

“她會來找你的,你要有心裡準備。說不定真的要帶刀來,都當人面說我們是姦夫淫婦了。”

我大笑起來,說:“姦夫淫婦得捉姦在床才行啊,你要是搬過來,豈不正是讓她這樣認為了?所以鑰匙不能給你,可別怪我。”

梅莓說:“走吧,去上班吧,我還得上課呢。”

她挽著我的手下樓去,經過一家小副食店時,裡面那個老頭子用一個奇怪的眼神盯著我,好像是在說:這個小夥子天天換女人!

我像只落荒而逃的狐狸,低著頭。

到辦公室裡,我給一朵打了個電話,電話中一朵好像很生氣。說:“你個王八蛋,昨天竟然趕我出門!是不是抱得美人歸啊?”

我沮喪地說:“哪有,晚上在街上差點被車碾死了。”

一朵饒有興趣地問:“你們昨天吵架了嗎?”

我說:“這還用問嗎?”

一朵說她中午去把屋子收拾一下,把衣服給洗了,這兩天就不過來了。免得惹你未來的老婆不高興。

也只得如此了。

下午我藉口說去看稿樣溜了出來,我已經約好了梅莓在師大旁邊的書店裡會面,然後一起去逛街。我來到書店,到處找不到她,打電話也關機。我這才想起她的電話去黃州時弄丟了。

我就在書店的門口四處張望著,熱出一身汗又跑進書店裡涼快一下,然後又出來……這樣的一直到下午四點鐘,心急如焚,怕她會出什麼亂子,去幹什麼蠢事,後來乾脆在校園的大門口的樹蔭下坐下來。

後來證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傍晚時,我看到她和幾個女孩有說有笑地從裡面走出來時,心裡的火一下升騰起來。

我走過去,大聲說:“你想害死我啊?不知道我這幾天神經脆弱?”

其他的女孩一看,都望著梅莓抿著嘴笑,一窩蜂走開了。梅莓站在那裡,裝作輕鬆地說:“我哪知道今天要講考試的內容啊?不是昨天缺了一天課嗎?那個老師整整講了三個鐘頭,下課後廁所排隊都排半天呢。”

我一聽,火也就熄了下來。我說:“你應該想辦法給我打個電話啊,當初他們搞地下工作面臨砍頭都能把情報傳出去。”

梅莓過來,挽著我的手說:“好啦好啦,現在你在別的同學面前出了我的醜,扯平了。看來你還是蠻在乎我的。”

我們兩個人就朝街上走去,梅莓說:“我今天幫你打聽了一下考研究生的事。”

“我不考研究生。”我肯定地說:“你是浪費時間。”

梅莓一聽,臉一下陰沉下來,恨恨地說:“你不考我就去死!”

我說:“你這不是逼我走絕路嗎?”

“絕路?我給你指的是你的陽光大道。為了這,我都容忍你和別的女人亂搞兩性關係,你還想怎樣?要我餵奶你喝?”

梅莓說完後眼淚都流下來。旁邊的人都時不時地朝這裡看著。梅莓一氣,就走開了。我追上去,拉著她的手,說:“你想怎樣?”她一把甩開我,自己就走。我趕緊把她死死地拉住,她拼命地掙扎著,然後把我往一邊推。

我說:“別鬧了,這裡人多。”

她一聽,勁就上來了,叫喊著:“救命啊!”

我火了,說:“你亂喊什麼啊?”

她不管,拼命地踩我的腳,說:“我不認識你,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我一看周圍,有人準備掏手機報警了。心裡一慌,就鬆開她的手。她就蹲在地上哭著。旁邊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我只得也蹲下,拿出口袋裡喝酒時剩的餐巾紙,溫柔地說:“把眼淚擦了,我答應你還不行嗎?”

她接過去,把眼睛一瞪,說:“這可是你答應的,可別怪我。”

我連忙說:“不怪你不怪你,感激你還來不及呢。”

旁邊的人發出了鬨笑聲,就走開了。一個男人說:“這個姑娘治老公還一套套的。”

我真是哭笑不得。

梅莓安靜了下來,說:“不用點手段,你還把我當小白兔啊。我為的什麼啊?你說!還不是為你好。”

我埋怨說:“你為我好總得要我能接受吧。”

“呵呵,你這不是接受了嗎?”梅莓笑起來,我看她的眼淚還沒幹呢。她接著說:“離考試還有近半年的時間,你現在得開始準備了。”

“不會吧?你要我今年就考?你把我大腦當電腦硬碟只往裡複製啊?”我大吃一驚,怎麼來得這麼快?

“快什麼快?你還準備等十月懷胎?”梅莓說:“還有一點,以後你的工資上交給我,我掌管你的財政大權。”

我說:“姑奶奶,你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梅莓瞪著眼睛望著我,說:“要你的命?這是救你的命,你說不準哪天會死在女人身上的,你自己說說,才兩三個月,你和多少女人上床了?我就是要那些妖精們離開你這個窮鬼,我窮死你!”

我憤憤地說:“你又不是我媽!”

“從現在起我就是了。你以為你從家裡搬出來快活自在了,沒有人管了?”梅莓望著我嘿嘿地笑,說:“你的錢我不會要你一分,全部給你好好安排,吃飯、抽菸、買書等等,其他的零用錢一次給一百,然後用完了下次拿的時候寫個花錢的詳細清單同時附申請表一份。”

我不說話了。只是呆呆地站著。她拍拍我的手,說:“答應不答應啊?不然我哭了!我想了一下午根本就沒心思聽課!”說完就作出要大哭一場的姿勢。

我咬緊牙關,說:“行!”心裡想,嘿嘿,幸虧還有點私房錢,回去得趕緊把銀行卡給藏起來。這個女人真是毒啊。

“你應該還有私房錢吧?當讀書的學費。”梅莓說。

完了,這個女人通靈。

那天晚上吃飯後就逛街,在中南路那裡還給她買了個手機。她死不肯我付錢,我還是搶著付了,畢竟是為我的事丟的手機。

看得出她還是很高興,並不是因為錢吧,可能是覺得這樣做讓她感覺到自己在我的生活中重要起來。

送她回家後,回到家裡,屋子裡已經被一朵打掃得整整齊齊的,陽臺上的衣服掛了一長串,其中就有一朵的那件旗袍,還有黑色的內衣。

我給一朵打個電話,把梅莓要求我的事講給她聽,要她給我想辦法。一朵聽了差點笑閉了氣。說:“好厲害,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把你交給她我算是放心了。”

“誰要你把我交給她了?弄得我像是件禮品樣的,還能送來送去。”我氣憤地說。

一朵說:“那這樣我以後就不去你那裡了。”

我一聽,急了,說:“你這不是往我傷口上撒鹽嗎?”

一朵嘆了口氣,說:“那我們的關係得轉成地下的了,再讓她知道,這樣的女孩說不準會出什麼事。”

我說:“還有一個多月她就要上班了,也不會經常來。”

一朵說:“得過且過吧,你要是沒錢用跟我說一聲,你這天天在外面混來混去的。別把臉面給丟了。”

我說:“嗯,到時候會還你的。”我問她:“你晚上能過來嗎?我想你。”

一朵說:“收起你的狗屁話,想我才怪。我一點都不想你。我要是過去明天一大早又給她抓了,豈不是成了姦夫淫婦?你他媽的才想得美,白天梅莓陪你,晚上要老子陪你。你快成了康熙爺了。”

“你怎麼說話這難聽啊?我不是說說嗎,跟她又沒什麼。”我抱怨說。

“好啦好啦,開個玩笑,寶貝別生氣了,明天晚上我過來給你熬湯喝。”

……

心情鬱悶,撥號上網去找那個叫異形的女孩。在聊天室裡,看了她不線上。開啟電子郵箱,收到她的幾封郵件,說我如果上線了就給她打電話,通了後馬上掛掉,她就上網。她的電話號碼我根本沒記,哪裡去找。只得在上面看別人愉快地聊著。後來想想說不定她上線了沒登陸,便發資訊問了幾遍:異形在嗎?有個人回覆我說,剛才她還線上的,向別人請教了一個電腦方面的問題。

一會兒她就上來了。

無邊落寞:你每天都上來嗎?

異形:是啊,沒事幹又睡不著。

無邊落寞:你為什麼叫異形。

異形:我長得醜。

無邊落寞:那你為什麼在性別裡說自己是男的?

異形:才失戀,害怕。

無邊落寞:失戀有什麼害怕的。我都失戀好幾回了。

後來在聊天中,我清楚了她的一些情況。她的父母在廈門打工,家裡只有她一個人,談到三年的朋友突然跟別人結婚了,所以經常上網打發時間,她聽別人說網上很多感情騙子,所以就說自己的男的。這天,她也知道了我所說的自己是啞巴不過是個謊言,她知道後很高興。一再強調我是個好人。

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這樣說,她所在的城市離武漢有二百公里遠。她所說的我這個好人只不過是在電話線裡傳輸的一些資料包,沒有任何形象和意義。對於她而言也是如此。

但是資料包與資料我之間的交流至少還是非常輕鬆的,我時不時聊得開懷大笑。

其實笑也只不過是個符號。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了,心裡也稍稍舒坦了些。雖然她什麼忙也幫不上。

第二天晚上送梅莓去她姑姑家裡時出了點意外。在離她姑姑門不遠的地方,我和梅莓在樹底下抱著腦袋接吻正好被她正趕回家的小姑姑看見了。

她姑姑喊:“梅子,梅子!”語氣裡不知道是氣急敗壞還是高興。

梅莓嚇得一手把我推得老遠,把我撞在那棵樹底下。梅子過去,不好意思地說:“姑姑,才回來?”

她姑姑牽著她的手,問:“那是你男朋友?死丫頭從沒有聽你說,你媽媽還打電話問起的。”

梅子低下頭沒有說話,我只得硬著頭皮過來甜甜地叫了聲:“阿姨。”

看得出來她姑姑臉上笑眯的,在路燈下的確很燦爛。她姑姑非要拉我去她家裡喝杯水。我非不去,說有事。梅子只得為我說話,這樣我才從羞愧中逃離出來。

心想,完了,這事她家裡知道了以後又得多多少麻煩。

梅子在家裡用高壓鍋給我熬了骨頭湯,身上圍著圍裙的確像個做飯婆的樣子。可我沒有興致撩她了。她見我不開心,問為什麼。我把剛才的事說了。她哈哈大笑起來,說:“真是蠢得無可救藥了,在別人門口親嘴。”

我說:“是梅莓要的,她非要那樣我有什麼辦法?”

她說:“算了,醜侄女婿總要叫姑姑的。來吃飯吧,把身體補好。才有勁學習考研究生,這我倒還是蠻支援的。”

我面無表情地吃著飯,一朵一個勁地把菜往我嘴裡喂,最後乾脆坐在我身上,用筷子一點點餵我。讓我覺得很難為情。心裡想,今天怎麼女人都想當我媽了?

晚上我抱著她說想做,她說:“你他媽想得美,才親別的女人來了獸性在我身上幹,不行!”我也覺得索然無味,說不做就不做了。把頭歪到一邊。

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問:“你親戚來了沒?”

一朵奇怪地說:“什麼親戚?”

“你大姨媽啊。老子著急死了。”

一朵大笑起來,說:“還你小姑子哦,怕承擔責任是吧。”

我說:“你煩不煩啊?屁話多,到底有沒有啊?”

一朵照我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腳,說:“你蠻夾生呢。要是沒來,我早就幹得你上氣不接下氣了。”

聽了她這話我終於安心了,阿彌陀佛,我說:“幸虧前天晚上幹了,不然還得個把星期下面不能嘗肉味。”

雖然我對一朵所有的話都說,但是烏烏的事情我始終沒有告訴她。我怕她為我著急。

我問一朵:“你為什麼不嫁給我呢?甘心把我送給別人?”

一朵說:“你太窮了。”

我說:“我會想辦法賺錢的。”

一朵說:“我是說真的,你太窮了,快睡吧,乖。今天痛經,一整天肚子裡不舒服,現在強點,我也得好好休息了。”

“那你中午還用涼水洗衣服了?”

“是啊,所以痛了一下午。”

“你這不是要我發脾氣嗎?什麼事自己也得知道照顧一下自己吧。”

“兇什麼兇,屁大個事你還不得了樣,我喜歡痛,怎麼啦?”

……

唉,第二天中午打電話給一朵,一朵說還是有點痛,不過比昨天強多了。掛電話後我就問打字的小丫頭:“你說治痛經買什麼藥好?”

小丫頭臉紅到脖子,說:“流氓,我哪知道,你去藥店問一下不就行了。這種人!”

我笑著說:“呵呵,什麼了不得的,你閉經啊?”

小丫頭火上來了,說:“你再說一句我在老陳那裡告狀,說你性騷擾我。”

我擺擺手,說:“算啦,不就開個玩笑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心想,整天心情煩躁,開個玩笑找個樂子都不行。

我下樓去給一朵買藥,為了不讓熟人給碰見,冒著大汗走了裡把路。在一家藥店的門口,心裡開始打退堂鼓,心裡想著怎麼說呢。鼓起勇氣走進去,正好中午人不多,兩個年紀蠻大的嫂子在那裡聊天。我走過去,朝第一個櫃檯裡面看,看仔細了才知道是避孕套。再到第二個櫃檯仔細看,原來是壯陽的。我見售貨員還沒過來,但說:“買東西了。”

那個老嫂子過來覺得好眼熟,又不知哪裡見過。我想了一下,突然心裡一咯噔,是梅莓的小姑!

我嚇了一跳,她看我也著琢磨了一下,仔細盯著我。我想那天是晚上,不可能認得出來吧。我說:“買感冒藥。”

她沒有回答,小心翼翼地問:“你是梅子的朋友吧?”

我把頭低下來,說:“是的。”到這時候也沒有辦法裝了。

她姑姑笑了起來,說:“這大個伢還怕羞樣的。”她從櫃檯出來,熱情地拉著我的手說:“昨天晚上我給梅子媽媽打電話了,說了你們的事情。他們問你麼時候到她家去坐一下。”

我腿直髮軟,如何是好啊。我腦袋飛速地旋轉著,怎麼這麼巧啊。可現實容不得我感嘆了,我只得說:“看梅子麼樣安排了。”

“那就這個星期天!”

“我跟梅子商量一下。”

然後便拉著我說梅子麼樣乖啊,聰明啊,問我在哪個單位啊,工資多少啊之類的。我頭都是大的,又不好走開。只得硬著頭皮一句句地答。

一直快上班了才手裡拿著盒感冒藥逃了出來。這麼大個武漢,怎麼就這麼小呢?

到辦公室後給梅莓打了個加急電話,把她姑姑的事說了。我最後問:“怎麼辦?你不可能真的要我去你家吧?”

梅莓說:“你買什麼藥啊?”

我吱吱唔唔地說:“感冒藥啊,頭有些不舒服,吃點藥預防預防。”

梅莓說:“喝酒喝多了抵抗能力下降。”她又說:“昨天晚上我媽還打電話我的,說要我帶你回去看看呢。你定個時間吧。”

我急了,說:“你不會真的要我去吧?”

“隨你,你想去就去,不去就不去”說完她啪地把電話給掛了。

看來她是生氣了。除了一朵,都在把我往絕路上推。一下午我神情恍惚,怎麼辦?

晚上去接梅莓放學的時候,梅莓說:“反正是要去的,就這個星期天吧,你準備一下。我還是第一次呢,我都不怕你怕什麼?我老爸喜歡軍事,弟弟喜歡電腦,你今天回去學習一下相關知識。我媽你就不管了,她估計會問你上下三代的詳細情況,你照實說就行了。對了,你買瓶酒和我老爸兩人喝喝,他當過兵的,喜歡喝酒。你注意也別喝多了,他愛勸。到時候學電視裡面的,差不多了我就踩你的腳。我姑姑昨天還誇你長得帥氣,就是有點害羞的樣子。還叫我今天把你帶過去呢,還要給你熬了湯。我怕你不去沒答應,你真想去我就打個電話說一聲,我姑父才下崗了,喜歡抽菸,不太愛說話,你別理他。表妹上高中在,每天晚上回家,很漂亮的……”

她突然停頓下來,望著我恐懼地說:“不能帶你去,我表妹那瘋勁,說不準就……就和你粘一塊了。”

我說:“你這是哪跟哪,怎麼老把我當壞人?時刻怕我做什麼壞事。你累不累啊?”

她把手放在我額頭上,說:“真的熱啊,好像真的感冒了。”

我把她的手往旁邊一甩,說:“現在是四十二度,能不熱嗎?豬腦!”

她大聲說:“緊張什麼?不就是去我家裡嗎?犯得著發脾氣?你不是去過烏烏家幾次。多少總有點經驗。”

我說:“好吧,聽你的,你要我去死我也去。我媽養活我這大,便宜送給你了。”我嘆了口氣,說:“說不準那烏烏和我媽在家佈置新房準備我和她結婚去了。”

梅莓說:“她敢!”

我說:“你別以為她不敢。你那天去她怎麼說的?”

梅莓說:“唉,能說什麼,在她們單位的辦公室裡當面罵我狐狸精,小騷貨,勾引別人男朋友,有心計,狠毒,還說我是白眼狼,說對我那麼好我還背後暗算她。就這些,然後把我推了出來,說不會讓我們得逞的。”

我問:“那你去是準備怎麼樣呢?”

梅莓冷冷地說:“哼!為你的前途著想,還不是想叫她放你一馬。”

天那麼熱,我頭上還是冷汗直冒。我把梅莓送回家後覺得累極了,在她姑姑家不遠處接了一個熱吻,梅莓主動多了,親得我全身汗直淋,要是在床上我怕是熬不下去。

晚上也沒有吃飯,躺在床上,想著怎麼把藥給一朵送過去。後來才想起來買的是感冒藥,不是治痛經的藥。

頭腦裡已經混亂一片了。

離星期天還有明天一天,後天就到了。

第二天自己像鬼魂樣的,想到自己想逃離結果還被越抓越緊,莫非是天意?就是天意也得我同意啊。

我想有些事情再不能給一朵講了,我想她肯定還是在乎我的,有時候雖然嘴上不說,但她心裡怎麼樣的我還真不知道,我就不相信這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女人,不在乎自己的男朋友和別的女人一起。我想難道她有什麼苦衷?為什麼從來沒有提起過?每次想問都被她一句話就帶過去了。可是她反覆地說我窮是什麼意思呢?

不知道,我邊想就邊睡著了。第二天是週六,梅莓說要和我一起出去玩。大熱天的有什麼玩的,梅莓說為了交流感情,免得她爸媽看我們一起不自在的樣子。我都不知道她是不是自學了導演專業,興奮中總有些不安。而我就除了沮喪就更不安了。

我和梅莓一起去超市買了點東西,無非就是酒和補品之類的,提了一大袋。晚上梅莓說要和我一起睡,這樣第二天就可以直接坐車去漢口。我勉強答應了。我沒想到梅莓竟然很會做飯菜,味道也還不錯,因為我根本對吃什麼東西完全無所謂,所以無法分辨她和一朵的誰弄得更好一些。

吃完後,梅莓在陽臺上看到那一串洗乾淨的衣服發呆,對著那件紅旗袍目不轉睛的。我就知道她的問題就來了。

“你和那個什麼朵朵的是怎麼認識的啊?”

“就那樣就認識了。”

“第一天就上床了?”

“哪能呢,我還沒和她上過床呢。”一朵教給我說,除非捉姦在床,否則一概否認。

“你看臉上不自然的樣子?你以為騙得了我?”梅莓生氣地指著我的臉說。

我裝作無辜地說:“本來就沒有啊。你問來問去又怎樣?”

“那你怎樣解釋這上面女人的內衣?你說說。”

看她不依不饒的樣子,我說:“你煩不煩?有完沒完啊?你這樣管著我只會讓我心情鬱悶知道吧?我覺得你怎麼沒有以前溫柔了呢?”

梅莓看我發火了,過來說:“別生氣了,我不是沒談過戀愛嗎?不懂得兩個人怎樣相處。可是你跟這個女人總得給我個交待吧?”

我說:“我哪知道啊。”

然後我就氣鼓地去洗澡,洗完了就穿著小短褲仰在床上看天花板。想了一想,起來抱了床蓆子到隔壁的空房子裡往地上一鋪,又躺下來。梅莓看我的樣子,表情嚴肅地坐在旁邊,拿一根不知道哪裡撿來的草在我身上逗著。害得我滾來滾去的,縮成一團。

我說:“是不是想看我弟弟啊?我脫給你看。”

梅莓說:“真是噁心。噁心透頂,你是不是對每個女人說這樣的話引她們上床啊?”

她過來俯在我身上,說:“別生氣了好不好?算我錯了。”

我說:“別趴在我身上,免得我犯錯誤。你上回還把我的頭打個包呢。”

“我再捨不得打你了。對了,那個是什麼樣的啊?”她天真地問著我。

我覺得好氣又好笑,把她往懷裡一摟,在她耳邊說:“要不要試試?俗話說不吃梨子哪知道梨味。”

梅莓起來雙手掐著我的脖子,說:“你找死啊你!”

她走了,過一會兒倒了一杯水過來,說:“你買的感冒藥還沒吃呢,來,乖,我餵你吃。”

媽的,為了圓那個謊不得不吃下去了。唉,打掉牙往口裡吞。

我把梅莓摟著躺在地上,親著她的脖子,咬著她的耳朵。她才洗過的頭髮有一種薄荷的香味。梅莓滾圓的身體,像一朵未開放的荷花一樣。我小心地抱在懷中,她把頭像駝鳥遇到危險時一樣,往我身上鑽。

天太熱了,梅莓在我的撫愛下臉色潮紅,氣喘吁吁。我把手伸進她的衣服裡,被她用力地拉開了。

“你想幹嘛?”她睜著眼睛恐懼地問。

“我想吃奶,不行就算了。”我懨懨地說。

梅莓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我就知道她已經答應了。我解開她的上衣……

她突然用雙手把我的頭死死按住,我的鼻孔陷入其中,不能呼吸。我拼命掙扎,用盡最後的力氣終於把她推開,大口地喘著氣。

“你怎麼啦?”梅莓輕聲地問道。

“你想謀殺我啊?”我氣憤地說:“你差點讓我斷氣了。”沒有想到乳房也能成為殺人工具。

梅莓咕噥著,說:“是你要吃,又怪我要殺你。不跟你玩了。”說完她就去隔壁房了。

半夜在夢中,感覺有人踢我。我睜開眼睛,看到梅莓沒睡醒的樣子,她說:“我害怕。你過去和我一起睡。”

我搖搖頭,真是麻煩啊。只得隨她去那邊床上。我從背後抱著她。這樣使我的情慾高漲,可是我不得不壓抑住自己的慾望。

早上起來,精神萎糜不振。梅莓幫我一件件選我要穿的衣服,給我穿上,然後又幫我把皮鞋擦亮。出門坐上去漢口的公汽,我竟然在梅莓的肩上睡著了。

當我醒來時,車已經到了長江大橋頭。我驚奇地說:“今天車怎麼這麼快啊?”

梅莓幫我把臉上的汗擦乾淨,說:“哪裡快了?都走了四十多分鐘了。”

我看著車外的城市,在熾熱中有一層薄霧籠罩著。黃鶴樓雄踞在蛇山上,好像在說:熱死你們!

我記得第一次去烏烏家時,在她家鄉的小鎮上,怎麼也不願意向前走一步。最後還是被烏烏拉著進了她家的門,進去後就躲在她的房間裡不肯出來。被烏烏恥笑了好幾天。

我在想,一個人為什麼還要像一件物品一樣被檢查?被審閱?

像在夢境中一樣,我倆就來到了她家的樓前。往前走一步就如同是深淵。我給自己鼓氣,對自己說:沒有什麼的,放自然,放輕鬆。

其實我那天表現還是非常不錯的,她爸媽看起來很慈祥,但透著一股威嚴。我叫了聲阿姨和伯伯後就在客廳坐下來。梅莓幫我倒了一杯茶然後就坐得離我遠遠的。好像是說:你們看吧,交給你們了。

阿姨隨便說了幾句客套的話後,就和梅莓一起去準備午飯去了。伯伯就坐在我旁邊,和我一起看電視。

我覺得我的笑容僵硬了,如果把笑容收起來,臉色一定很難看,而且很搞笑。還好他即使說話也只盯著電視看。使我慢慢地放鬆下來。

我覺得這樣也不是辦法,就想點什麼來和老人說說話。我問:“伯父當年哪裡當的兵啊?”伯父笑著說:“東北。”

“是野戰部隊的嗎?”

“對,炮兵。”

然後我就問他,加農炮和榴彈炮有什麼不同。其實我早就知道。伯父便給我口若懸河地講起來。說那時候中蘇交惡,蘇聯屯兵百萬於邊境。後來東北打了一仗,就是珍寶島。整天人心惶惶,後來恨不得早點打起來……

其實這段歷史不過是寫在教科書中的,大致只是個模糊的印象。而伯父所講的則是一些親身經歷的細節,聽起來也動人心絃。後來竟然和他聊得把電視關了,一直到吃飯的時間。伯父去拿了一瓶酒,說是放了多年,今天一定要開啟喝了。

看得出梅莓很高興,時不時到他父親面前撒一下嬌,然後時不時地向我瞟一眼。

吃飯的時候幾個人坐定,她弟弟出門玩去了沒回,大概是不到晚上是不得回的。喝酒的杯子很奇怪,是我多年沒見過的小盅。

我一口一小盅,喝得完全沒有記性。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是好酒,頭不痛也不昏就是想睡覺。但是也不能在酒後把本性透出來,那就慘了,不知道自己會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話。於是我就告辭,說還有事。

伯父很失望,他希望我能在那裡住一晚,多聊會天。梅莓送我下樓後,我長吁了一口氣。自己被綁上了戰車,轟隆隆地不得不前行。梅莓興奮地說:“我爸媽對你印象還不錯啊,他們總怕我上當受騙,覺得你是個老實人,還比較放心我們的交往。”

我呼著酒氣,說:“滿意就行,我當個演員也不容易。”

“你這是什麼話啊?”梅莓說:“我踢你幾腳的。”

我說:“你踢,你把我踢回武昌去,這遠等會在車上睡著了還被別人當流浪人口給收容了。”

我們倆來到車站,梅莓看著我,有些依依不捨的樣子。我說:“你這樣幹什麼?我又不是去太平間。”

梅莓說:“別一天到晚說這些難聽的話。我知道你委屈。我這不是為你好嗎?”

我過去摟著她,親了她一下。她說:“乖,回去睡一覺。明天晚上我做飯你吃。”

我說:“好吧。”

在車上我睡著了,在終點站女司機把我給趕了下來。我知道自己的樣子很難看。她大概在奇怪這麼熱的天竟然還能在車上睡著,這完全可以寫進武漢野史。我打了個計程車回到家裡,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