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2021【常熙】
避霖鬼巷中有一間古老的書齋，據說從潤停鬼王初建避霖時，就一直存在至今。
每年七夕，避霖鬼巷就會放寬“非初二、十六，活人不可入巷”的規矩，讓失去摯愛的活人進入書齋，看一看死去愛人的畫像。
畫象是潤停鬼王從地府輪迴司偷來的，見畫如見真人，能訴相思之意，亦能擁溫暖之軀。
至於潤停究竟是如何偷的，又為何能年年得手，完全是個謎。
今年，書齋出了件大事──“畫中人”全卡在畫裡出不來！
要工作人員牽才能出來。矜貴得很。
臨時被叫過來的周瀾熙很是暴躁：“我為什麼要來給你們收拾爛攤子？你們為什麼非要辦這些奇奇怪怪的活動？別人過七夕和我有什麼關係！”
一旁的避霖臣屬們均不敢言，全在裝忙，只有常瀚笑得人畜無害。
常瀚：“不要生氣嘛，不是挺好玩的嗎？牽一牽就能讓有情人終成眷屬，我們這算是當了一天的鵲橋呢。”
周瀾熙：“不是，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還做得這麼熟練！”
常瀚：“我慕名而來，來看畫像的啊。”
周瀾熙眯了眼：“你……有死去的愛人？”
常瀚：“沒有。所以你們副當家覺得我在添亂，把我留下來幫忙了。”
周瀾熙：“哈，我看你是故意混進來，想幹什麼鬼祟的事吧？”
常瀚卻忽然湊近，在她耳畔低笑一聲：“你猜得太對了啊小熙，可究竟是什麼樣的鬼祟之事，你不如，再猜一猜？”
周瀾熙臉色一變，立時想拉開距離，卻被常瀚牢牢抓住。
常瀚低沉好聽的聲線再度於她耳畔響起，輕輕柔柔的，帶著溫熱的呵氣：“不猜麼，嗯？”
周瀾熙耳根都酥了，簡直都要被他繞進去，剛動了動唇要答，就聽一旁傳來一聲暴喝。
“我老婆要生了！”
周瀾熙和常瀚：“……！”
眾鬼皆驚：“啥！”
那畫中人急道：“快！救命！我老婆要生了！”
就見一位進鬼巷來看畫像的年輕孕婦倒坐在地，面露痛苦。
常瀚馬上衝過去：“讓一讓！我是醫生。”
那邊亂成一團，周瀾熙佇立原地，看著常瀚認真的側臉，目光忽然就和緩下來。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目光就經常在常瀚身上停留。
這時，她身後傳來潤停帶笑的聲音：“居然有孩子選在我避霖出世，真是千年難遇，大吉大利呀！定會是個戾氣深重，很能殺人的好孩子吧。”
周瀾熙：“……”
她當機立斷，拉著常瀚一起將年輕孕婦帶出避霖鬼巷，送回陽間。
常瀚全程都眸底含笑。
和周瀾熙一起過的第一個七夕，果真永生難忘呢。
聖誕節2021【常熙】
‘常醫生他暈倒了。’
周瀾熙捏緊手機，心跳都漏了一拍：“什麼？”
那頭的護士道：‘剛剛一出手術室，他忽然就暈倒了……’
通話裡說不清楚，周瀾熙立刻就關了門店趕到常春藤醫院去，在急診室的一張病床上找到了常瀚。
常瀚輕閉著眼，臉色有些蒼白，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手上還掛著點滴。
周瀾熙喚他兩聲，沒動靜，她便有些粗魯地扣住他的下巴，仔細看了看，旋即準備去找個醫生過來問問。
她一收手，常瀚倏然睜開眼睛，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小熙……”
周瀾熙立刻回過頭來，她眉毛輕蹙著，問：“你怎麼回事？怎會忽然暈倒？”
常瀚：“我……”
周瀾熙：“幹什麼支支吾吾的，你自己是醫生，你答不上來？”
常瀚眨了下琥珀色的眸子，沉重道：“……我大意了。”
聞言，周瀾熙覺得自己毛都要炸了，下意識道：“你被襲擊了？厲鬼嗎？哪個鬼巷的？”
常瀚：“你看這裡，”他指著自己矜貴的腦袋，“你看是不是流血了。”
周瀾熙俯身去看：“哪裡？”
常瀚執起她微涼的手，去摸自己的後腦勺：“這裡啊。”
見周瀾熙果然認真地彎下了腰，常瀚眸底晃過一抹笑意，抬起下巴靠在她的壓下來的肩膀上，邊道：“嘶，對，就那裡。好痛……”
周瀾熙呢喃：“好像是腫了，但沒流血。”接著，她就注意到自己的腰被一雙臂膀緊緊摟住。常瀚趁著她沒留神，已經得寸進尺地把臉埋到她頸側，深吸一口氣。
“……”周瀾熙輕聲問，“你到底怎麼了？”
常瀚好聽的嗓音就響在她耳畔，很近，熱氣都呼在她耳朵裡：“連值好幾天的班，又從昨晚開始連忘了四頓飯……低血糖鬧的。”他用一種無比輕柔的語氣道歉，“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周瀾熙聽得耳根都酥了。她默了會兒，按在他後腦勺上的手掌輕輕摩挲，動作很是溫柔，開口時語氣卻帶著涼意：“你竟敢用這種語氣道歉，是吃準了我會受你蠱惑，立刻就原諒你是吧？”
常瀚低笑一聲：“我可是被你的聲音喚醒的，究竟是誰蠱惑誰呢。”
周瀾熙：“醒了還不睜眼？”
常瀚：“我在等你親我呢。”
周瀾熙差點沒氣笑：“做夢去吧。”
常瀚也悶笑幾聲，又抱了她一會兒才捨得鬆開：“走，陪我去個地方。”
周瀾熙瞥一眼點滴瓶：“你這點滴才打到哪裡，走什麼走。”
常瀚摘掉留置針：“已經沒事了。真的。我是醫生，我說了算。”
他們一起上了醫院三樓，從空中廊道走到隔壁棟的兒童醫院，在住院部的護士站那裡領了一大袋的禮物。
這些禮物都用彩紙包裝得漂漂亮亮的，看起來精美又可愛，周瀾熙此時才想起來，今天是平安夜。
“十一點多，小朋友們應該都睡了。”常瀚輕聲道，“陪我送禮物吧。”
周瀾熙微怔了下，點了點頭。
小朋友們的病床邊都掛著各種各樣的聖誕襪，他們悄悄進入病房，為每一隻襪子填滿禮物。每送出一份禮物，周瀾熙心中就多一份陌生的感觸，有些形容不出來，暖暖的，很是柔軟，在心底一層一層的累疊起來，將她因為接到醫院電話而焦急不安的心，給一吋吋地安撫下去。
扮演聖誕老人的行程頗為順利，直到最後一間單人病房。
裡頭的小女孩沒有家長陪著，她睜著眼，緊盯著門口，親眼見證了“聖誕老人”的童年夢碎。
小女孩有點失望，帶著點鼻音道：“聖誕老公公是你啊醫生哥哥。”
“……”常瀚注意到她臉上的淚痕，溫聲道，“哪裡不舒服嗎？指給醫生哥哥看。”
小女孩搖搖頭，忍不住哭了：“嗚嗚我房間有鬼。”
常瀚微頓，有點意外地和周瀾熙對視一眼。
確實是有鬼沒錯。
病房角落裡藏著一隻想吃小孩的厲鬼。
周瀾熙本來沒想管的，可如今常瀚要管，她就不可能袖手旁觀。她斜睨那厲鬼一眼：“哪個鬼巷的？”
厲鬼被她的氣場鎮住，說不出話。
周瀾熙鄙夷地冷笑一聲：“廢物。連小孩都想吃，信不信我先吃了你？”
厲鬼嚇到，居然一聲不吭地逃跑了。
常瀚回過頭，笑著對小女孩道：“你看，沒什麼好怕的。”他修長的手指勾住聖誕襪的毛線，幾個打轉，勾出一個簡單的護符，“你是個特別的孩子，可以得到特別的禮物，除了剛剛放進襪子裡的，你的聖誕襪本身也是一個禮物哦，和所有小朋友的都不一樣。不要拿下來，就不會再看見鬼了。”
小女孩被他磁性輕柔的嗓音給安撫住，懵懂道：“真的嗎？”
常瀚：“真的。它會保護你的。”他替小女孩蓋好棉被，“襪子裡的禮物要明天早上才能拆，現在，睡吧。”
他話音一落，小女孩立刻就陷入沉睡。
常瀚直起身，琥珀色的眸子盯住周瀾熙，那目光非常柔軟，看得周瀾熙有點目眩，以為自己做了什麼天大的善事。就見常瀚幾步過來，牽住她的手往外走，悄聲道：“看來你是餓壞了。”
周瀾熙一聽，簡直匪夷所思：“你說誰？不是，剛才餓到暈倒的人到底是誰？”
常瀚的笑聲輕輕響起：“我。是我。但我們不吃厲鬼，去吃點好吃的吧。”
凌晨十二點多，他們倆裹著大衣，橫越了馬路，跑到醫院對街的豆漿店買宵夜吃。
小店裡暖黃的光芒隔絕了夜色，溫暖的食物香氣撲鼻而來，他們一起坐在一張長凳上，分食滿桌可口的食物。
周瀾熙喝了口熱豆漿，眉間輕蹙了下：“好甜，你點加糖的？”
常瀚：“是嗎，難道劃錯了？我嚐嚐。”
他忽然湊過來，在周瀾熙唇上親吻一下。
“是甜的。”常瀚低笑，“怎麼辦，要換嗎？”
周瀾熙漆黑的眸子望著他幾許，突然扣住他的下巴，用力地吻住他。常瀚悶笑幾聲，非常熱情地回應她，唇齒交纏間，甜蜜的滋味一路漫進了心扉，融入了彼此的心跳中。
親吻一旦開始總是難分難捨，周瀾熙難得剋制地鬆開他，道：“不換了。偶爾喝點甜的也不錯。”
常瀚微笑，又在她唇上親了一口，低道：“這麼冷的天，謝謝你趕來找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聖誕快樂，小熙。”
周瀾熙眼底也浮上笑意。
“聖誕快樂。”
聖誕節2021【祈禱】
凌晨兩點三十三分。
關賜倏然醒來，第一個動作就是伸手一摸身旁的位置──摸了個空。
賀成昭不見了。
“……”關賜的睏意徹底消失。
他坐起身，先開啟小夜燈，藉著昏暗的光線掃視偌大的臥室。
沒看見人。
他喚了聲：“成昭？我要開燈了。”
無人回應。
關賜又等了一會兒，這才按開大燈，眯起眼適應了下乍然刺目的光線，穿上拖鞋開始在臥室裡找人。
這是他連續第三天在凌晨時分尋找賀成昭了。
聖誕假期開始後，不用去學校的他幾乎每天都陪在賀成昭身邊，在他的親自照顧下，賀成昭的精神狀態有明顯改善，會和他有說有笑的，看上去幾乎就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但在三天前，家裡來了客人。
客人是關家的親戚，特意飛來加拿大拜訪他，又帶著爺爺託付的禮物，他不好婉拒。即便客人們的足跡只限制在客廳和餐廳，完全沒有碰見賀成昭，也在當天就離開，但陌生人的出現依舊對賀成昭造成了嚴重的刺激。
賀成昭的狀態急轉直下，幾乎是將關賜前段日子的悉心呵護毀於一旦。
關賜找遍了臥室的所有地方。
小書房、衣帽間、浴室、桌底下、床底下……最後，關賜的視線轉向陽臺。
他大步過去掀開窗簾，確定落地窗依舊是鎖上的，沒被開過。
窗外夜色濃深，大雪紛紛而下，關賜在臥室裡找不到人，驀然感覺到一絲恐懼。他害怕賀成昭就這麼從大門闖進大雪天裡，把自己給埋在花園某處，試圖把自己給凍死。
賀成昭做過這種事。不止一次。
他只要不在臥室，就是在花園裡。
關賜心跳都亂了，他猛地推開房門，從樓梯疾奔而下！他的步伐從來都是優雅從容的，鮮少這般大聲雜亂，他人生中的每一次失態，都是因為賀成昭。
途經小客廳，關賜的餘光好似瞥見了什麼，急急剎住腳步，扶住門框看進去。
小客廳裡的壁爐噼啪燃燒著，溫暖的火光中，賀成昭抱膝坐在佈置好的大聖誕樹旁，半張臉都埋在藍灰色圍巾裡，安安靜靜的，像是睡著了。而他的身邊，一隻黃金獵犬就窩在他身旁，無聲地守著他。
溫暖的壁爐、聖誕樹、大狗，還有他的愛人……畫面溫馨得不可思議。
關賜懸著的心瞬間就落了下來。
沒事。他沒事。關賜鬆了一大口氣，慢慢地走過去，儘量弄出點動靜，讓賀成昭知道有人正在靠近。他不想近距離驚嚇到賀成昭。
賀成昭聽見響動，果然立刻就睜圓了眼睛，像是某種應激反應，他立刻就要找地方躲起來。
但關賜早就算準了距離和時間，在他想要起身的那一刻按住他的肩膀，告訴他：“是我。”
賀成昭聽見熟悉的聲音，扭過頭，想確定是不是真的是關賜。但他卻找錯了方向，關賜明明在左邊，他卻望向了右邊。
見狀，關賜就知道他還沒有完全清醒，只是身體在半夢半醒間就忙著逃跑。他捧住賀成昭的臉，輕輕地將他的腦袋扳回來：“這裡。我在這裡。”
賀成昭看著他，眼神有點迷離，道：“……關賜？”
關賜用篤定的語氣回答他：“對，是我。”
賀成昭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忽然，他捏緊手指，道：“你是幻覺？”
一直乖乖趴著的黃金獵犬也嗚叫了一聲，關賜垂下眸子，赫然發現賀成昭手裡握著一把刀！
而且他握著的，還是刀鋒的那一邊。
關賜心跳都漏了一拍。家裡的刀具應該都是鎖著的，他從哪裡找的刀？
賀成昭的聲音裡透出一點顫抖：“對，你是幻覺……放開，放開我，關賜？關賜在哪……”
關賜立刻傾身過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賀成昭再次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終於鬆一口氣道：“你不是幻覺。”
每次聽見這句話，關賜心中都會湧起強烈的心疼，因為這意味著在賀成昭的幻覺裡，自己永遠都不可能親吻他。但關賜只能對他微微一笑，說：“對，我不是幻覺，我是真的。我是來找你的。你怎麼跑到這邊來睡了？”
賀成昭花了一點時間回憶：“我做了噩夢，不想吵醒你，就來找南瓜。”
南瓜是黃金獵犬的名字，關賜輕道：“那我會很羨慕南瓜的。我想第一個知道你的噩夢。”
賀成昭：“是嗎？那不然……”他並沒有把話說完，因為他在思考的過程中分心了。他看著聖誕樹下大大小小的禮物道，“我可以拆禮物了嗎？”
關賜：“你想拆哪一個？”
賀成昭：“哪個是我的？”
關賜：“你告訴我你想拆哪個，我來幫你看看是不是你的。”
樹下的每一份禮物都用高階的包裝紙裹得嚴嚴實實，很難從外觀上看出什麼端倪，賀成昭左顧右盼，難以抉擇。
恰好這時，負責打掃做飯的阿姨被他們的動靜吵醒，來到走廊上看看，發現賀成昭也在小客廳，表情非常驚訝。她用口型無聲地問關賜：“沒事嗎？”
關賜輕輕搖頭。
阿姨稍稍放心，出聲詢問：“天氣好冷啊，兩位少爺要不要來杯熱牛奶？”
賀成昭：“好啊。”
阿姨難得得到賀成昭的回應，感動不已，笑著問：“加點什麼好呢？”
賀成昭就說：“甜的。”
關賜：“用楓糖吧，麻煩您了。”
阿姨：“少爺太客氣了。”
關賜的目光回到賀成昭身上，問他：“選好了嗎？”
賀成昭指向玫瑰色長條狀的那一個：“那個是給我的嗎？”
關賜：“你去拿過來，我幫你看。”
那個禮物非常長，必定得用雙手去拿，賀成昭抬起手，這才想起自己手裡還握著個東西。他愣了一下，低頭看著手裡的刀。
關賜不動聲色：“我先幫你拿吧？”
賀成昭沒有多做猶豫，直接將刀子放到關賜攤開的手掌上，關賜這才看清楚，原來是個拆信刀。
“……”他的心臟總算是結結實實的落了地。
看來賀成昭真的就是單純地被噩夢驚醒，想拆禮物安慰自己，所以帶著拆信刀坐在這兒，想等天亮。
見賀成昭把禮物挪過來，關賜忽地就沒忍住，傾身緊緊抱住他，將他死命地往懷裡按。
賀成昭本因他太過突然的動作而僵硬一瞬，但聞到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就猛吸一口氣：“你身上也有聖誕樹的味道。好香。”
關賜親吻他鬆軟的頭髮：“我愛你。”
賀成昭有一瞬間沒有應聲。然後他就輕輕地笑了：“我知道，我是清醒的。我也愛你。”
唯美的雪夜裡，他們倆一起裹著厚重的大毛毯，依偎在溫暖的壁爐邊，分享香甜濃郁的熱牛奶。
空氣中充滿了杉木的香氣，高大的聖誕樹上，一串串燈泡繞了一圈又一圈，各種各樣的精緻掛飾反射著彩燈，閃閃爍爍，繽紛浪漫，將小客廳染成了一片暖色。
腳邊，玫瑰色的包裝紙散亂一地，賀成昭摸摸嶄新的滑雪板，問關賜：“你不拆你的禮物嗎？”
關賜卻只凝視著他。
這是他們搬來以後，賀成昭第一次出現在這個小客廳裡。
更準確地說，這是賀成昭第一次在臥室以外的地方，待了這麼長的時間。
關賜從帶著他搬進來的那一日起，就盼著這一刻。
……盼了好久。
“我已經收到我的禮物了。”關賜低聲道，“樹下所有的禮物都是送給你的。”
賀成昭詫異：“那太多了。”
“不多，是剛好的。你從小到大，每一年的禮物，都在那裡。”關賜捧住他的臉，認真地對他道，“聖誕快樂。”
賀成昭怔了怔，露出了相當開心的笑容。
“聖誕快樂，關賜。”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