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農村大席

民謠說過了臘八就是年，進了臘月，天氣冷起來，快過年了。農村許多人家選在年前年後操辦各種升學宴、生日宴。槐樹村村長的六十大壽在臘月二十，前一天村長就放出話來，要請全村老少去吃宴席。

農村的宴席往往是支一張露天的大桌子，請了廚師來現場做菜。來往的都是客，想吃什麼自己上桌夾一筷子，一波走了又來一波。

顧瑤本不願意趕這種熱鬧，但兩個老人和誠誠都是愛湊熱鬧的，顧瑤怕席上人多眼雜出什麼意外，就跟著一起去了。

到了村長家門口，顧瑤看見村裡人都嘁嘁喳喳地圍在那裡，桌子上卻還沒有上菜。村長守在村裡那唯一一部電話旁邊，急得臉紅脖子粗的。旁邊的鍋灶魚肉一應俱全，反倒沒見廚師的身影。

“這是怎麼了，三爺爺？”顧瑤走過去問。

村長也姓沈，按輩分沈晟遠要叫他爺爺，因為村長在堂兄弟裡排行老三，所以顧瑤得叫他三爺爺。村長一轉頭看見是顧瑤，略吃了一驚：“呦，是晟遠家的。給你看笑話了，請的鎮上的廚師不知道怎麼回事說是不來了，一時半會又請不到新的廚師，這可急死我了！”

顧瑤歪頭想了想：“三爺爺，食材這邊都有吧？”

“都有，怎麼了？”村長對這個遠方孫媳的印象並不是很好，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我先給您做幾道菜，叫來的客先吃點。”顧瑤自信滿滿地拍了拍胸膛，“您要是滿意，今天的席上的菜我來做。”

村長也聽說了顧瑤針織活計做得很不錯，但是會做菜還是第一次聽說。他猶猶豫豫地看了眼圍在外邊等著開飯的客人們：“這可不是開玩笑啊，晟遠家的。萬一……”

“要是做得不好吃希望倒貼給您錢，食材我也賠給您，怎麼樣？”顧瑤當然不好說自己上輩子在大城市的頂級廚房打過下手，只好用金錢打消村長的疑慮。

“行，那你先做幾道菜看看。”村長還是有些不放心，多叫了村裡幾個手藝還可以的小媳婦來給顧瑤打下手。

顧瑤圍上圍裙，囑咐誠誠和諾諾別亂跑，當心熱油，接著拿起菜刀準備開工。

之前跟著顧瑤學織毛衣的翠蘭也過來幫忙了，她一邊擇菠菜一邊和顧瑤說笑：“顧姐姐毛衣做得好，沒想到還會做大席菜。真不愧是從縣城裡來的。”

“嗨，我這都是小本事，算不了什麼。”顧瑤一邊謙虛一邊利落地收拾好了幾條鯉魚，唰唰兩下刮下魚鱗，緊接著起鍋燒油，把魚稍微煎了煎。

無魚不成席，這道紅燒鯉魚可是農村大席上的重頭菜，顧瑤頗下了一番心思。換了口大鍋燒熱了豬油，刺啦一聲放進幹椒蒜瓣和蔥姜，香味立刻從鍋裡傳了出來。

顧瑤麻利地把魚扔進熱鍋裡，放進料酒和醬料。轉身指揮幫廚的人把熬白菜豬肉湯的大湯鍋抬上來。

村長揹著手在旁邊監工，看見顧瑤從容不迫的樣子，懸著的心放下了大半。

不一會功夫，香噴噴的紅燒鯉魚就出鍋了。顧瑤笑著招呼村長過來：“三爺爺您過來嚐嚐，不知道我的手藝你滿不滿意？”

村長過來小心地夾了塊魚肉。魚肉細嫩，鮮而不腥，比鎮上大廚做的還好吃。

“好，好，沒想到顧瑤還有這手藝！”村長樂得笑開了花，“主廚的錢過會就給你了，今天的菜可得好好做！”

“放心吧三爺爺，保準叫您滿意！”顧瑤笑眯眯地一口答應下來。

村裡的人聽說今天的菜是顧瑤做，都跑到後廚來看熱鬧，指指點點的。顧瑤也不怯場，炒菜的鏟子揮舞得呼呼響。蔥炮羊肉、粉蒸肥腸、地瓜丸子先後出鍋，顧瑤照著壽宴的標準做了十大碗菜，還下了滿滿一鍋長壽麵。

席上村長更是非要敬顧瑤一杯酒：“今天要是沒有晟遠家的，我這壽宴也辦不了！來孫媳婦，我敬你一杯！”

“我不會喝酒。”顧瑤連忙擺擺手，“以後您給我的菜打個廣告就夠了。”

村長滿面紅光的，笑得合不攏嘴：“行！晟遠那小子娶到了這麼能幹的媳婦，真是有福氣！”

“您過譽了。”顧瑤笑著說，“三爺爺今天六十大壽，我也祝您一杯。祝您壽比南山，身體健康，笑口常開！”說著以茶代酒喝了一杯。

村裡人都對顧瑤大大改觀。眼前這個顧瑤跟他們之前認識的那個顧瑤可以說是絲毫不相關，又孝順又手巧，和之前懶散敗家的樣子大相徑庭。

顧瑤心裡卻是有別的盤算。做一桌大席菜，請客的人家會給主廚得包十塊錢的大紅包，還能白吃一頓大魚大肉。今天村長的宴席上有不少鄰村來的客，一傳十十傳百的，以後會有更多的人來找自己做菜。

現成的商機這不就被自己抓住了！過年前後正是農村各種喜宴多的時候，去做菜賺錢的同時還能領著兩個娃娃去吃頓好的，簡直是一舉兩得！

顧瑤喜滋滋地想著，舉起筷子正要吃飯，突然想起來這些菜給諾諾吃有些太鹹了一些。於是顧瑤從包裡掏出帶來的奶粉和奶瓶，又舀了半碗香糯甘甜的八寶飯，用小勺颳著餵給諾諾吃。

諾諾本來就長得白淨可愛，乖乖地坐在顧瑤腿上吃東西，不吵也不鬧的樣子簡直像個小天使。

這時常佳玉湊了過來，手裡捏著一雙筷子，虛情假意地朝顧瑤笑：“大妹子，帶著孩子吃飯不方便吧？我先替你看會，你先吃點東西。”說著假惺惺地伸出手要把諾諾抱走。

“不用了，孩子交給旁人帶，我放心不下。”顧瑤躲開常佳玉伸過來的手，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那麼不耐煩。

見顧瑤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常佳玉在心底翻了個白眼。她暗地裡咬牙切齒的想著，過兩天等顧瑤跟人跑了之後，這兩個孩子早晚是她的！

顧瑤打心底裡煩這個總是蹭上來要和她兩個娃娃打交道的常佳玉，她哪知道，常佳玉一開始就是抱著要當誠誠諾諾的後孃的打算來的。

“諾諾也不小了，你給她嚼一點飯，她也吃了。”常佳玉還不太願意走，死皮賴臉地在旁邊指手畫腳的，“村裡的小孩這麼大的時候都會吃嚼飯了。”

顧瑤懶得把口腔裡的微生物和細菌那一套跟常佳玉講一遍，不冷不熱地回了句：“不急的，我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總歸輪不著一個還沒結婚的姑娘來教我喂孩子。”

“哈哈，這，說的也是哈。”常佳玉臉上管不住，乾笑了兩聲，“說起來，遠哥也快回來了吧？”

顧瑤很煩常佳玉這種似乎跟沈晟遠很熟的語氣，她總覺得這個女人有點怪怪的，尤其是打量兩個孩子的眼神也很古怪。以後得多加防備一些。

“哎呀呀，咱可不能去打聽人家小夫妻倆的事吧。”顧瑤旁邊的翠蘭搶著開了口，一邊笑一邊意有所指地瞥了常佳玉一眼。見常佳玉變了臉色氣沖沖地走了，翠蘭趴在顧瑤耳朵邊小聲說：“這個常佳玉，之前就倒追過沈大哥，在我們村裡傳得沸沸揚揚的呢！我看她是還賊心不死的，顧姐，你可得多加小心一些。”

顧瑤用手絹擦去諾諾嘴角的一顆飯粒，蠻不在乎地哼了一聲：“管她的呢！我跟晟遠哥都生了兩個娃娃了，我就不信她還能沒皮沒臉不害臊地橫插一腳！”

“顧姐跟沈大哥感情真好啊。”翠蘭有點豔羨地說。

沈晟遠之前在信裡寫，他會坐臘月二十六中午的那班車回來。前一天晚上顧瑤就怎麼也睡不著，這天更是天不亮就醒了，洗過臉梳了頭，又翻出來自己顏色最漂亮最新的一件棉襖穿上。

誠誠醒的時候見顧瑤正在和麵，他站在廚房門口探頭探腦的：“娘，今中午吃什麼好吃的？”

“娘今中午烙鍋貼，熬白菜豬肉粉絲，行不？”顧瑤臉上盪漾著滿滿的笑，“今天你爹回來了，咱們去車站接他去。”

“好呀好呀！太好了，爹回來嘍！”誠誠正在給旺財的飯盆添水，聽顧瑤說沈晟遠快回來了，高興地一下子跳起來，差點踩到旺財的尾巴。

在誠誠的印象裡，之前的時候，娘從來不會去車站等爹回來。之前的娘有時會不耐煩的吼他，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娘對他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了。誠誠還小，他沒有去深究裡邊的變化。他只是覺得娘做飯好吃，還會教他識字、給他做衣服，娘真好！

顧瑤喜滋滋地把做好的飯蓋在鍋裡保溫，接著給誠誠和諾諾換好衣服，圍上厚厚的圍巾，再塗上一點雪花膏防止他們的小臉蛋被寒風吹皴裂——誠誠其實很抗拒抹雪花膏，他有點討厭這種黏膩又香甜的膏狀物體。但是想到今天要去車站接爹，他最終還是同意把娘自己抹得香香的。手上也要塗上蛤蜊油。這個年代的農村沒有空調和暖氣，顧瑤生怕她兩個心肝似的娃娃身上有半點凍瘡。

顧瑤還把諾諾細軟的頭髮小心地梳起來，紮了一個紅蝴蝶結，自己稍微撲了點粉。顧瑤還是很臭美的，要不是現在什麼化妝品都沒有，她巴不得給自己弄個全妝。

收拾妥當後，母子三人加上搖著尾巴汪汪叫的旺財，一起往車站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