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公子武試的擂臺與觀眾席也安排妥當。”
富麗堂皇的金鑾殿裡,一錦衣玉戴的年老重臣跪拜在楠木紅梯前,紅梯盡頭之上,那莊嚴威武的龍椅之上。
年逾半百皇袍加身的江乘玉,以一種親近又嚴肅的姿勢坐著。
“嗯,有勞國師了,退下吧。”
江乘玉雖威武依舊,但那張疲憊的面孔上顯得蒼老無力。
自那場大病後,江乘玉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
早已沒有了以往的神采奕奕,反倒是黯淡失色。
“今天的廷議就到這裡吧,大家都回去歇著吧。”江乘玉有些疲倦,緩緩開口道。
“退朝。”
“謝主隆恩!”
此時煙揚城的一處竹林中,喬裝打扮的張普生三人相繼往前方那雲霧繚繞處走著。
小海走在最後面,顯得有些遲緩。
張普生頓了頓,轉過身,一把抓住小海袖擺,給予他一個安慰的表情,旋即點點頭。
“跟緊師傅。”
“嗯…”
竹林的盡頭,靠近一條蜿蜒流淌的小溪,而小溪旁,一座座墳墓就這般荒涼的立在那。
小海只覺得心中一震,渾身發軟。
旋即抬起左腳,踏在地上,腳底一軟,有些站不穩。
張普生連上前攙著小海,小海紅著眼,緩緩掙開了張普生的手,一步一步朝著墓碑慢慢挪去。
張普生沒有阻攔,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
小海腦中轟鳴作響,他不知道自己的雙腳是怎麼帶著自己走過去的。
顧雨暮之墓。
小海顫抖著雙手擦拭著墓碑。
“爺爺…不肖孫兒來…來看你了…”小海的聲音已然有了哭腔。
小海腳下一軟,跪在這些墓碑前。
“爹孃…我來了…我來了……”
陳長安與張普生站在一旁,陳長安從行囊裡拿出紙錢與香遞給張普生。
張普生接過後,來到小海身旁,也跪了下來,將東西遞給了他。
小海接過後,點燃,依次在墓碑前祭拜。
而張普生,也是同樣動作跟著小海一起祭拜。
當一道道淡黃青煙升起,與竹林中的霧氣有所不同。
守林人望著煙霧升起的方位披上了蓑衣。
陳長安也是前來墓前,行禮祭拜。
他看著這片地方被打掃的乾乾淨淨,墓碑前還擺放著貢品,心中已經大致猜到是誰做的了。
“想不到,才過完年,便有人來祭拜顧老前輩啊…”守林人的聲音從三人背後傳來。
陳長安緩緩轉身。
只見與他年紀相仿的守林人拿著一把竹棍,站在那裡感嘆道。
“顧老前輩,曾有恩於我。”陳長安開口道。
“江湖人士,市井小民,朝中大臣,有多少受過顧老前輩恩賜…”守林人緩緩道。
“你們是年後第二位前來祭拜的。”
“敢問第一位,可是鯤鵬教主重明老前輩。”
“正是,每至逢年過節重明老前輩都會親自來祭拜打掃。”
小海就這麼跪在那,沒有回頭。
他震了震神,開口道。
“敢問前輩,現任煙雨門主付獨孤可來祭拜過?”
“他啊,也就是門中祭祀於清明來過,匆匆祭祀後便離去了,不過如今他將煙雨門照看的十分有序得當,近些年地位緊跟鯤鵬教。”
“也算是還了顧老前輩的知遇之恩吧。”
毫不知情的守林人感嘆道。
知、遇、之、恩。
小海在心裡一字一頓,緊握的雙拳被捏的咔嚓作響。
雖然不知者無罪,但小海還是恨透了這四個字。
他還隱約記得,那夜的黑衣蒙面人帶著一眾高手屠他滿門的場景。
只是那時太小,不知道那人就是付獨孤。
“多謝前輩告知,待到條件允許,我定登門道謝。”
小海用一種極其平淡的語氣說道,但張普生還是聽出話語中濃濃的恨意。
“師傅,我們走吧。”小海望向陳長安。
“兄臺,這些銀兩你拿著,若是閒下身來有空的話,幫我們買買點貢品、燒些紙錢。”陳長安將一袋銀子遞給守林人。
守林人鄭重點了點頭接過後。
“謝謝你了。”陳長安拍了拍守林人的手背。
便是帶著兩個徒弟離開。
直到墓碑在視野裡越來越小時,小海轉過身往那裡深深地望了一眼。
等著我,拿回屬於我們家的一切。
等著我,為你們報仇。
旋即,小海轉身大步離去。
衣襬劃過青竹,陽光灑下。在那些初春的新鮮泥土下,生出一節節不易察覺的竹筍。
陳長安三人回到客棧後,小蝶迎了上來。
“老先生,您終於回來了。”說著,小蝶將三張文牒雙手遞給陳長安。
“這是公子武試的觀賽文牒,由於您說不喜引人注意,殿下特地挑的三環場的位置。”
“有勞小蝶姑娘了。”陳長安道謝。
“您有什麼事儘管來一樓吩咐我,殿下囑咐我說,你們師徒在水州讓我們好心照顧。”小蝶又做了一禮。
“那便麻煩了。”
談罷,小蝶便是退下。
一進屋,陳長安剛要開口。
“小海,該收拾行李了。”張普生與小海對視一眼道。
“嗯。”小海回了張普生一個什麼都懂的眼神。
“哎,你個臭小子!”陳長安覺得有些好笑。
這倆徒弟已經對自己這般瞭解了麼。
陳長安晃了晃手中的三張文牒。
“你倆現在也是有了些本事,五雷天心正法在身,尋常的江湖人士要想抓到你們也沒那般容易。”
“而且,既然踏入江湖,就必須讓你們見識一下這些組織的手段。”
“讓你們見識一下真正的高手。”
張普生臉上呈現喜悅神色,他早就想看看高手間的戰鬥。
也可以透過公子武試來對比一下自己和江湫他們的差距。
“師弟又可以看到那江南姝麗了。”
“小海,你別亂說啊!”
“不過我們不能呆在這客棧了。”陳長安開口道。
張普生與小海點點頭。
時間一晃來到傍晚。
富麗堂皇的寢殿內,江乘玉猛然坐起。
金木龍榻旁,江湫一雙美目裡滿是擔憂的望著汗流浹背的父親。
“您又做噩夢了?”
江乘玉微微頷首,回答了女兒。
“湫兒,父王的身體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您說什麼呢!”
“待我更罷衣,你單獨陪我上鐘樓看看吧。”
江乘玉鬆了鬆汗水浸溼黏在身上的衣服。
侍女擁了上來,江湫做禮後便先退出了屋子。
江湫行走在前往鐘樓的道路上,心裡現在這麼與父皇說閻羅殿的事。
一刻鐘後,江乘玉在侍女的攙扶下出現在江湫面前。
“我來,你們下去歇著吧。”江湫對侍女說道。
二月初,已經入春的夜晚,對於水鄉來說,還不算冷。
江湫攙扶著江乘玉來到了鐘塔之上,江乘玉輕輕掠下江湫的手,走到欄前,向遠方望去。
半輪皎月當空,昏亮的夜光將夜染成藍色。
巍巍群山,碧溪青池的環繞下散落的城池鄉鎮,被月亮撒下一層朦朧的霧。
如詩如畫一般。
江乘玉抬起手,虛攏張合的觸控著。
“真美啊,真希望戰火永遠不要殃及到我們水州。”江乘玉喃喃自語道。
旋即江乘玉轉過身向江湫說道。
“湫兒,這半年在鯤鵬教可好還啊?”
言語間已經沒有了君臣之感,有的只是平常父女間的談心對話。
“湫兒一切都好。逍鰩劍法已經修煉大成,寒玉玄功與微絮身法均略有小成,煙雨劍法呈陰也修煉至第四卷。”
“師傅還準了假,武試過後,可以留下陪伴父皇幾個月呢。”
江乘玉望著已經和自己一般高的女兒微笑著點頭,彷彿看見了江湫小時候被自己牽著玩耍的模樣。
“湫兒,我問的不是修煉,給父王講講你過得開不開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