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外的竹影打在紙窗上,風一吹,便是輕輕搖晃。

輕柔地月光打在倚靠在床榻邊的小女孩臉上,她好像在做什麼好夢,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頭還一下沒一下地朝地面點著,跟小雞啄米似的,好玩至極。

清醒過來的宋鈺,第一眼便看見了床榻邊上一個身穿紅色長袍,扎著高馬尾的小女孩。

小女孩熟睡模樣異常可愛,那肉嘟嘟的小臉上還泛著紅暈,紅紅的小嘴還嘟了起來。

他倏地一下臉便紅了起來,不自覺地將頭看向窗外。

趴在床榻邊上的無憂繼續咂吧了下嘴,又輕輕點了幾下頭,幾下之後,她的頭便重重地砸在了床榻上。

這一下徹底把她給磕醒了,無憂百無聊賴地伸伸懶腰,咂著嘴看著眉頭緊蹙的宋鈺。

她站起身來,無意間發現男孩的臉憋得通紅,即刻狐疑地伸出小小的手在男孩額上摸了摸。

復又在自己的額頭上摸了半天,一切正常沒有發燒跡象,她心思半天卻怎麼也沒緩過神來。

這跡象不會是有人在他身上下了暗毒吧,看樣子只有師父才能知道了,她剛要抬腳出去找師父,轉念一想,師父已經照顧這小屁孩數月了,這半夜三更的實在是不便打擾。

她輕輕退回到床邊,復又把兩隻手同時放在宋鈺臉上,到處察看。

一會兒摸摸額頭,一會兒看看腿,一會兒又趴在胸膛上聽著異常劇烈的心跳。

趴在男孩兒胸膛上,聽著心跳聲越來越大,她忽得聽見一個聲音在耳朵裡響起來:“可以了嗎?我應該沒有大礙了……”

無憂聽到這聲唰得一下站了起來,嘴裡頭支支吾吾地道:“那什麼,我剛剛是在看你臉怎麼會發紅,才……才,還…還有別誤會,我那…那個是……”

宋鈺動了動身子想要起身,動了動手,發現很吃力,無憂看到了即刻扶著他的背,幫忙坐了起來。

她側頭看著面色蒼白的人,明媚一笑:“你剛醒,需要些清粥小菜,開開胃。”

男孩紅著臉靦腆地輕咳一聲,輕輕點頭表示感謝。

無憂得到允許後,像兔子一樣,小跑到廚房忙乎了起來。

宋鈺掀開被子,藉著月光和燭光打量了一番屋內陳設。

三三兩兩的桌椅,精緻小巧的香爐,意境粗獷的臘月梅花圖,風輕輕飄進來,滿屋竹香。

“來了,剛剛熱了熱清粥,”無憂笑盈盈地端著碗大米粥,一旁地硃紅色的木盤子上躺著十幾根綠色小菜。

她輕輕放在床邊小凳上,伸著兩隻小短手輕輕遞到宋鈺手邊。

宋鈺動了動乾涸的喉嚨,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女孩手裡的米粥散著清香,但他的手一舉起來就不停地發抖。

無憂側頭看著男孩想吃又吃不到的樣子,不禁笑了一聲,隨後勾起紅色的唇瓣道:“沒法吃的話,我餵你,可好?”

宋鈺遲疑了一下,即刻點了點頭。

一碗清粥入肚,緩解了他的飢餓感,旁邊的那幾個小鹹菜搭配著米粥真可謂是人間至品。

看著小男孩露出愜意模樣,她收著碗筷側頭道:“吃飽喝足,你可再躺下休息,等我師父來了,好讓他再瞧瞧你的身子。”

她頭也沒回的將碗筷送入了廚房。

等她再走進來時,藉著燭光第一眼便瞅見男孩的灼灼目光。

“怎麼?”

男孩:…………

“是要問這裡是哪裡嗎?”

男孩點點頭,表示無憂問對了。

無憂順道又補上了一句:“可讓我告訴你在哪裡發現你的嗎?”

男孩沉默半晌,隨後又輕輕點了點頭。

無憂在吹滅了蠟燭在對面茶榻上找了個舒服位置躺了下來,百無聊賴地撐起二郎腿,順道還在手裡抓了幾把甜甜的蜜餞,頭朝著男孩的方向,邊吃邊說了起來:“先說說你在哪裡吧,這裡是乾朝聞名遐邇的帽兒山,帽兒山上有神醫可以醫死人,肉白骨,並且,正好,我就是這帽兒山上神醫的大弟子雁南是也,”這句話說完,無憂嘴裡的蜜餞即刻下了肚。

說完這句,抬眸看向對面的男孩,房間內的光線太暗,她又離得遠,不知道此刻的男孩臉上寫滿了羨慕。

她繼續咂吧咂吧嘴,手裡拎起個蘋果蜜餞兒塞進了嘴裡,繼續開口:“你可真命大,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摔下來都沒有死絕,根脈寸斷,你的手筋腳筋都被人為挑斷,”這句話完,無憂猛地坐了起來:“你知道嗎?當時是,是我打魚的時候順著小河看到了血,又從血看到了滿身是血的你。”

“我當時,二話沒說先探了探你的脈,讓後給你止血,最後又給你吃了一顆保命藥丸。”

男孩待在陰暗的月光裡,悄悄地低下了頭,摸著手背上凸起的疤痕。

無憂察覺到了男孩悲傷的情緒,她忽得爬了起來,手裡抓著她最愛的蜜餞兒,小步走到男孩面前,聲音溫柔地問道:“吃嗎?這東西吃到嘴裡甜甜的,嚼在嘴裡也是甜甜的,既然都是甜甜的,就不要再想那些個恐怖的事了,活在當下,有仇報仇,有怨抱怨,誰敢再欺負你報上我帽兒山顧雁南的名號!”

風一吹,月光立刻又出來了,無憂再次看到了對面的人正在對著她輕輕微笑,一雙亮閃閃的眼睛,散著星光。

無憂輕笑,撇了一眼桌上的沙漏,慵懶地打了兩個哈欠:“已經丑時了,該睡了。”

話落她便裹著衣服躺倒了茶榻之上。

宋鈺看著小女孩睡去,微微一笑手裡頭躺著幾片甜甜的果脯,想起小女孩趾高氣昂地話來,他心裡頭第一次嚐到了被人保護的滋味。

皇宮裡頭的大小太監對他的關注連只耗子都不如,常年生活在冷宮裡,無人照看,餓了就和狗爭食,渴了就喝呈在缸子裡生了苔蘚的雨水。

他頭頂上雖是頂了個九皇子的頭銜,但一個稚兒孤身一人在冷宮裡,跟個空氣似的無人問津,他這次被公公和太監們連夜墜崖,想必皇城上下無人知曉,更不會為他的消失而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