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錦澤點了點頭開口說道:“沒關係,不過是探探虛實,不可控制的結果也在預料之內,先撤退吧。”

祁錦澤走在第一,肖明和林懷中間加著尚且有些神志不清的人們,張起靈走在最後墊後。

石門卻是開著的,手電筒的光照過去,祁錦澤一眼就看到了那裡的情景。

用來卡機關的是楚河最寶貴的狙擊槍,那是家長費了很多功夫才得來的狙擊槍,在當時那個年代是很難得到的。

是楚河出色完成任務的獎賞。

此刻在兩側機關的共同壓力下顯得是那樣的脆弱。

走在第二位的肖明也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楚河癱倒在一側的牆邊,兩個衣著破爛的人蹲跪在那裡,一雙雙大眼睛彷彿要從眼眶裡跳出來。

一個人還只有一條手臂。

已經露出白骨的指節落在楚河的傷口處,向外挖肉。

祁錦澤那一瞬間感覺大腦充血上去一腳就將兩個僅剩骨頭架的人踹倒。然後蹲下身子檢視楚河的情況。

已經沒氣了。

祁錦澤說不清楚他當時腦子裡想的什麼,血已經流了一地,快流乾了。

什麼時候?究竟是什麼時候?!

他走的時候兩個人明明已經將所有的東西都清理掉了……

祁錦澤看著那兩個人倒去的方向,被踹倒的兩人蜷縮在一起,低著頭,在發抖,看起來可憐極了。

他們身後,就是羽蛇神殿。

祁錦澤死死的盯著那個方向。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從馬山群墓中抬出的一具具破爛不堪的屍體。

那都是他曾經的隊友。

祁錦澤走向那瑟縮在角落的兩個人。

這兩個人都是人類,楚河應該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會沒有防備。

祁錦澤一隻手拽住一個人的衣領拖了回去,兩個人張著嘴咿咿呀呀只能發出聲音卻說不出話。

祁錦澤睨了他們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肖明和張起靈先爬上去,肖明能記住路回去找村裡人幫忙,張起靈站在上面,林懷站在下面,兩個人搭配著把人都運上去。

祁錦澤沒有插手兩個人的配合,而是撿起繩子的一頭將兩個人綁在一起,避免上去之後到處亂跑平白惹麻煩。

隨後祁錦澤便開始收拾楚河的遺體。

血都已經流乾了。

祁錦澤脫下自己的衣服套在楚河身上,遮住那駭人的傷口。

林懷將最後一個人舉上去,他看著祁錦澤將楚河綁到自己背上,猶豫猶豫,還是沒說什麼,扶著兩個人,看著兩個人順利上去了自己才爬出去。

林子中亮起點點星火,肖明帶著人來接應他們了。

……

村長家院子裡,各家各戶開始來認領自己家的人,瘋了兩個,失蹤一個。

失蹤的那個人,正好是肖家的次子。

肖父在女兒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將自己小兒子完全檢視了一遍,除了腦子還不太清楚和其他所有人一樣不說話,其他的都沒有什麼問題。

那兩個瘋了的人一個是村子的人,一個是隔壁來的隊裡的一個人。

隊裡的人最後都分到了祁錦澤那一片的空房子裡養著。

所有人都走後,肖父才顫巍巍的走到村長和祁錦澤面前,說著祁錦澤聽不懂的話。

好在村長的女兒都給翻譯了過來。

“村長,我家老三到底怎麼樣了,是不是已經……”

祁錦澤沉默的低下了頭,似乎是預設了肖父的猜測。

第一次被襲擊,那一副新鮮的白骨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算上他,正好這最後一個人就齊了。

祁錦澤側眸看著站在一側的肖明,肖明完完全全只注意到了自己的父親。

無奈的嘆了口氣,祁錦澤走到肖明身邊囑咐道:“我要出去處理楚河的事情,你和他們交流沒有語言障礙,這裡就交給你了。”

肖明抬頭看著祁錦澤,半天沒說上來一句話。

祁錦澤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再看他,只是留下了一句話。

“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隊裡剩下的六個人站成一排目光空洞。

其中一個確實像極了之前在墓裡救出來的小黑。

幾年沒見這小子長高了不少,身上也有一些肉,看起來都是黑了不少。

只是那一雙漂亮的眼睛此時無神的不知道在看著哪裡,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彆扭。

除去這六個人,還有哭倒在門口的一對老夫妻。

他們的兒子便是少了一隻胳膊精神失常的一個。

母親抱著她的兒子痛哭,嘴裡嚷著祁錦澤聽不懂的語言,父親佝僂著身子在一旁默默落淚,而她們不幸的兒子目光呆滯的坐在那裡任由他們拉扯卻沒有一點反應。

張起靈站在角落的陰影裡彷彿外面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林懷在檢查六個隊員的外傷情況。

肖明在屋裡處理自己家裡的問題。

祁錦澤站在中間,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草蓆上,草蓆卷著的楚河的屍體。

他突然感覺一切都離自己好遠好遠,突然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好像也沒有什麼過多的牽絆。

明明……也沒發生什麼大事。

自己遲早有一天也會像楚河一樣在某一次任務中失去生命。

雖然他早就已經做好了決悟。

就是突然感覺有些落寞。

祁錦澤走到楚河的屍體邊上坐下來。

按照規矩楚河的屍體應該運回崑崙山,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講楚河不是祁家人,入不了祖墳,但是祁家有專門為這些外姓人準備的墓群。

但是路途遙遠,楚河的屍體運回去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外姓人沒有祁家的血脈,屍體本身自然也不會攜帶防腐能力,很快就會潰爛。

猶豫了一下,祁錦澤掏出隨身的匕首,取出了楚河的左小臂骨,然後將屍體用草蓆卷好,坐在那裡就開始發呆。

“隊長。”

祁錦澤回頭,來人是林懷。

祁錦澤用乾淨的手撓了撓頭,一頭半長短髮看起來很亂。

他深呼吸幾次,平復一下心情,站起身子問道:“怎麼了?”

“考察隊六名成員的身體狀況均已檢查完畢,安置妥善後就可以回去休息了。”林懷回覆道。

祁錦澤的臉色實在是談不上有多好,只是環境比較暗看不太出來。

“辛苦你了。”祁錦澤開口道,看著村長家裡依舊亮著的燈火問道,“肖明還沒出來嗎?”

林懷搖了搖頭:“還沒有。”

“哎,人家的家事咱們也不好插嘴,這樣,”祁錦澤將包起來的一段骨頭交給林懷,“你拿著這個,領著這些考察隊的人先回咱們的住處安排一下,我在這裡等著肖明,順便……”

祁錦澤眼神示意了一下還站在一邊陰影裡的人。

林懷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剛才祁錦澤的動作他都看在眼裡,也知道這一段骨頭到底代表著什麼,同時他也清楚的知道他的未來與他此刻手中所託舉之物別無二致。

看著林懷與一行人離開的身影,祁錦澤撥出一口氣走向角落裡的人。

張起靈抬眼看了祁錦澤一眼沒多說什麼,依舊抱手站在那裡。

祁錦澤微微低頭將自己的腦袋擠進張起靈的視線當中。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說著祁錦澤還揮了揮手。

張起靈看著祁錦澤,隨後將視線轉向另外一邊。

祁錦澤直起身子走到了另一邊,面對張起靈幾乎沒有感情波瀾的視線,他只能無奈的接受這個事實。

張起靈可能確實已經不記得他是誰了。

莫名感覺有點失落。

經歷過身邊親人的關心,經歷過身邊友人的離世,還是第一次這樣無緣無故被一個朋友完全忘記。

這種感覺,不可能不失落吧。

畢竟曾經祁錦澤也是真的將張起靈當做朋友,不然當初也不可能告訴他自己的名字。

不過祁錦澤暫時已經不打算思考這個問題了,而是開口問道:“今天也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張起靈這次倒是看著祁錦澤點了點頭,跟著祁錦澤一起回到了安排給他們的住處。

但是張起靈沒有直接休息,而是站在其他隊員休息的房子門口倚牆而立,閉目休息。

祁錦澤想到了兩種情況,一種是張起靈單純的就是不想休息,另一種情況就是今晚一定會發生什麼。

所以他也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和張起靈並排而立問到:“你為什麼會和這支考察隊一起行動?”

張起靈沒說話,可能是感覺沒有什麼解釋的必要。

見對方不搭理自己,祁錦澤也不氣,而是換了一個問題:“你們在下面都經歷了什麼?”

張起靈眸子深了幾分:“……危險。”

祁錦澤:……好好好這麼說話是吧。

放棄語言交流的祁錦澤無聊的站在一邊,他現在確實也蠻累的,但是張起靈與他又有什麼區別,這種情況下很有可能就是這個啞巴知道些什麼但是懶得告訴他。

兩個人像兩尊佛一樣面無表情的一直站到了後半夜,身後倚靠著的屋子裡響起了聲音。

祁錦澤站直了身子盯著門口,是當初的小黑子。

小黑手裡捧著一個不知名的東西,是一個兩個拳頭大小的盤蛇石雕,蛇身一圈一圈盤伏在一起,只有蛇腦袋微微揚起,一雙眼睛的位置卻是兩顆耀眼的綠寶石。

小黑目光呆滯的前進,就像是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在前面引導著他,而不需要他動腦子去思考該在哪裡轉彎。

“跟上。”

張起靈說了兩個字便再一聲不吭的跟了上去。

祁錦澤雖然好奇,還有很多想問的,但最後還是選擇先跟上去再說。

小黑的目的地還是原來的那座破敗的蛇廟。

張起靈和祁錦澤一路尾隨。小黑以一種十分怪異的姿勢摔進了那個洞裡,祁錦澤二人快步跟了上去。

只見小黑狼狽呆滯的從地上爬起來,手裡還小心地捧著那石雕。

兩人無聲的在不遠處跟著。

小黑來到巨大的羽蛇神像面前,跪伏下去,看起來十分虔誠。

就在祁錦澤打算更進一步走進大廳的時候卻被張起靈攔了下來,祁錦澤略顯疑惑的看向張起靈,張起靈看著他一言不發地搖了搖頭。

祁錦澤明白,這是已經不適合再前進了,不管是什麼原因。於是他便和張起靈一起站在大廳之外的陰影當中,看著逐漸燈火通明的大廳中所發生的一切。

不一會,牆壁上的六扇門便逐一大開,裡面走出了一個個……人。

祁錦澤整個人都蒙了一下,乍一眼看確實像極了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只是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們每個“人”眼睛都只會直勾勾的看著最前方,而不會看向其他地方,偶爾有眼球的轉動,都顯得十分僵硬。

這是活假人,……很有可能是隻有傳說中才出現過的石骨人皮相。

石骨人皮相,顧名思義,就是用石頭做為身體的骨頭,從活人身上剝下人皮血肉,進行組裝,最後的成品與真人無異。

但是石骨人皮相的具體制作方法卻無人知曉,沒人知道從活人身上剝下來的血肉如何在一堆石頭上生根發芽永不腐爛。

而且這種東西很邪門,據說除了對製造者的絕對服從外還擁有一定的自主意識。

當然也不排除這些可能就只是有什麼東西控制的普通人皮俑。

那些“人”手裡有的提著燈籠,有的託舉石盤,有的手裡還拿著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奇怪物品,最後在羽蛇神石像前排成兩列。

一個衣著略顯厚重的“人”來到小黑麵前,十分鄭重的將小黑手中的小石雕接過來高高舉過頭頂,其他的“人”對於那小小的石雕均是表示出了十足的虔誠,最後為首的那個“人”將石雕輕輕地放在身邊“人”託舉著的托盤當中。

隨後小黑兩側的“人”便立馬用武器架住小黑,但是小黑卻看不出絲毫的反抗,就好像放棄掙扎的犯人在那裡靜靜地等待著正義的審判降臨。

祁錦澤感覺到了張起靈的視線,張起靈看著祁錦澤說道:“你去搶那個石雕,我去救人。”

雖然有點不明白,但是祁錦澤接收資訊,做了個放心的手勢,兩個人便默契的同時踏入大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