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洞有許多稜角,整體是向下的走勢。祁錦澤小心的避開,緩緩向下走,不一會水面就沒過了腳腕。

祁錦澤回頭,貼臉的就是飛鰭蛇的大臉,一雙異瞳在黑暗的甬道里十分明亮,倒顯得自己的眼睛沒那麼亮了。

飛鰭就那樣看著祁錦澤,這個甬洞是它自己打出來的,對於它來說嚴絲合縫,幾乎連轉身的機會都沒有。

祁錦澤沒有再搭理他,而是放下揹包開始脫衣服。直到上身裸露,祁錦澤解開了包裹雙臂的繃帶,原來那引人注意的青色的線慢慢鼓出來,展開變為鰭。祁錦澤將褲子脫了之後腿上也展開了相似的鰭,後背也是。

祁錦澤散開頭髮走進水裡。

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祁錦澤的脖頸兩側有兩條很細的線,直到沾水那兩條線才慢慢活動開,靠這個鰓,祁錦澤可以在水下呼吸。

祁錦澤身材非常好,非常勻稱,是標準的流線型,常人來看可能有些怪,卻完全符合水下生物的流線結構。

下潛到一定的深度,周圍的環境明顯開闊起來。飛鰭緊隨其後,開始在寬闊的環境活動身子,帶動了巨大的水流旋渦。

飛鰭在祁錦澤身側停下,伸出細長的蛇信子舔了舔祁錦澤一隻手臂上的傷口。然後圍了祁錦澤幾圈將蛇頭伸到祁錦澤身前,似乎是想得到祁錦澤的撫摸。

祁錦澤看著它,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但還是按照它的心意摸了摸。畫面看起來十分唯美,可惜山下水洞光線極暗。

黑暗,可以淹沒大部分的美好。

這條飛鰭對他如此親切,是因為他又是蛇,又是魚,卻不是因為他祁錦澤本身。

祁錦澤不再理會這隻當初被留在這裡的大蛇,而是繼續向下游去。他的目標是存放在下面的人魚眼。

鐵三角一行人最後還是提前出來了。走的是當初瞎子還有小花進來的路線,飛鰭的威懾讓水裡的生物已經退走了許多,現在的水路是相當安全的。

他們後來也嘗試過去追祁錦澤,但是他們不能下水,也沒有帶水下工作的裝備,甬道很深,普通潛水狀態甚至連甬道都出不了。

祁錦澤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最後由瞎子和小哥做主將他們帶了上來。

那個老外的人就在山下等著他們,但是死活就是不前進一步。

吳邪覺得這一趟墓下的挺失敗的,全程被帶。而老外完全不關心他們的經歷,只在乎那一顆珠子到底有沒有拿上來,不過對他們也還算客氣就是了。

吳邪想等祁錦澤出來,祁錦澤有本事,他會出來的,而且一定會來老外這裡交涉。喬伊斯自然無所謂,畢竟自己人手夠多。於是鐵三角就在外國人的營地一側紮營。

黑眼睛和張起靈交代了幾句之後就和解雨臣一起離開了。

女巫墓裡,祁錦澤出來從水裡出來的時候,手裡攥著一顆藍色的琉璃珠。他穿好衣服沿著他們下來的路線上去。祁錦澤看著主墓室裡的大棺材,他知道,裡面葬的,根本就不是巫女。

他還是能感應到的。

他圍著棺材看了看,在棺材的正對面磕了三個頭,然後就順著臺階退了出來。每過一個墓室,他都會用祁家的歸初手將機關歸位,除非再次遇到會雙指探穴的人,不然門就無法從外面開啟。直到回到了三個門的那間墓室。祁錦澤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走進了那扇大門。

當初他們不走大門是因為大門被封死,就像是起了一道牆。門的一側有一塊磚隱隱有一個類似於手掌的紋路,但是明顯手指纖細修長,沒有一個人合適。

那便是祁家的歸初手。

沒開啟是因為祁錦澤當時沒想開啟,所以連試都沒試。

大門之後對應的才是巫女的棺材。墓室還是很大的,許多的祭品擺放整齊,祁錦澤不想帶一些瓶瓶罐罐,就選了幾個小東西裝進包裡。隨著祁錦澤的動作,棺材發出了扣扣的聲音。

他走到棺材旁,看著棺材上貼的符文,敲了敲棺材蓋,然後就離開了。

降頭術都用到自己身上了,祁錦澤怎麼可能放她出來。更何況祁家當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封死她,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背叛祁家。

祁錦澤到達喬伊斯營地的時候已經過去兩天了。吳邪和這幫瘋子搭上聯絡的事情也被二爺知道了。二爺要氣瘋了。

吳邪感覺老一輩多少知道一點這其中的故事,這種感覺真就挺煩的,又是他什麼都不知道。

祁錦澤在帳篷裡和頭髮花白的喬伊斯相對,他將人魚眼放到旁邊人的小盒子裡,一句話也不想說就準備離開,但是喬伊斯似乎沒打算就這麼放過他。

……

祁錦澤剛下山的時候就已經看到喬伊斯營地旁邊的那個小小的營地。他猜到了以吳邪的性格他們應該不會走,從喬伊斯的營地出來之後便朝著那小營地的方向過去了。

張起靈就站在營地邊上,遠遠的就已經看見了祁錦澤。祁錦澤與張起靈對視片刻便微微低頭,嘴角劃過一絲弧度,走過張起靈身邊的時候輕輕拍了拍張起靈的肩膀,然後便徑直離開了。

張起靈轉身盯著祁錦澤的背影看了一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隨後便跟了上去。

祁錦澤進了帳篷,吳邪和王月半看到祁錦澤的時候都很激動,尤其是吳邪。祁錦澤衝他們笑了笑,將揹包放下從裡面拿出來了那兩個從墓裡摟出來的古玩放在桌子上,王月半一眼就看出來是好東西。

“你這小白臉兒還算有點良心,知道你胖爺我這一趟九死一生,順了點東西出來孝敬我。”

“是是是。”感覺從墓裡出來之後祁錦澤脾氣都變好了。

是兩個小古玩,兩個小人樣的雕塑。吳邪更在意的是祁錦澤的安全,吳邪拉著祁錦澤轉了一圈仔細的看了看確定沒有受傷才放心。

吳邪:“你之前去哪了?我們都快擔心死了,想去追你結果那條大蛇還不讓。”

“哈哈,”祁錦澤笑了笑,“沒事,我這不是也沒受傷嗎。”

小哥隨後進來,默默地站在一邊看著三個人說笑。

“你們在墓裡救了我,不然我可能就搭在墓裡了,這兩個小玩意一個是你們的,再一個給眼鏡他們。”

祁錦澤並沒有和他們一起回去,路線不符,鐵三角回杭州,祁錦澤自己回崑崙山。

祁錦澤本來想著可以去東海祁家,東海祁家雖然說是東海,但現在已經遷到廣東了。不過東海祁家和崑崙山祁家非大事一般不會聯絡,感覺自己也沒什麼去的必要,去了他們說不定還以為有什麼事情。

回到崑崙山之後祁錦澤先去了本家的宅子,說是大宅子 ,也只是宅子大,但是人非常的少。崑崙山大部分都是自然保護區,族人太多反而不好管理。

祁錦澤剛進門,掃地的人看見了祁錦澤抱拳行禮,祁錦澤微微頷首。院子裡有一個小孩子正在對著太陽看自己的手,聽到門口的聲音,轉過頭髮現是祁錦澤,立馬就高興的一路小跑迎了上來,一邊跑一邊喊。

“小錦叔叔!爸爸!小錦叔叔又來看我啦!”

祁錦澤蹲下身接住了衝過來的小丫頭,小丫頭親暱的在祁錦澤脖子上蹭了蹭:“小錦叔叔,寶兒想死你了。”

“叔叔也想寶兒了呢。”說著祁錦澤寵溺的摸了摸寶兒的小腦袋。

祁錦澤之後的每一代人小時候不瞭解都會喊祁錦澤小叔叔或者小錦叔叔,長大之後瞭解了基本上就變成錦爺了。

祁錦澤不喜歡別人叫他佛爺,所以也只有外人會這麼叫他。

不過祁錦澤沒事不會主動往大宅子走動,他大部分時間覺得自己是個異類,所以更多時候都是安靜的待在自己的小院子裡守著一院子的雪蓮。

最初還只是小小的一株,但是祁錦澤實在是無聊,閒來無事與其對燈枯坐不如擺弄這些花草,反而越養越好了。

祁錦澤只有在有委託的時候會順便來大宅看看,就算來了也都是生人勿近的嘴臉,看起來很不好相處。

寶兒是個例外,祁錦澤覺得寶兒很像當初在實驗室見到的那個女人,也很像……雖然眉眼稚嫩了些許。所以祁錦澤對於寶兒格外親近。

寶兒的爸爸聞聲從屋裡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祁錦澤抱著寶兒往裡走。

“寶兒,你都已經七歲了,不能再讓小錦叔叔抱著了。”

寶兒小臉一下就垮了,摟著祁錦澤脖頸子不放,嘴裡嚷嚷著爸爸是壞人。祁錦澤也是有一些哭笑不得。

但是祁錦澤是什麼人啊,寶兒爸都可以叫祖宗的程度,就算寵著也不能這麼放肆啊。想著就佯裝生氣:“祁雪纓,你再不聽話我可就叫媽媽嘍,呀,媽媽要來啦。”

“不要不要!”寶兒一邊喊不要一邊撲騰著讓祁錦澤放她下來,然後乖巧的站在爸爸身邊,不時的往屋裡張望。

祁錦澤看著寶兒的模樣心裡好笑,隨後便問祁雲山:“繾綣呢。”

“這幾天不舒服,在屋裡歇著呢。”

祁繾綣是東海祁家本家的丫頭。照例是崑崙祁家人丁稀薄,東海祁家會送人過來成親結婚延續血脈的。但是不巧這一輩就繾綣一個丫頭,身子骨還弱。這崑崙山海拔也不低,天氣冷,溫差大,繾綣也是好久才適應。

繾綣雖然身子弱,但是管教起來寶兒可是非常嚴厲的,所以寶兒超級害怕媽媽,但是不耽誤寶兒喜歡媽媽。

“媽媽身體不好,寶兒以後長大要學本事保護媽媽!”

祁雪纓雖然是女娃卻不像祁繾綣身子骨那樣弱,反而從小就像個小子一樣到處跑。

祁家本事也沒有傳男不傳女一說,繾綣身子弱,祁雲山也沒想著再要一個孩子,寶兒一個人血脈延續就行。

祁錦澤在大宅子坐了一會,本想著去看看祁繾綣,後來又覺不妥,跟寶兒說了幾句話便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院子離宅子不遠,但是海拔更高。

祁錦澤進屋,再出來就披了件襖,坐在太師椅上曬著太陽,不時睜眼看看那些雪蓮。

他想到了在女巫墓裡中的幻術。回想起了那段回憶。

能認出來骨灰是開玩笑的,沒這本事。若是一般性子,魯恩是足以被祁錦澤挫骨揚灰的程度,但是他已經死在祁家手裡了。

祁家人心善,留了個小的,講道理喬伊斯還敢來找祁錦澤就已經擁有了莫大的勇氣。

這時候幾隻雪雀落在了祁錦澤的頭上,肩上,或者腿上。祁錦澤的椅子搖晃的慢了,怕驚了這些鳥兒,但是鳥兒好似也不怕他一樣。

這一趟沒有吳邪他們或許會更順利一點,但是吳邪同行他們幾個也確實幫了他。沒有發生的可能性,就只是可能性,得不到驗證。況且張起靈那麼堅持,怎麼說也是舊相識。而且他也沒想到黑眼鏡也會去。

他想到了解雨臣。

怎麼,眼鏡終於長心了?

張起靈健忘症的毛病,他和張起靈一起的那幾年也一直沒想到辦法,失魂症無解。

張家的長生就好比小美人魚的雙腿,女巫的魔法明明可以讓小人魚無痛獲得雙腿,卻一定要用小人魚最珍貴的聲音交換增加的如同走在刀尖上一般的痛苦。

張家的長生也是一樣的。

西王母能長生也沒見的她有失魂症,只不過是想讓張家人明白長生是恩賜,失魂症是永久的提醒,張家人一樣會像小人魚一樣感謝女巫的幫助。

不過看著張起靈現在的情況祁錦澤也挺滿意的,張起靈這輩子到現在也不容易,祁錦澤對他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但是有時候他覺得張起靈還是比他幸運一點的,最起碼他是一個完整的人,而自己就是一個基因製造的怪物,與人已經快不沾邊了。

祁錦澤伸手,一隻小小的雪雀便鑽到他的手底下,親暱的蹭了蹭。肩膀上的鳥兒似乎吃醋般的鳴叫了兩聲,祁錦澤微微偏頭,鳥兒便開始蹭祁錦澤的臉頰。

有的時候祁錦澤確實想死,他覺得自己孤身一人行走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意義;但是有的時候祁錦澤又覺得活著其實挺好的。

比如說現在就是。

有一些東西,還是需要他去守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