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壁畫只佔了一面牆,巨大的一幅畫卻也容納了很多很多內容。
張起靈和小黑很快就逐一分辨出壁畫的內容。壁畫講述的便是整個地宮的製造過程,他們之前經歷的走廊牆壁中出現石骨人皮相的情況實際上是因為地宮的自我防禦機制。
自我防禦機制的總開關是移動開關人皮俑。
所以人皮俑雖然是整個地宮中最沒有攻擊力的存在,卻是整座地宮的可移動控制器。石骨人皮相的大量湧出便是人皮俑引起的。
“這座地宮有一套自毀裝置,如果外來者不服從規束並試圖洩露地宮中的秘密,地宮就會自我封鎖,如果入侵者無法消滅,地宮便會自毀。”
小黑看著石壁上的資訊自言自語分析起來。
“所以,那咱們不就是出不去了?”
得出結論,小黑看向張起靈。張起靈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看著石壁上的圖畫陷入沉思。
片刻後張起靈給出了自己的結論:“有生路。”
有生路自然是高興的。
張起靈將祁錦澤重新扛起來:“先和三隊會合。”
得了指令,小黑跟著張起靈開始在地宮中穿梭,整座地宮一層大半都已經被他們搜尋過了,一路上見了幾具屍體卻遲遲沒有找到三隊的蹤影。
就在小黑思考是不是因為三隊也正在移動所以雙方叉開的時候,他發現張起靈在一具屍體前停了下來。
小黑湊上前去以為有什麼發現,卻看到張起靈用著眼熟的手法將那屍體的臂骨取了出來,伸手就交給小黑。
是祁家人處理流落在外無法帶回的屍體的方式。
張起靈比誰都明白這其中的意義。
小黑見到骨頭,看了看還在無意識狀態的祁錦澤瞬間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他將自己的揹包搗鼓乾淨,將臂骨放進去。
那時候小黑就有一種感覺,需要他收到的臂骨絕對不止這一個。
兩人繼續前進,終於在地宮一層的另一邊找到了三隊的屍體。
其實並沒有過去很長時間,他們在地宮中逗留甚至不超過一晚上,但是八具屍體已經腐爛的快不成樣子,尤其是祁柯望和祁可願的屍體最為嚴重。
地上的鮮血已經乾涸,深色與淺色相交疊像一朵盛開的死亡玫瑰。
祁柯望和祁可願是白澤血統,鮮血較其他人顏色更淺一些。
看著那些爛的不成樣子的屍體,還沒有過多經驗的小黑微微皺眉,似乎有些難以接受此時此刻的慘烈現狀,而張起靈卻是放下祁錦澤面無表情的上前,迅速地將幾人的臂骨全部取了出來,用他們破敗的衣服簡單擦拭乾淨之後交給小黑。
小黑就跟在張起靈身後,張起靈遞給他一根,他收起來一根。
即使是沒有家族歸屬感的小黑,此刻也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直到張起靈將最後一人的臂骨取出,兩人都沒有在進行任何交流。
沉默似乎是唯一能夠承載此時沉重的載體。
小黑的揹包已經相當沉甸甸的了。
他站在那裡看著張起靈擦了擦手重新將祁錦澤撈起來扛在肩上。
數目對的上,這座地宮裡除了他們三個已經沒有其他活人了。
張起靈似乎也是這樣想的,對小黑簡單交代了接下來的打算:“回去,觸發自毀裝置,趁死線離開地宮。”
小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第一反應是先跟著張起靈走。
一路上小黑一直在回憶那一幅壁畫,想了想也明白了張起靈的意思。
現在的大門是上了鎖的,自毀裝置觸發後地宮裡的一切並不會立刻銷燬,可以趁著中間的空檔離開地宮。
二人沿著原路線回到了二層,卻發現那人皮俑依舊站在一群屍體之中,直直的看著入口,就好像知道他們一定會回來一般。
重新湧入的石骨人皮相併沒有讓張起靈和小黑過於驚豔,這是完全可以預料到的情況。
張起靈的目標鎖定在不遠處人皮俑手裡捧著的蛇形雕像上。
周旋幾招張起靈就發現這些東西的目標其實是祁錦澤,沒有猶豫,張起靈抱起祁錦澤開始向一邊退去,那些東西被吸引著追著張起靈。
眼神交流後,小黑迅速明白自己的任務,張起靈吸引火力,小黑迅速衝向人皮俑。
“鏘”的一聲震的小黑有些耳鳴,不知什麼時候祁錦澤站了起來。
祁錦澤很明顯是朝著人皮俑和小黑這邊過來的,張起靈攔得住一個,攔得住兩個,卻不可能攔住所有人。
人皮俑就笑眯眯的站在那裡,手裡捧著蛇形雕像。
兩具石骨人皮相左右夾擊將小黑圍在中間,小黑盡力的想要繞開兩個東西,但是此時的他身手還沒有那麼厲害。
左腿鑽心的疼讓他眼前有那麼一瞬間失明,但趁著石骨人皮相拔出武器的一瞬,小黑右腿使勁,從地上彈起來一把搶過人皮俑手中的蛇形雕像然後狠狠摔碎。
他回頭看向張起靈,想要告訴他自己成功了。
可是他看到的卻是張起靈的腹部被祁錦澤刺穿。
那一瞬間,彷彿時間暫停了一般,周圍的石骨人皮相失去動作,祁錦澤手上脫力,只有張起靈緩緩地後仰倒下。
他回頭看向小黑,無聲的做了一個口型。
但是小黑立馬就明白了。
他回頭就去追一蹦一蹦自顧自離開的人皮俑。
……
睜開眼,祁錦澤就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他知道這是他自己的院子。
他坐起身,感覺到明顯的腰痠背痛,一轉頭,就看到了正走過來的祁瑞安。
祁瑞安是很少親自來他的院子的。
祁錦澤的神經緊繃了一瞬又迅速放鬆下來。
現在還有什麼值得他緊張的呢。
“感覺怎麼樣?”
祁瑞安在床沿坐下關切的問道。
“還好,就是做夢了。”祁錦澤沒有看祁瑞安,移開視線說道,“夢到了我的親生父母,他們說一直陪在我身邊。”
祁瑞安安靜的等著,似乎是確認祁錦澤不會在有什麼想說的了,他才緩聲道:“也好,休息好了就好。”
祁錦澤沒有說在夢裡的最後,他見到了一條白色的鮫人,鮫人有著長長的銀白色魚尾,與自己相同的那張臉上,有一半佈滿了白色的紋路,順著脖子爬滿他的半邊身子。
那會是以後的他嗎?可是,那是多久以後呢。
這次之後,祁錦澤再沒有出任務,而是一直留在祁家,除了待在自己的院子裡,就是跑去祁家的祠堂跪著。
林懷和肖明回來的時候,是和小黑同路,卻不見張起靈的身影。
祁家安排小黑住下,對小黑身體內的蠱蟲進行了處理,隨後允許小黑留下來學本事,小黑在祁家待了二十年離開。
祁瑞安不同意與祁之鳶和離,祁之鳶便自作主張又尋了一位女子,讓祁瑞安將她抬做平妻,自己則搬到了祁錦澤院子旁邊的一個小院子裡住著。
那時候新中國雖然還沒建立,但是已經迎來了抗日戰爭的勝利。
這種娶姨太太的陋習已經上不得檯面了,更何況祁家已經很久沒有一夫二妻的情況了。
好在那姑娘匆匆過了門,便搬到了與祁之鳶挨著的另一處院落,三個院子排排坐反而是讓祁瑞安有些尷尬。
第二年新太太順利產下一位男童,祁家的長輩都還是高興的,雖然過程曲折,但好歹結果還是可以接受的。
當時祁錦澤隨大家一起在產房外候著。祁之鳶反倒是表現得比祁瑞安還要緊張。
孩子取名叫祁柯翔。
孩子的歡聲笑語並沒有為破碎的結局譜寫出完美的後續,結局就已經是結局。
祁之鳶在祁柯翔六歲的時候染病離世,祁瑞安也在一年後匆匆離世。
家中長輩尚且在世的也只有二爺爺了。
二爺爺鬍鬚花白,說話都打著顫,他躺在床上已然已是彌留之際。他就那樣定定的看著祁錦澤,看著祁錦澤多年未曾變化一絲的容貌,最終決定讓祁錦澤暫代祁家家主,直到祁柯翔長大成年可以獨當一面。
那時候的祁家已經人才凋敝, 不如從前了。
那位新太太是佔了年輕的優勢,倒是一直活著,最後無病無災壽終正寢。
祁錦澤參與了送葬。
他親眼看著自己那一輩一個一個離他而去,他卻無能為力。
交還家主之位的第二年,小黑來與祁錦澤道別。
這時候的黑子已經十分成熟了,因為與蠱蟲共生的緣故,他也呈現出不老的狀態,到現在已經還是一副年輕的樣子,只是肉體換新時的痛苦只有他自己清楚。
黑子帶著一副墨鏡,那是他之前報答祁家跟著祁家人出任務時在路邊買的,這一戴就拿不下來了。
對於黑子的離開祁錦澤並沒有多做挽留。
祁家的住址也從山上搬了下來。
他之後也再也沒見過張起靈。
是怨他的吧,是怨他的吧……
後來祁錦澤偶爾也會出任務,但是都不會拋頭露面,直到祁家派人來找他,說出了內鬼……
(回憶篇【白澤往事】【羽蛇神像】完。)
……
坐在拖拉機上,祁錦澤眺望著遠方在想一些事情。
黑眼鏡看了看閉目養神的張起靈決定湊到祁錦澤那邊:“小錦爺,你當初為什麼答應那些人找人魚珠啊?”
聞言張起靈睜開眼也向祁錦澤投來求解的目光。
他們根本就不相信那些人手裡還能有什麼關於祁錦澤的把柄,有的時候活得太久了,就沒什麼在乎或者值得被威脅的了。
事實上那些人手裡所謂的把柄也確實無關緊要,及時全部公開對於祁錦澤來說也就是無關痛癢的小打小鬧,根本不足以驚動這尊大佛。
答應他們的第一個任務,其實是因為祁錦澤自覺對張起靈有所虧欠,找一把刀而已,更何況是蛇谷,對於他來說毫無難度。
至於後面答應找人魚珠……
“因為我也想看看傳說中的鮫人國。”
話是這麼說,但實際上是因為他的年齡快到了,父親口中的“成年禮”,如果可以,他還是想去看看,順便看看自己身體的問題有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只不過這些話都沒必要說就是了。
人魚珠在誰手裡都無所謂,因為以人類目前的科技,即使能將人們送到深海,但是遺址中的那些跨種族的機關秘術也不是他們輕易能解決的。
更何況是連鐵殼子都擺脫不了的陸地種族。
河南是一望無際的大平原,入眼的便是綿延不斷的田地。
他們這次的目標是紂王陵中的第二顆人魚珠。
這顆人魚珠是祁家人放進去的,所以其實沒有什麼危險可言。
下了拖拉機,夕陽西下,迎面是微涼的晚風,竟也讓人有些提神醒腦。
祁錦澤看了看一左一右兩個門神一樣的存在開口道:“其實真的沒必要,我自己也可以。”
張起靈:“我有不好的感覺。”
黑眼鏡:“我只是拿錢辦事。”
祁錦澤:“行吧行吧。”
講不過他們。三個人搬進了提前訂好的民宿,想著速戰速決,第二天就下墓拿了東西就走。
晚上祁錦澤剛準備休息,黑眼鏡就來敲門。
開門就看到帶著笑的黑眼鏡和抱手站在一邊的張起靈。
“小錦爺,外面好像有開晚會的,要不要去看看?”
祁錦澤看了看這兩個人點了點頭。
所謂的晚會其實就是村子裡自己辦的用來慶祝的小型歌唱會,男女老少都可以上,不在乎表演的好不好,就圖個開心圖個吉祥。
這訊息是白天入住的時候黑眼鏡聽老闆娘說的,當時他還蠻激動的嘞。結果晚上三個人到地方的時候卻只發現了大號的棚子,一個圍觀的都沒有。
黑眼鏡拉住其中一個人笑著問:“請問這裡今晚不是說有節目嗎?我們幾個外地人來這裡玩,想湊個熱鬧,這是怎麼了?”
那本地人看著一臉笑的黑眼鏡,又看了看站在後面一個冷著臉的張起靈,一個不知道在往哪看的祁錦澤,還以為是搭夥出來玩結果鬧矛盾了。
那人嘆了口氣:“不是我說,哥幾個真是不巧了,村子裡本來是打算喜慶喜慶的,結果隔壁那戶今兒家裡死人咧,這哪裡還喜慶的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