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清怕洛泱擔心,並未說出實情,只道洛遲他們很快便會從南疆回來。

洛泱點頭,又問:“裴大人打算在廣陵待到何時?”

裴晏清見洛泱眼裡流露出不捨,笑了聲:“晏清明日要去南疆,待攻下南疆,晏清便要回京都覆命。”

“你要上戰場?”

洛泱神色疑惑。

她知道裴晏清有不凡的武力,只是攻打南疆的人選再怎麼算都落不到他頭上。

“是陛下下旨讓你去的?”

裴晏清垂眸,道:“軍中缺少軍醫,晏清懂些醫術,戰事吃緊,晏清便去軍中湊湊數。”

“晏清已吩咐縣令,小姐若是遇到什麼急事可以去找縣令。”裴晏清接著補充。

也許是他的面色太過嚴肅,洛泱心裡不由得為裴晏清擔心起來。

裴晏清用了早膳便要離開,洛泱將他送到府邸門口,見他垂眸看向自已,唇瓣微微抿著。

“裴大人萬事小心,平安歸來。”

洛泱溫和地向他告別。

裴晏清喉嚨向下滑動,指尖微動,想要撫上洛泱鬢角,可最終又剋制地垂下手臂。

臨行前,裴晏清忽然問:“若是晏清回來,小姐可否……”

“嗯?”洛泱抬眸。

裴晏清斂眸,漆黑的眼眸情緒難明,他望著那雙澄澈的杏眸,嘴角微揚,溫聲道:“小姐可願給晏清一個機會?”

男子嗓音溫柔得不像話,好似春風拂面。

洛泱知曉裴晏清並非和煦春風,可在她面前,他早已收攏鋒芒,她感受到的,只有溫暖的春風。

只是她心裡仍是有個小疙瘩。

裴晏清見洛泱眉眼糾結,櫻色的唇抿了又抿,半晌,他伸手摸了摸洛泱腦袋:“小姐不用急著回答。”

小姐現在不再將他視作陌路,裴晏清心裡已然很開心,至於其他,來日方長。

洛泱感受到裴晏清話語裡的失落,心底亦湧現出莫名的情緒,只是她現在無法對他承諾什麼。

“外邊風大,小姐先回府吧。”裴晏清伸手,給洛泱攏了下衣領,和聲道。

洛泱點頭,待裴晏清走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涼風。

原來他剛剛一直擋在風口處。

南疆。

洛遲看見馬背上的男子,終於鬆了口氣。

“裴大人。”

裴晏清點頭,由洛遲將自已帶入營帳中。

洛延正在服藥,看見裴晏清,朝他微微頷首。

“祖父也中了毒。”洛遲蹙著劍眉,想到南疆人將毒下到糧草裡,心裡仍舊憋著一股氣。

裴晏清聽見洛延中了毒,平淡的臉上帶了些急色,他幾步上前,和聲道:“勞煩將軍伸手。”

洛延眯著眼睛看了裴晏清一眼,將手伸出。

“沒想到晏清小友還懂醫術。”

裴晏清細細把脈,點了下頭。

待給洛延把完脈,裴晏清已然確信這毒是子敕所下。

“如何?可有法子醫治?”洛遲迫不及待問。

裴晏清點頭:“此毒可解,只是軍中中毒將士眾多,藥材不夠。”

洛延聞言,當即決定將藥材率先分配給軍中的精銳。

有了解毒的法子,祁軍士氣大漲,士兵並不知是裴丞相來到了軍營,看見在士兵中來去自如的男子,還以為是朝廷派來督軍的官員。

洛遲見裴晏清給士兵把完脈,腳尖一勾,將一把長戟踢到裴晏清眼前,道:“可要比試一番?”

裴晏清接過長戟,略微垂眸,迎上洛遲的攻勢。

來去之間,裴晏清想起少時習武的日子,武將之間沒那麼多陰私,勝者為王。

在與洛遲交鋒之間,他難得感受到純粹的快意。

洛遲知曉裴晏清的實力,可真正比試起來,更加感嘆他的能耐。

裴晏清不是花架子,所用的招式用在戰場上皆是要命的殺招。

他從未上過戰場,卻懂得這樣的殺招,可見曾經過的是怎樣刀口舔血的日子。

裴晏清點到為止,收了長戟,朝洛遲作了個揖。

洛遲輸給裴晏清,臉色有些難看,但他向來輸得起,心底雖有不甘,仍是朝他回了一禮。

“你不必得意,我下次定能勝你。”

裴晏清嘴角微勾,道了聲恭候。

裴晏清多智近妖,根據戰場的形勢,給洛延獻了很多計策。

洛延感嘆他的才華,對裴晏清讚不絕口,想到之前在京都與裴晏清的對話,不由發問:“晏清如今可有妻妾?”

裴晏清話語一頓,朝洛延行了一禮:“未曾有,晏清之心將軍知曉,從前至今不曾更改。”

洛延打量著男子,壓著嗓音咳了一聲。

“你比遲兒靠譜,將來能護住泱泱。”

“祖父!”洛遲蹙起眉。

洛延並未理會洛遲的不滿,他年事已高,洛遲將來亦要成家,洛威和徐懷柔不能護囡囡一輩子,他總得為洛泱的將來考慮。

只是……

洛延想到裴晏清的身份,微微嘆了口氣。

還是不要捲入朝堂爭鬥為好。

裴晏清聽見洛延的嘆息,眼睫微斂,摩挲著指腹。

洛延自中了南疆人的陰招後,看管糧草更加謹慎,連取水處都安排了士兵看管。可僅憑那些痊癒的精銳,並不能徹底拿下南疆。

捷報遲遲未傳入京都,祁鎮總算意識到失策,立即調動兵力馳援南疆,甚至將身邊的暗衛都調去南疆,意圖闖入皇宮取下國君首級。

立春,捷報終於傳入京都。

祁鎮大悅,特意准許洛家眾人協同裴丞相回京都面聖。

徐懷柔和洛泱等了一個冬天,終於等到洛延他們回家。

一行人騎著駿馬走在安玉街上,洛泱擠在人群中,從夾縫中尋找熟悉的面孔。

洛遲眼力好,老遠就看見擠在人群裡的洛泱,他立即下馬,將韁繩遞給旁邊計程車兵,徑直跑到洛泱跟前。

“哥哥!”洛泱湊上前,興沖沖地喊洛遲。

洛遲許久未見妹妹,此刻見到洛泱,亦是一臉喜色。

他摸了摸洛泱腦袋,見她還在向後張望,道:“祖父還在軍中,父親隨裴晏清去了京都面聖。”

“這般急,竟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洛泱小聲嘟囔著。

“聖命難違,廣陵離邊關雖不遠,回來亦需要時日。”洛遲無奈道。

裴晏清、洛威和柳御回到京都時,祁鎮已在宮中設好宴席,特意犒賞拿下南疆的功臣。

宴席上,朝臣看著席間芝蘭玉樹的男子,眼裡具是豔羨。

裴丞相將廣陵和萊州的疫病處理得這般好,又在南疆的戰事上立下戰功,此番回來想必更得皇上恩寵,權勢更盛。

與朝臣想的不同,御書房內,祁鎮面對裴晏清,摸了摸鼻子,難得有些心虛。

“愛卿勞苦功高,朕必當予以重賞。”祁鎮許下承諾,見裴晏清面色平淡,又道,“洛家亦立下汗馬功勞,朕不會虧待。”

見祁鎮又提到洛家,裴晏清嗤笑了聲。

“陛下當真是懂得拿捏臣的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