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定北侯府相隔一條北安街的大宅,正是凌府。

凌素儀帶著雲竹先走進了大堂,凌傾慕和麥冬隨後,此時麥冬是由凌傾慕攙扶著走路的。

麥冬面露愧疚,“小姐,我真的沒有偷懶睡在在馬車裡,我是一出宴會廳就被人從後面打暈的。”

“你這話今晚已經解釋了第五遍,別擔心,我相信你。”

凌傾慕上了馬車才發現麥冬暈倒在馬車裡,雲竹還故意將麥冬罵了一通,說麥冬偷懶。

凌傾慕豈會不知道,南宮慎的人不僅打暈麥冬,還讓她吸入了迷藥,否則麥冬不至於整個人有氣無力,連走路都艱難。

走在前方的雲竹回過頭,瞪了麥冬一眼,才看向凌傾慕,滿臉委屈地控訴:“三小姐,今晚我明明在廂房裡等你小解回來,二殿下也給你備了醒酒湯,你為何要當眾說謊?”

雲竹這次辦事不力鐵定是要受罰的,她認定是凌傾慕害了她。

“你就當我醉了胡言亂語,反正大姐也是這麼說我的。”

凌傾慕四兩撥千斤地反駁回去,就用宴會上凌素儀責備她的原話。

凌素儀想到明天,還得秘密去跟南宮慎解釋計劃失敗的事情,對凌傾慕很是埋怨,“三妹妹,今天晚上我一再提醒你收斂,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害死凌家?”

“大小姐,你要罵就罵我吧,是我沒照顧好小姐。”麥冬說到後面聲音更小了,顯然她想維護凌傾慕,但也怕凌素儀。

“天色不早,我回房了。”凌傾慕扶著麥冬直接走向她居住的花滿庭。

等遠離了其他人之後,她才交代麥冬:“麥冬,以後少跟大姐那邊的人接觸,任何事情一定要告訴我,如果我不在,就跟茯苓說。”

茯苓是她的另一個丫鬟,腦袋靈,膽子大。

在去南宮慎的宴會前,凌素儀慫恿凌傾慕只帶麥冬一個,把茯苓留在府上看門。

凌素儀不外乎是怕茯苓太過精明,南宮慎的人不好對她下手罷了。

回到曾經熟悉的花滿庭,凌傾慕恍若隔世。

當她和麥冬走到內院時,正提著一桶熱水往屋裡走的茯苓就看到她們了。

“小姐可回來了,進屋就可以沐浴更衣,寢衣都準備好了。”

“好。”凌傾慕很欣慰,茯苓總能未雨綢繆。

麥冬身體不適,這伺候她沐浴的事情就交給茯苓一個人了。

“小姐,水溫剛好,可以沐浴了。”茯苓手腳麻利,凌傾慕很快就進了浴桶。

看著忙前忙後又忠心不二的茯苓,凌傾慕一陣心疼湧上心頭。

想到上一世,自己的女兒搖雪公主被迫和親蠻族,凌傾慕讓茯苓陪搖雪一路向北。

那時南宮慎派了蕭遠途當送親使,誰知蕭遠途半路想侵犯搖雪,是茯苓死命保護。

茯苓的喊聲驚動了所有士兵,成功阻止了蕭遠途作惡。

只是蕭遠途計謀失敗,懷恨在心便玷汙了茯苓,還將茯苓的屍體拋在了野獸出沒的亂葬崗。

“小姐,你怎麼哭了?”

茯苓用幹帕子擦著凌傾慕的黑髮,轉頭便看到她眼中含淚,“小姐可是遇到了什麼傷心事?”

“我只是想念父親和兄長而已。”凌傾慕扯出一個笑容。

這一生,註定不可再傻乎乎地活著,若不復仇,悲劇只會再一次重演。

重生回來的第一個晚上,凌傾慕睡得很沉,醒來時,已是兩天之後的清晨。

她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自己上一世被火燒了之後,靈魂一直在清泉山,和一個叫堂伯的人生活了四年。

堂伯會教她一些生存自保的技能,而且在她重生回來之前,堂伯還有告誡:

“慕丫頭,在你十五歲之前,你的靈魂並不穩定。

有兩件事要注意,一要長時間熟睡;二要藉助他人的身體來暫時安放你的靈魂,你要選定一個人作為你靈魂附身的物件。”

“堂伯,那當我的靈魂進到別人的身體時,是不是可以完全控制對方的言行?”

“是。”

這對凌傾慕來說,是天大的驚喜,“堂伯,快教我如何靈魂附身!”

“你這丫頭急啥,你先告訴我,你可有附身人選?”

“有。”凌傾慕很快有了決定:“我想附三殿下淮王,也就是南宮濯的身體,他有地位、權力,還有武功,一定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南宮濯?這人可以。”獨孤堂對凌傾慕定的人選還挺滿意。

“慕丫頭,十天之內,你只要親到南宮濯的手掌心,他就是你靈魂唯一的附身物件。”

“才十天?”凌傾慕頓時感到困難,“堂伯,如果超時了呢?”

“那你的靈魂就回到清泉寺再飄蕩一年。”

……

所有的記憶,清晰浮現。

“你們家小姐都睡了兩天了,這人怎麼可能睡那麼久?她再不出來,我可要進去了!”

屋外傳來江氏不耐煩的聲音,她身後還帶著兩個身強力壯的嬤嬤。

江氏是凌素儀的母親。

這兩天,凌傾慕在二皇子府發毒誓斷姻親之路的事情,早就傳得人盡皆知。

有人說她自恃過高,竟然敢看不起皇族,有人說她對皇權不尊,是故意冒犯,這傳到最後,就說凌家管教無方。

而眾所周知,凌傾慕的父兄皆長期駐守邊疆,所以凌傾慕這出事情,直接狠狠地打在凌老夫人的臉上。

這凌老夫人便一連兩天都派江氏過來花滿庭,意圖帶凌傾慕去祠堂教訓一番,無奈凌傾慕一直在睡覺。

屋內,凌傾慕快速下榻,她並非害怕江氏,而是她聽到了江氏所說的“她睡了兩天”這事情。

本來堂伯給她的時間就只有十天,現在睡覺睡掉了兩天,也就是說,包括今天在內,她只有八天時間了!

“茯苓先進來、我要洗漱,麥冬去奉早膳,還請二嬸稍等片刻。”凌傾慕洗漱很快。

她讓茯苓進來是有要事吩咐:“茯苓,你立刻出府,去打探淮王的行程,還有他常去的地方,越詳細越好。”

“小姐,可是二夫人還在外面。”茯苓有點擔心凌傾慕扛不住江氏的刁難。

在茯苓看來,凌傾慕單純容易受欺負,又常常傻傻地相信人,讓人很不放心。

“我應付得來,你快去吧。”凌傾慕讓茯苓趕緊出門,現在要拿到南宮濯的訊息才是最重要的。

江氏和兩個嬤嬤在門外等得不耐煩,趁著麥冬端早膳進屋的時候,跟著闖了進來!

“你們!”麥冬只是個丫鬟,只能生悶氣,還不敢對江氏如何。

“二嬸既然來了,就隨便坐吧。”

凌傾慕連個眼神都沒給江氏,便吃起了麥冬放在桌子上的餃子,她睡了兩天,也餓了兩天。

“慕丫頭愈發地目中無人了!”江氏雙眼剮著凌傾慕,“難怪外頭都在說你沒教養,你這性子恐怕難覓良人!”

“覓良人之事不勞二嬸費心,二嬸得閒,還是多關心已經十六歲的大堂姐吧。”

凌傾慕這話可是踩到了江氏的鬧心點。

凌素儀已經十六歲,卻還沒有定下婚約,不是沒有人提親,是凌素儀誰都不滿意。

江氏心裡憋著一口氣,直接朝凌傾慕身上發去:“慕丫頭,你現在給凌家蒙羞,可是影響了素儀的婚事,別吃了,現在跟我去祠堂,老夫人還等著呢!”

兩個體壯的嬤嬤在江氏的示意下,走到凌傾慕兩側,意圖將她抓去祠堂。

“二嬸如今的嘴臉,看來我得去問問劉叔,他是怎麼欣賞你的。”凌傾慕只道了這一句,江氏就連忙將兩個嬤嬤趕了出去。

凌傾慕知道江氏有話要說,便讓麥冬在外頭守著。

江氏靠近凌傾慕,驚慌到臉上的肌肉都在顫抖,“慕丫頭,你好好的提劉叔做什麼?”

劉叔是凌家的管家,是凌老夫人的遠房親戚。

而江氏的丈夫是凌金,凌金是護國軍裡一名小小的少將,一年到頭,估計也就春節回來凌家一趟,這江氏便和劉叔悄悄搞上了。

凌傾慕悠閒自得地吃多了一個餃子,才慢吞吞地回答江氏,“二嬸,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你說呢?”

“你這瘋丫頭,別給我扯七扯八、胡言亂語!”江氏越來越不淡定了。

凌傾慕站起來與江氏對視,淺笑間彷彿在看一個螻蟻:“二嬸,紅杏出牆……”

“你閉嘴!”江氏徹底慌神,連身體都晃了晃,一根抖不停的食指指著凌傾慕:“你敢再多說一個字,我撕爛你的嘴!”

“二嬸,你真是嚇死我了。”

凌傾慕倒退了幾步,雖然嘴上說著被嚇死,可是神態卻沒有一點害怕的意思。

“二嬸和劉叔的風流韻事,我早已讓人寫成小故事,放在了一個你們找不到的人身上,如果二嬸讓我記恨上了,二嬸和劉叔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凌傾慕在桌前坐下,怡然自得地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不知道現在,二嬸還要不要讓我去祠堂?”

“三小姐……”江氏顫顫開口。

她從最開始的慕丫頭、瘋丫頭,到現在喊一聲三小姐,可見江氏已經被凌傾慕拿捏住了。

江氏看著眼前年齡尚小,卻又黑心肝的凌傾慕,就算恨得牙癢癢,也只能無奈退一步。

“我每來一趟花滿庭,就會心絞痛,想來我命格與花滿庭相剋,以後我不會再來。”

凌傾慕笑了,“二嬸很識趣,好走不送哦。”

這江氏一出花滿庭,就立刻找大夫上門看病,總得找個藉口不來凌傾慕這地方。

她自己說她和花滿庭相剋,倒是個糊弄凌老夫人的好辦法。

對於凌老夫人的召喚,凌傾慕壓根沒放在心上,趕走了江氏,凌傾慕滿腹心思都在思量如何靠近南宮濯,並且越快越好。

一個時辰後,茯苓給凌傾慕帶來了好訊息,“小姐,打聽到了!”

茯苓很快將南宮濯經常落腳的地方都寫了下來,包括近期接到各種宴會邀請函的行程計劃。

“醉雲樓,今日午時?”

看到茯苓寫下的白紙黑字,凌傾慕眼神立刻就發亮,“茯苓你繼續寫,麥冬過來幫我梳妝,我們午時去醉雲樓吃飯。”

茯苓還說了一件事,“小姐,我方才回來在門口遇到大小剛出門,府上的馬車被她用了。”

“我們走路去。”凌傾慕沒有忘記,凌老夫人一直不讓她單獨使用馬車,除非有凌素儀同行。

中陵作為東騰國的京都,以皇城為中心,縱橫八達的街道上,商鋪樓宇皆豪華,路上的行人更是絡繹不絕,繁華盛景足以迷亂人眼。

盛名在外的醉雲樓,位於北安街的中心,上一世凌傾慕很少走這條北安街。

如今才發現,從凌府轉個彎就是北安街的入口,遇到的第一座府邸,竟然是敵人之一的蕭遠途所在的定北侯府。

好巧不巧,凌傾慕剛走到定北侯府的側門,前方不遠處的一對璧人,便讓她停住了步伐。

“胤呈哥哥,你先別走。”白紗裙的女子宛若仙女下凡,抬起纖纖細手攔住了一身象牙白錦衣的少年。

少年騎在一匹汗血寶馬之上,若不是他及時拉住韁繩,恐怕馬兒就要撞到眼前的白紗裙姑娘了。

少年筆挺的身軀依舊坐於馬背上,並沒有下馬與之攀談的意思,一雙漂亮的桃花眸甚是惹眼,“上官小姐,你有什麼事?”

凌傾慕一眼就認出了他們。

少年乃定北侯家的世子爺蕭胤呈,盛傳最廣的,莫過於他那張招蜂引蝶的俊臉,以及清風朗月一般的身姿。

只是這蕭家世子爺,不考取功名報效朝廷,亦不參軍保家衛國,就喜歡騎著汗血寶馬流連於京城的享樂場所。

凌傾慕眸光微眯,這蕭家世子爺不過是個紈絝,怎惹得刑部尚書的嫡女當街攔他?

仙女模樣的白紗裙姑娘就是上官蝶,名門閨秀,人美心善,向她提親的人,早就踏破了刑部尚書府的大門。

只是上官蝶太優秀了,至今尚未定親。

“胤呈哥哥,你可以叫我小蝶的。”上官蝶臉頰泛紅,一雙剪水眸含情脈脈地看著蕭胤呈。

說話間,她拿出疊得方方正正的帕子,像捧著寶貝一樣遞給蕭胤呈,“胤呈哥哥,這帕子繡了青竹,送、送、送給你!”

上官蝶漲紅了臉,才憋出最後三個字,而且快速將帕子塞在蕭胤呈手裡,人就轉身跑開了。

她的丫鬟連忙追上她:“小姐,你慢點!”

上官蝶主僕二人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蕭胤呈瞥了一眼手中的青竹帕子,下一刻,隨手一扔,帕子落在了青石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