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噩夢了?”溫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布里奇轉過頭,昏黃的陽光傾瀉而下,二兩身著黑色的風衣坐在草地上,嘴中叼著一根狗尾巴草。
布里奇揉了揉幻痛的右臉,點了點頭。
“要我給你做個烤魚嗎?吃飽了就不怕做噩夢了。”二兩笑著說道。
“先生當我是小孩嗎?”布里奇無奈地說道。
“不是嗎?”二兩似笑非笑道。
····················
火堆中冒出一兩點火星,布里奇拿著竹籤,啃了一口上面已經烤製成金黃色的烤魚。
“好吃嗎?”二兩盤坐在地,右手託著下巴說道。
布里奇深吸口氣,隨後點頭道:“好吃,先生不吃嗎?”
“我最近,不,我以後都不想吃魚了。”二兩莫名想起那條道德魚,被魚吞的滋味他可不想再經歷一次。
“我好像不餓了。”布里奇揉著肚子道。
啪——————
二兩拍了下布里奇的腦袋,嚴肅道:“浪費可恥,必須吃完。”
“要不先生幫我解決一下?我真吃不下了。”布里奇將手中的烤魚遞給二兩。
二兩接過烤魚嚐了一口,布里奇看到二兩頓時僵在原地,嘴巴微張,魚肉從他嘴中落下。
“這魚有點勁大,”二兩吐出一口濁氣,一手將烤魚扔進火堆中,“火葬送送這條魚,也就不算浪費了。”
布里奇見狀在一旁偷笑起來。
啪,某人的後腦勺又捱了一下。
二兩微笑著收回手,注視著火堆飄出的火星,“恐懼是人類最原始的感情,誰都不能避開它,我也一樣。”
布里奇揉了揉左眼,遲疑道:“先生的意思是,那場噩夢是因為左眼的緣故?”
二兩手中木棍輕搗火堆,說道:“不錯,按理說有那盞油燈在你的夢境不會出現太怪異的東西,但是那枚眼球所蘊含的力量卻能直接作用於你。
原因無他,這枚眼球中蘊含著來自深淵領主【恐懼之形】的力量,你既可以使用這份力量,但相應的,你也會被這股力量影響。”
“源於恐懼的惡魔麼,真是厲害啊。”布里奇凝望著火堆,那火焰中好似擠著無數痛苦的面龐,火苗一次又一次躍動著,卻永遠無法逃離那塊木頭。
二兩拾起腳邊的一塊木柴擲入火堆中,“布里奇,你如今還在恐懼嗎?”
面對二兩突然的詢問,布里奇將目光從火堆上移開,他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那你該怎麼辦?”二兩問道。
布里奇看著自已的手心,平靜地說道:“我會將它扼殺在搖籃。”
二兩笑了笑,從虛空中抽出一柄漆黑的骨劍遞給布里奇。
“這是?”
“這柄劍從陪伴我斬殺許多強敵,今日就送給你。”
“謝謝先生。”布里奇仔細審視漆黑的劍身,只覺得其中蘊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
二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我接下來打算在宇宙中游歷一番,布里奇,你也該跨出自已的第一步。
遇到難以應對的危險就使用那柄劍,裡面存有三道我的全力一擊。
如果情況特殊,那就詠誦我名,我隨時會到。”
“先生不打算帶我一起嗎?”布里奇匆忙起身道。
“雛鳥總要學會飛翔,布里奇,沒有哪輛車能載你到達終點,有些路需要你自已去走。”說完,二兩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貓先生··········”布里奇看了看手中的骨劍,隨後抬頭望向天空,夕陽下他的身影是那樣的渺小,微風拂過草地,破碎的黃昏無聲見證著一切。
虛空中,二兩伸了個懶腰。
休息夠久了,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上帝]應該不會再幹涉了,但那個[太初]就不好說了。
二兩望向宇宙深處,無數個世界正遭受不同[失真]。
雖然絕對的命運已被打破,但是那些[失真]也不可能就這樣輕易地消失。
如果能幫一下還是幫一下,這樣也能減輕那個我的負擔。
隨著束縛[青帝]的那些世界越來越少,想必祂也能騰出更多力量來幫我。
[妙音之輪]!
一個又一個服裝各異的二兩切片出現在二兩身旁。
這些切片有的和本體幾乎一致,有的要弱上許多。
因為需要靠量取勝,所以難免切片的實力會下降許多。
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畢竟身為本體的自已可以隨時親臨或者傳遞意志。
二兩對著那些自已抱拳道:“接下來的事就拜託諸位了。”
一個個造型各異的二兩笑著還禮。
“都是自家人,真要客氣就送點法寶什麼的。”
“是啊,是啊,你是本體,不送點好東西給我們傍身怎麼行。”
二兩扯了扯嘴角,面帶微笑回道:“跟你們客氣一下還上臉了是吧,一歲,削他們。”
二兩左手上黑色手鐲流光一閃變成一個黑衣小童跳動二兩頭頂。
“就不,就不,叫我祖宗。”一歲氣呼呼地說道。
其他的二兩切片鬨笑起來,忽然氣氛一冷,眾人見形勢不妙各自化作流光消失在宇宙深處。
二兩身旁顯出一個巨大白色骨爪,骨爪拎起黑衣小童的後衣領。
一歲心虛地撓了撓頭。
二兩俯下身臉貼近了些說道:“一歲,還敢到我頭上亂蹦嗎?”
“不敢……吧?”
“哎呦。”一歲的腦袋上捱了一個板栗。
——————————————
轟隆隆,天空飄起下雨,燈光昏沉沉的,他的心也跟著籠上一層陰霾。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他反覆重複著這幾句話走進了停屍間。
兩張板床上蓋著一層薄薄的雪白床單,他嘴唇顫抖,走上前揭開其中的一角。
駭人的景象呈現在他眼前,屍體早已極度的扭曲變形,一根根分叉的詭異骨刺遍佈在屍體上。
嗡——————
“不,這不是真的。”他退後幾步跌坐在地大口喘氣。
“很抱歉,安平,遇到這種事我們也很抱歉。”一旁身穿警察制服的中年人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安平抬起頭,伸手抓住中年人的褲腿,大聲道:“警官,是誰幹的?!是誰幹的!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中年人嘆了口氣,甩開安平的手,說道:“從監控來看,他們是自殺的,但是我們也不相信這一點,如果有最新的訊息我會來通知你的。”
說完,中年人從口袋中取出一根菸,隨後走出了停屍間。
“造孽啊。”中年人嘆息道。
砰————
門被關上了,只剩安平一人在停屍間。
“隊長,你就留那孩子一個人在那裡嗎?”一個年輕的警員跑來問道。
“這種時候,讓他一個人歇歇吧。”
“隊長,這件事是不是太詭異了,我怎麼感覺那對夫婦可能是·········”
滴答,滴答·········
奇怪的水滴聲吸引了安平的注意力,他擦了擦臉頰上的淚水,起身尋找聲音的源頭。
可是這個房間哪來的水龍頭?怎麼可能會有水龍頭。
滴答,滴答··········
安平凝視著臺上的屍體,他按了按腦袋,莫名地感到眩暈。
他看向一處角落,那裡什麼都沒有,但好像又有什麼東西在低語。
那是什麼聲音?
安平壓下心中的恐懼,躡手躡腳地走過去,那聲音愈發清晰,一句一句都是他的名字。
忽然陰影蠕動起來,無窮的黑暗淹沒了安平。
安平睜開雙眼,發現正處在一座巨大的石臺上,他走到邊緣,底下是無窮的紫黑色火焰。
周圍聳立無數山峰,像籬笆一樣圍了起來,安平抬起頭,一個纏滿繃帶,身上各處散佈著眼球,頭頂十字王冠的巨大身影占據大半個星空,祂就那樣注視著安平,萬籟俱寂。
【風之浩劫】巴力西卜。
不知為何,安平似乎知道了對方的名字,仔細看去,那道身影的心口處有一個巨大的空洞,似乎是被什麼東西貫穿,至今未能痊癒。
轟隆一聲,那道身影倒塌了,碎成無數的紫黑色火焰在安平身前凝聚出一個銀髮綠眸,綠色長袍的俊美青年。
祂神色淡然,對著安平介紹道:“初次見面,我叫巴力西卜,從百萬年前就存在的一個老物件。”
“你好,我叫安平。”安平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嚥了咽口水,不自覺地後退一步,“你是那種很厲害的存在吧,我身上有什麼是你需要的嗎?我都可以給你,請不要殺我。”
巴力西卜搖了搖頭,微笑道:“不必害怕,我們是一類人,被詛咒的人。”
“想不想知道是誰殺了你的養父母?”巴力西卜饒有興趣地看向安平。
安平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巴力西卜隨手一揮,紫黑色的火焰從祂袖子中甩出圍成一個圓圈,圓圈中顯露出略帶模糊的畫面。
安平定眼一看,頓感頭暈目眩,畫面顯現出一片星空,一棵巨大的漆黑古樹纏住了一個長相怪異的怪物,一個黑色身影擲出一柄長槍,長槍化作一道銀線刺進那個怪物的胸膛。
隨後畫面一轉,在一個又一個不同的人、動物、妖獸、天使、惡魔紛紛倒地死去,它們身形扭曲,背後長滿樹杈狀的骨刺。
神明,只有神明才有這樣的威能,這樣的想法在安平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見到這樣一幕,安平倒吸一口涼氣,嘴裡喃喃道:“祂是誰?”
“墮落王庭的貓先生,現任的墮落者,很能打,連我都要暫避鋒芒。”巴力西卜說道。
安平深吸一口氣收斂情緒,轉過頭看向巴力西卜,“巴力西卜先生,你帶我來到這裡應該不只是讓我知道這些吧。”
巴力西卜微微頷首,隨手將火焰撤掉,“先前我說了我們是同類,是因為我們都是被命運詛咒的人,不論走到何處,都會將吸引、觸發災厄,並將那些毀滅帶給我們身邊的人。
換而言之,你是最適合成為我一樣的存在,百萬年來獨一份,所以我想將你收為弟子,如何?”
安平沉默片刻,他向身後看了看,空無一物。
·······························
他轉過頭看向巴力西卜,目光已重新恢復冷靜。
“巴力西卜先生,我有一事想問。”
“什麼?”
“靈魂,那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巴力西卜點了點頭。
安平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但隨後巴力西卜又澆上一盆涼水。
“靈魂當然存在,但失去肉體後靈魂是不能長存的,除非這個有容納領域,例如地獄,很可惜你的這個世界並沒有這種地方。
另一個可能是這些靈魂擁有大意志,也就是執念,執念越深存在越久,但靈智也會隨著時間流逝消失,最後泯滅在寰宇中。”
安平聽後沉默不語,漫長的沉默後,他抬頭看向眼前的青年,“巴力西卜先生,成為你的弟子,我以後能不能遇見那個人?”
“可能吧,如果你不小心暴露身份被他殺死,我可沒法救你。”
“沒事,我就是想看看那個傢伙是個怎麼樣的人,如果他不是好人,那我就潛伏起來,然後找機會報仇。”
“如果你覺得他是個好人呢?”巴力西卜不禁好奇道。
“不知道啊。”安平溫柔一笑。
巴力西卜也被逗笑了,祂手腕一翻,一個畫卷出現在手中,祂將畫卷拋給安平,說道:“既然你已經成為我的徒弟,就送你一個小東西,收好,不然你會後悔的。”
安平接過畫卷,小心翼翼地揣在懷裡。
“另提一點,我這種形態無法維持太久,除了一些特別的傢伙可以隨意進入這些世界,其他和我一樣的存在估計就只能分念下來。
留你在這個世界再待一個晚上,之後我就會帶你前往那些世界,將更多的事項告知於你。”
巴力西卜緩緩後退,安平眼前所有的畫面像潮水般後退,等他回過神,環顧四周發現自已早已回到原先的停屍房。
安平掂了掂手中的畫卷,恍然道:“原來不是夢。”
他緩緩開啟畫卷,一幅熟悉的畫面映入眼簾,安平的視野一下子模糊起來。
畫面中,一對男女相伴走在大街上,卿卿我我,好像還不知道之後發生的可怕事情。
“玉欣,你說晚上給小安平做什麼吃的好呢?酸菜魚?”男人牽著女人的手問道。
女人另一隻手摸了摸下巴,笑道:“那不是你愛吃的嗎?你想吃魚就直說,幹嘛把那孩子扯進來。”
男人揉了揉肚子,“小安平不也喜歡吃魚嗎?吃魚好,吃魚聰明。”
女人用手肘頂了一下男人,埋怨道:“可不能太聰明,不然就被一些小狐狸勾走了,到時候我們跟誰說話。”
“是是是,”男人附和著說道,捂著女人的手也更緊了些,“希望我們的小安平以後找個好媳婦,要顧家,要孝順,就像你一樣好。”
“埋汰。”女人靠了下男人的肩膀,語氣中卻沒有一絲責備的意思,“如果我們的兒子還活著,大概跟小安平一樣高吧。”
“是啊,”男人輕嘆一聲抬頭看了眼天空,而看著畫卷的安平在這一刻與男人對視。
畫面戛然而止,安平一隻手搭著床邊冰冷的欄杆,另一隻手抱著那幅畫卷,他緩緩跪倒地上,腦袋低垂,嘴巴微張,哭泣無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