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楠進去輕車熟路的坐下。

還遞了個板凳給男孩。

“你好,我是趙一的老師,

今天冒昧來訪,

是因為想了解下你們家的情況。

你也不用緊張,趙一表現得很好,

隨便跟我聊聊就好。”

趙一在一邊寫著作業,

聽見他的名字朝兩人看了一眼。

男孩坐在板凳上稍顯拘束。

聲音沉沉道:“您好老師,我是趙一的哥哥,趙十一。

我們家也沒什麼特殊的,

就是父母幾年前去打工出了事,

那之後,家裡就剩下了我們弟兄倆,

那年我剛考上高中,本來打算去打工,

村長讓我去讀書,

學費和家裡的事情讓我別操心,

後來還幫讓村民們多幫著我們兄弟倆,

我很感激大家,

趙一剛記事爸媽就去世了,

雖是個小孩子,卻也受了大刺激,

後來是我在帶著他,營養也沒跟上,

現在長得又瘦又小的,總受同學欺負,

我也不在他身邊,沒辦法護著。

難免他不愛開口說話,

平時我們兄弟倆都在食堂吃飯,

也有鄰居阿婆送飯給我們。

我今年高三也快考大學了,在縣上讀,

等考上大學,就接弟弟一起去城裡讀書。”

男孩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不卑不亢,

江楠看著眼前這個面板黝黑卻光亮,

眼神堅定的男孩微笑著說,

“趙十一,你弟弟是個機靈孩子,跟你一樣。

放心吧,你們倆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

你呢,想考哪個大學?”

“江城大學吧,老聽同學們說,

江城有很多大書店,還有很多很多遊戲廳。”

江楠笑了說:“好啊,那你加油,

我也是江城大學出來的,

希望有一天能和你成為校友。

至於你弟弟,我相信,他有你這樣的哥哥,

將來也不會差。祝你‘不墜青雲之志’。”

江楠喝完茶,放下杯子打算離開。

趙一待在角落看著她,

想來他以為自己前來時告狀的,

江楠朝他笑著擺擺手告別。

兩兄弟站在門口送江楠,

江楠揮手說下週見。

走了半段路,回頭卻發現二人還在目送,

於是大聲喊著:“趙十一,你們兄弟倆有困難一定來找我。”

喊完後她那憋著的心裡暢快了許多。

她能幫到他們,她相信。

江楠暗地裡找了村長,

給了他錢,託他給趙家兩兄弟帶去。

“江老師,早就聽說你們江家樂善好施,

我替那倆孩子謝過你。

他們倆也是命苦,原先不是本村人,

後來才到了這裡,爹孃早早死了,

身邊也沒個親戚照應,

遇上你是他們的福氣。”

“村長哪裡的話,我住在這村子裡,

別人有難處了,便幫一把,

更何況,這兩兄弟的境況實在難捱,

如今正是寒冬,怕是難過,

讓兄弟倆添點衣裳也是應該。

以後我若有能力,便能幫則幫。

看得出來,以後會是個有出息的。”

兩兄弟的境況,給了江楠很多思考。

這世上,有許多有難處的人,還是一樣好好活著。

命運皆有安排。

而自從她來到這長華小學,

幾乎沒有一天,不去關注何簡知的訊息,

她盼望有一天還能再見到他,

可是所有的訊息裡,都不曾有他的。

那時,她覺得他冷漠,無情。

對自己不上心。

可是她已經27歲了,

早該脫離那樣的少女心境。

暗笑了自己,朝著鏡中人細細打量了一番。

在這鄉下,

她瘦了許多,也黑了。

可是眼睛卻十分吸人。

目光炯炯,充滿了昔日裡看不見的快樂。

她在這地方,的確過得安心又舒暢。

笑笑後,身子前傾倒在了桌子上。

桌前擺著一堆東西。

想家時,她就翻開那本《宋雜劇精選》看看。

想簡知時,想起一句歌詞。

“遠方傳來風笛,我只在意有你的訊息。”

江曄曾給她打來過電話,

但直到今天,總共也不過一個。

大部分時間,

還是楚安安在講電話。

饒是如此,也解了江楠的思鄉之苦。

周陽經人介紹,和隔壁村子裡,

一個年輕老師談了戀愛,

江楠一下沒了說話的伴,

孩子們上學時還好,

一到週末,整個學校也就她和幾個老師。

待在鄉間無事,便開始四處轉悠起來。

只是如今正是冷月寒天,

哪裡有什麼風景可言。

週末的一天,

周陽早早收拾打扮了一番,

便跑去和那男老師約會了,

其他老師也都接連回了家,

跑去食堂,

不巧,竟連食堂阿姨都不在。

她待的實在無聊,

想起那日,

在那山捱之上看見的風光,

頗有北國光彩,

於是決定再爬一次去瞧瞧。

一路上,幹褐色的泥路,

被風吹得固化,

路邊上一點綠色也無,

黃乎乎的土面上邊,露出一塊塊石頭,

也似在閃著兇惡的光澤,

烏濛濛的陰雲在上,冷颼颼的天氣下,

一眼看去,路上半個人影都沒有,

江楠卻不怕,

只是想著打發時間,

便開始爬那陡峭山路。

她戴著一雙棉手套,

穿著件米白色羊毛大皮衣,

倒也不覺冷,

只是穿的太多,爬的頗費些勁,

冷風颳過來,

吹得她身上熱汗凝結,

粘在身上簌簌地難受。

好容易上來,

站在山捱上朝下看時,

村子裡許多沒化的積雪,

蜿蜒曲折,

反成了一道冷冽的風景,

正看著,灰濛濛天空中,

突然飄起小雪花來,

起初還是一片片的,

漸漸地就下大了,快速下墜著,

像是他們每一片,

都有自己的使命一般,

爭先恐後的下著,唯恐落之身後。

江楠就在這雪天裡,

站在山邊上瞧啊看,

看著這些,不由想起從前許多故事。

卻聽見有人喊她,

原來是個穿著羊皮褂子的青年,

大約也有三四十了。

“嘿,大冷天的,站那裡坐什麼,小心掉下去。”

“沒事,我不冷。”

那人朝她笑著,她也笑了。

皚皚白雪之中,看不清那人面目。

她獨自一人,

站在漫天雪花之中,

倒別有一種姿色。

臉上的笑容,

在白雪之中,

更是襯得她整個人冰清玉潔。

如同仙女下凡。

男人走上前來,

問江楠要不要喝杯熱茶。

江楠應允,跟著走了幾步卻又深覺不妥,

上回來這地方,

除了趙家並無其他人家,

怎麼憑空多出這樣一個人來,

她警覺著,想著找間空房子避避雪,

於是便說:“大哥,我不去了。

也不冷,等會兒就回家,你先走吧。”

那男人卻不理會,

轉頭走到她跟前嘿嘿一笑,

用力拉住了她的胳膊,

江楠大驚失色大喊,

那人上來就捂緊了她的嘴巴,

拖著她走向前面的斷牆。

她死命的掙扎,怎奈那男人力氣實在是大,

又是這樣的高山捱,

又是這樣冰冷死寂的天,

即便是她能喊出聲,

也未必真的能引來人。

可是江楠知道,一旦自己失去抵抗,

自己就完了。

這種事,怎麼也不該,

和一個完完全全陌生的男人做,

怎麼也不該被強迫。

她用頭頂了那男人肚子,

示意他鬆開捂住嘴巴的手。

“大哥,我真的很冷。

要去就去房子裡,那邊就有一間。”

男人那隻手,並沒有從她嘴巴上方移開,

見她這樣,真是比自己都急。

痴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