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的一個上午。

江澈使著性子剛走,就進來了一個電話,告訴江楠約會取消。

放下電話有氣無力地進了房間,翻開書看時只覺頭暈眼花。

啐了自己一口道沒出息。

江曄在家休息。

一同吃飯時告訴她何簡知沒有食言,如今藥廠和修理廠那邊已經安穩度過了風波。

江楠苦笑一聲沒吃完就離開了飯桌。

想來也還是她佔了便宜。

既沒跟他確立關係,也沒讓他在自己身上佔得半點便宜,還解決了江家資金難題。

假意出門散心想著也許能在街上遇見。

江城酒樓邊上看見他和那叫柳採風的女人並肩進去。

頓時心裡卻像是吞了一口酸棗。

玩玩罷了,何以能將心就輕易交過去。

後來的許多天再沒接到過何簡知的電話。

江楠也終日捧著佛經看。

終於想明白自己被他除了名,便也不再心存期待。

只是沒再去梧桐樹下的躺椅上睡過,總憂心有人來她卻錯過。

江澈整日胡鬧。

藥廠的事一解決,江曄便重新給她介紹了一位。

家世相當,品貌上乘,更難得的是和江澈曾做過同學。

一來二去二人燃起了愛情的小火苗,談婚論嫁,水到渠成。

婚禮的事情江楠一點兒沒插手,事情雖多,可是她知道江澈不願自己多管閒事。

江家大女兒不過是個名頭。

對方知道江家境況,倒也和善,大大小小的事都幫著張羅。

沒多久就到了訂好的日子。

婚禮在江城酒樓名下的教堂舉行。

天氣很好,鮮花氣球圍繞的綠地紅毯上。

江澈緩緩拖著裙襬走入人群,由江曄牽著她將手遞給了迎面走來的年輕男人。

江楠坐在人群之中鼓著掌,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婚禮結束後,江楠跑去後臺。

見江澈幾個朋友在幫著換衣服,看幾個人亂作一團,笑成一團她便默默離開了。

酒席仍訂在江城酒樓。

江曄怕她不去失了江家面子,於是拉著她上了自己的車。

“哥,嫂子什麼時候回來?連江澈婚禮都不來嗎?”

坐在副駕上,江楠心頭的火撒在了江曄身上。

“不知道,也許再不回來了。你呢?和何簡知之間還聯絡嗎?”

“你呢,希望我們有聯絡,有一天也會牽著我將我的手交給他?”

江曄皺了下眉頭。

艱澀道:“小楠,從前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空氣凝滯,兩人沒有再說話。

酒席上眾人舉杯換盞,誇讚佳偶天成。

江楠跟著笑也並不多話。

一對新人一桌桌問候著認著親,臨到她時江澈故意給她難堪。

也不叫她,還算那新郎上道,朗聲喊了聲姐。

一桌人看著兩姐妹迅速交換眼神瞭然的笑著。

江楠覺得難受,席間去了一趟洗手間。

去的路上迎面卻遇上了何簡知。

多日不見,他還是一樣清雋風流。

江楠執意不去理會徑直快步進了衛生間,許久後出來卻發現他還在。

“江小姐故意躲我?”

“何少,多日不見,還是愛說笑。”

淺淺欠身低著眼準備走過,卻被男人拉住繡了一隻蝴蝶的袖子。

“這蝴蝶倒繡的栩栩如生,傳說有種白色蝴蝶一生只盤旋於一畝花田。”

“我只聽說草原拴不住烈馬。”

說完便扯下他手中袖子告辭。

“你怪我沒來再找過你?如果沒有,就陪我去喝杯咖啡。”

江楠本就不願回去,再經他一激,順勢去了。

坐在窗邊,服務生端了小點心和兩杯摩卡放在桌上。

江楠手機一震螢幕亮起。

江曄問她在哪?

“江曄倒是在意你。”

手機就在桌上,想不被何簡知看見也難。

“兄妹之間都是這樣的。”

江楠端起咖啡淡淡道。

說話間,窗外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

“我曾試過在街上亂走想著也許能碰到你,只是不巧看見你和柳採風在一處。”

“想不到你也會有這樣心思。

我原以為你是徹底死了心的人。

我混了這許多年,女人自然是到處都有的。”

“你倒是坦然,我原也是死了心的。

只是那天你來我家悄無聲息地坐了一個下午,不免心湖起了一絲波瀾。”

她手覆上窗划著雨水流散的痕跡。

下一秒他卻抬手上去。

用手掌蓋在了那隻冰冷蒼白的手上。

江楠心下一動抬眸對上了他深沉漆黑的雙眼。

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著雨,街上行人匆匆,店裡冷冷清清沒幾個人。

灰暗冰冷之中唯有兩隻手像烤在火爐邊上,透著溫暖安心的橘色火光。

風清雲朗的一日,何簡知跑來找她。

帶她去了一處僻遠幽靜之處聽雜劇。

又帶著去了他們曾經去過的高臺之上的飯店。

那片燦爛絢麗的向日葵地早就失了顏色,生了一張張麻轆轆黑臉。

兩人坐著吃完飯,何簡知舉起杯子透過玻璃看她。

江楠覺得古怪但也學樣照做,看見他眉眼之中一粒黑痣便笑道:“何少似乎婚姻不順。”

簡知放下杯子看著她拉她起來。

江楠不明所以。

隨即進來一位秀麗女侍,何簡知朝她抬了下巴。

她便款步走到餐桌前拉開了灰白色的簾子。

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向日葵。

在無雲藍天的映襯下越發明豔惹眼,色彩純粹的燃燒著像此刻江楠燃燒跳動的心。

其上有白鴿一群飛過。

藍天之下一縷潔白闖入金黃一片,對比剛才那片結了果,低垂著的向日葵地,越發顯出這風景的不可多得。

江楠看著入了迷,詫異蕭索灰暗的日子還有如此美景。

直到回過神才發現何簡知站在一旁看著她。

目光難得的溫柔深情。

“從前或許婚姻不順,往後卻未可知。”

他看著窗外,似在自言自語。

說完卻回頭彎著嘴角觀察她的反應。

“感情最是不可控,婚姻卻不是,何少若真想要婚姻,何嘗會沒有。”

她先前差點丟了心,所以這次警醒自己提防著。

“聽說你喜歡這花,便早早命人移來新品種種著,可還喜歡。”

“何少有心,這樣的大禮實在受之有愧,只是何少如何斷的這花開時我就在你身邊?”

“我也不是萬能的,有了念頭便種了。

如今你我二人站在這裡看著它開花,或許只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這話說得她心潮澎湃,站在那裡竟生出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念頭。

晚上他送自己回了別墅,那片白牆上掛著的爬山虎在夜裡也紅得惹眼。

進門後連鞋也沒換,先跑到了那面穿衣鏡前。

正仔細打量著時,發現鏡子映出後面走過來的江曄蒼白的臉和瘦長的身體。

“哥,你來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吃飯沒?”

江楠像做了壞事被抓包一般,尷尬的轉過身。

對面的人淡淡道:“什麼事這麼高興?

過來的時候給你發過資訊了。

你既然回來了就早點休息,今晚我回洋樓去。”

“沒什麼事,只是看看衣服合不合身,手機上的資訊忘了看了。”

她搖了搖手中的黑色手機。

江曄已經出門,遠遠看去,月光之下的身影更顯單薄。

她那熱烈起來的心又驀地涼了幾分。

三天之後,她訂了位置。

為表謝意打算回請他一次。

在風情街上一家西餐店,二人聽了段評書後開車來了這邊。

“你倒挺有心,知道我喜歡聽評書吃西餐,還自己開車來接我,不像其他的小姐等著我把一切安排妥當。”

“多瞭解些總歸沒錯,何況何少喜歡的東西千差萬別,風格迥異,我沾光學了不少東西。”

何簡知坐在副駕上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聽見她這樣謙虛,轉過臉微笑著將手摸上了她的光潔小臉。

一下便將身子傾過去,正要吻下去時卻又離開。

江楠有些尷尬笑著讓他和自己進餐廳,招呼了門應去停車。

飯桌上,兩人聊著話。

何簡知卻突然抬頭道:“想不到她今晚竟來了這裡。”

江楠看著卻是那柳採風和一名年輕男子,就坐在他們不遠處。

她咬咬牙道:“既是舊識,何少不去打個招呼?”

“良人在側,我怎會自討沒趣。”

她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沒來由地生了氣。

一頓飯吃得不痛快,臨走時也沒什麼好顏色。

離別時看著何簡知朝她淺淺一笑,梧桐樹邊的橙色燈光襯得他一雙眼睛深沉明亮。

忽然覺得自己中了這男人的計。

這一天深夜裡,她已經上了床多時,可只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好不容易淺淺睡過,卻聽見手機石破天驚地震動起來。

一聽,竟是簡知的聲音。

對面聲音深沉平靜:“小楠,我喜歡上你了”便掛了。

江楠聽見這話更加睡不著,心臟在夜裡撲通撲通的跳著。

放下手機頭蒙被子咯咯地笑。

想著這段時間以來的相處,他卻沒有傳聞中那樣風流無度。

若這不是假話,必然是真心的了。

早上起得很早。

吃了早飯看了會兒送來的簡報,可是還像做著夢一般迴響著那句話。

聽見門外有人叫,急衝衝跑了出去。

卻是江曄。

他看她的眼神有些失望。

冷冷一笑:“小楠是在等人嗎,怎麼這樣著急出來,外頭有人看著不必如此慌張。”

江楠想起昨晚上江曄單薄的身影又淺淺說:“沒有的事,哥,進來坐吧。”

“小澈婆家那邊想請江家人吃頓飯,安安也不在,只好我們兩人去了,也不著急。

明天你打扮一番我來接你。”

江楠有些不情願,她怕又是一個相親局。

“哥,我身體不舒服,能不能推了不去?”

“不舒服?正好我這次來帶了不少藥,第一次正式見小澈的公婆,沒有不去的道理。”

眼見是不得不去了,江楠低聲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