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手!”我更怕了,恨不得整個人都藏進他的袍子裡,憋了兩回沒憋住,一抽一抽的哇一聲哭出來:“蛇仙老爺,我害怕,我害怕!”

他捂住我的腦袋,唇角勾起一抹上揚的弧度,用著低沉的磁音聲聲蠱惑我:“嗯,害怕就躲緊些,離本座近些,別回頭,千萬別回頭……”

我聽完他的話背上發麻,腿都軟了,抓緊他腰間衣物就重重點頭:“我聽話我不回頭,不回頭!”

“這才乖。”他滿意揉揉我腦袋,抬頭目光落在院中一眾棺材上,淡道:“賊心不死的冤魂,竟然想霸佔你的身體。”

我整個人都恨不得掛在他身上,吸了吸痠痛的鼻頭,心有餘悸地問:“這些人到底是因為什麼死的?難道真的是遭天譴了嗎?”

他面容恢復冷俊,“蘇家世代捕蛇吃蛇,罪孽深重,當然是報應。你想知道具體原因?過來。”

他抓住我的手帶我往太叔爺爺的棺木前走。

只一揚手,太叔爺爺的棺材蓋就自動緩緩推開了。

棺材裡升騰著陰森綠光,太叔爺爺身穿大紅色喜慶繡福壽紋的壽衣,腳上套著黑布鞋白棉襪,雙手搭在腹部安靜地躺在棺木中。

我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太叔爺爺的半個身體,至於他的臉,我根本不敢看。

“答案就在他的面容上。”男人牽著我的手平靜說。

我本能將他手抓的很緊,迫不得已硬著頭皮,試探性伸頭往棺材裡看。

雖然已經在心裡做好準備面對恐怖了,可在看見太叔爺爺那張完全變成怪物模樣的臉時,我還是慫包的嚇到一頭撞蛇仙的肩上!

欲哭無淚。

這也太可怕了!

太叔爺爺的面龐發青,脖子上纏了一圈可怕的蛇鱗,臉上密密麻麻生出了很多條紫青血絲。

雙腮乾癟,顴骨突出。

眼珠下凹,麵皮包裹出頭骨的形狀。

更瘮人的是老人嘴是張著的,口中好像還有黑乎乎的蟲子在蠕動。

既恐怖又噁心!

像條被曬乾的死蛇!

“害怕?如果當晚你也喝了蛇羹,那你也會變成這副模樣。”他語氣清冷,沒有感情,但行為上還是很照顧我情緒,默默把我的手包裹嚴實。

“所以你那天晚上才會這麼著急問我有沒有喝蛇湯?”我怯怯躲在他身後喃喃。

“本座察覺到蘇家有蛇腥味,想去阻止你,不料剛開門你自己回來了,好在你身上沒有蛇腥味,本座便放心了。”

我不自在地站在棺材前問:“他們說吃蛇肉能夠延年益壽,是真的嗎?”

蛇仙說:“要看蛇的品種。小月兒,你們蘇家與我們蛇族可謂是仇怨不淺。

蘇家祖輩貪婪捕蛇吃蛇,已經引起蛇族的公憤了,蘇家濫殺無辜,遭報應也是咎由自取。

原本喝下那碗蛇湯的人都得死,活下來的這些,是命不該絕。”

“後院還鎮著靈蟒,他們就開始大吃蛇肉了,為了自己的私心害死這麼多生靈,他們真是活該!”

我一點也不覺得他們死的冤,這也許就是佛家說的業障,自食其果!

“只有吃修煉有成的靈蛇他們才能延長壽命,你知道這群人當晚吃的那條蛇是從何而來的嗎?”蛇仙低眸冷冷盯著我,平靜的眸光卻自帶強大壓迫力,逼得我在他跟前抬不起頭來。

“那是條修煉了三百年的靈蛇,只差幾天就能得道成精,身上有仙氣縈繞。

你三叔從上山採藥的老人口中得知了它的存在,就連夜派人封山,找了三個小時在一處山洞裡找到它。

然後用電棍活生生把它電死,用鐵釘釘穿它的七寸,將它帶回家,帶皮切成了幾十段,那條蛇有三米長,三指粗,被你們蘇家六十多口人分食了。

它是條母蛇,死的時候,肚子裡還懷著六條小蛇,而這六個還沒成熟的蛇蛋,當晚被人煲湯送進了你太叔爺爺嘴裡。”

饒是我沒有親眼見到那些廚師將蛇剝皮抽筋的場景,可他這麼一說,我腦海裡就情不自禁地浮起了那一幕幕血腥畫面。

再想起那天晚上的蛇羹,黑乎乎,黏糊糊,一段一段……

我瞬間就受不住的別過頭狠狠惡心作嘔了起來。

生理性的排斥讓我胃中一陣灼燒,全身難受。

他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看我這個樣也沒再繼續說下去,直接告訴我答案:

“蘇家世代吃蛇都沒吃死自己,這次把自己吃死,是因為後院那隻靈蟒,是它感受到靈蛇的怨念,設法將自己體內的毒渡給了那條靈蛇的屍體。

所以蘇家才死了這麼多人,月兒,本座也是蛇,你如果怪本座沒有提前知會你,替你們蘇家躲過這一劫,本座無話可說。”

我咬住唇壓住繼續作嘔的衝動,淡定道:

“我為什麼要怪你,那是他們自己作惡,他們根本不是我的親人,從二十年前捨棄我,幾天前押著我去鎮宅的時候,他們就沒資格做我的親人了……

更何況我知道那晚上你是想救我的,你救我一個就夠了。”

他深深望過來,目光中夾雜著我看不明白的情緒,倏然滿意揚唇:“本座的小月兒這一世,終於不那麼蠢了。”

這一世……

我迷茫的對上他眸光,“蛇仙老爺,你為什麼總這樣保護我?我們以前,見過嗎?”

他藏住眼底複雜,“本座不是告訴過你,本座喜歡你。本座喜歡你就保護你,有問題嗎?”

我呆呆盯著他那張清貴俊容,那雙深邃如星海的眼,似曾相識:“玄霄?”

“嗯。”

“為什麼你的名字,會給我一種安全感……”

玄霄,墨玄霄。

才往深處想,我就突然覺得背上一陣火燎撕裂的疼。

又是那股熟悉的痛。

“月兒,別多想。”他立即抬手按在了我的後背上,掌中涼意幫我驅散了疼痛。

他摟著我的後背,倏然收回手臂,把我抱進了懷裡。

大手給我梳理肩上長髮。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本座對你的心意,小月兒,這輩子你我的時間,還長。”

我不知道他這句話到底暗藏了什麼玄機,但我卻認清了,現在我身邊只有他了。

哪怕他是個異類,是個蛇仙。

我被蛇仙給帶回家已經是午夜十二點,大宅裡的那些人可真是心大,連我和蛇仙光明正大從正門回來都沒發現。

第二天一早,家裡又鬧起來了。

說是蘇青婷一覺醒來兩隻手都長滿了青色蛇鱗,還瘋癲的嚷嚷著要吃死老鼠。

而我也從蛇仙老爺的口中得知原來昨天把我鎖在祖祠裡的幕後黑手就是蘇青婷。

至於我大哥蘇聿明,昨天出門至今還沒回來。

要給我送藥的那個小丫頭被蘇青婷懲罰刷了一夜的盤子。

小丫頭紅著眼哭唧唧來找我道歉時,兩隻手都被泡的發白。

“二小姐不讓我給你送藥,還讓人看著我把一千個盤子全部刷完,我刷完都已經凌晨三點了,我以為你回來了,才沒去找你……

大小姐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我現在就給你上藥!噯,大小姐你頭上的傷口呢?”

小丫頭瞧著我的腦袋錯愕不已。

我心虛的捂住腦門,“我體質比較特殊,傷疤好得快。”

總不能告訴她是蛇仙昨晚上將我按在床上舔好的吧……

不僅額頭上的傷口痊癒了,還有昨天晚上被惡鬼咬破的傷口,都被蛇仙大人給親自舔癒合了。

我還記得他昨天晚上伏在我身上,黑著臉無奈警告:“蘇弦月,你以後再動不動就受傷,信不信本座毒死你!”

話說的雖兇,可我知道他其實是想用另一種方式告訴我要愛惜自己的身體。

不過他倒是個節制的男人,自從那晚後,就沒再碰我,頂多不安分的用手在我全身遊走……

“哦,大小姐,你耳尖怎麼紅了?”小丫頭快言快語的好奇問。

我一把捂住自己的耳朵,義正言辭地回答了句:“熱的!”

小姑娘好奇噘嘴,不太相信:“現在都八九月天了,今天氣溫可低了,大小姐你穿得也不多啊……”

我著急心虛轉移話題:“那個,你是誰?我以前好像沒在蘇家見過你。”

小姑娘這才想起來自我介紹:

“嗷,我是夏暖暖,昨天剛來蘇家,我是看見蘇家公司的網站上招聘家庭服務人員才來應聘的,上個月就投了簡歷,上個星期面試被錄取,昨天才搬過來!

大小姐,我已經向大夫人申請過了,來伺候你,我今天就是想來問問你,我什麼時候可以搬到你的院子裡住。大小姐你放心,我照顧人很拿手的!”

“夏暖暖……”我仔細瞧了她兩遍:“你看起來年紀不大。”

夏暖暖拍拍胸口道:“我顯嫩,今年二十一,大學剛畢業。”

我驚訝問:“你是大學生?大學生幹嘛要來蘇家當傭人!”

我記得蘇家的年輕女傭人都是鄉下一些不識字或者輟學的小姑娘。

大學生怎麼會甘心放棄外面的大好世界,來這種家庭當傭人……

夏暖暖不好意思地衝我尷尬笑笑:“還不是因為……工資待遇好。

我專科畢業,大三那年在外漂泊了一整年,結果找到的工作不是老闆變態動不動就道德綁架忽悠我們加班,就是純體力流水線,工資還少。

好不容易找到個六千的工作,卻天天熬夜連個節假日都沒有,我又不懂人情世故,得罪了老闆的情人,就被穿小鞋辭退了。”

我拿出手機檢視了一下最新訊息。

“那蘇家給了你多少工資?”

“一萬二!”

手機啪的一聲掉在了桌子上……

我:“……”

對上女孩那天真無邪的明媚笑容,我突然有點羨慕她。

一萬二的傭人工作,我覺得我也可以!

臥龍縣的百年蘇家真不是吹的,這一個月光支付傭人的工資都得……四五十萬!

這哪裡是送人進來當奴隸的。

明明就是發家致富的發財路啊!

“大小姐?”夏暖暖看我呆住,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驀地清醒過神,拿起手機繼續裝作若無其事,“哦,你要搬過來?那你自己在院子裡找個房間吧,隨便住。”

夏暖暖是個很愛笑的小姑娘,聽我發話,立馬就重重點頭,蹦蹦跳跳的跑出去搬家了。

她走後我才掰著手指頭沒出息的算了起來,家裡有三十個年輕女傭人,還有幾個婆子,還有把門的保安保鏢,廚子,清潔工……

加起來得有七八十個人了。

要是都按一萬工資一個月算,那我家一個月光付給別人的工資,就得上百萬。

蘇家的家底真厚!

正想著,祖祠那邊又來人叫我了,說是請我前去帶領闔族給亡去的長輩上香。

即便昨天那一幕已經給我嚇出心理陰影了,但六爺爺他們已經派人來請了,我又擔著族長的名義,實在不好拒絕,只能硬著頭皮答應。

到了祖祠,喪樂團已經在門外吹吹打打哭嚎的熱火朝天了。

走到眾人前首,六爺爺親手將三炷香遞給我。

隨著老司儀的吆喝聲,我帶領族中剩餘的族人端正恭敬給堂上牌位鞠躬上香。

三拜拜完,香入香爐。

六爺爺幫忙招呼族人去偏廳喝茶,而三爺爺卻是拄著柺棍,捋著山羊鬍陪我站在祠堂內,目光陰晦的盯著上頭那些靈位,冷哼一聲:

“老東西活了這麼久,也該死了!族長回來這麼久,是不是該去祭拜你奶奶的新墳了。”

我奶奶?

我心頭一涼,語氣也不由陰寒:“我才回蘇家接任族長,之前該拜的已經在家裡祠堂拜過了,至於拜墳,等我熟悉家裡的環境後就去。”

“再怎麼說你奶奶也是你們這一門上任家主,我知道,你對你奶奶有怨,但不管怎樣,她都是你的親奶奶,你都必須要認她,給她磕頭!”

親奶奶,呵……

親奶奶會在我爸死後將我媽當做牲口拴在祠堂裡?

親奶奶會把我已經成人的弟弟扔進蟒仙廟祭靈蟒?

讓我去拜她的墳,想都不要想!

但現在我還不能惹怒這些老東西,我要順從,因為……

那天我在家裡祠堂,沒看見我媽的牌位。

想到這,我不禁攥緊雙手,心底恨意流淌。

我在祖祠待了沒多久,三嬸就哭著找到了我。

原因無他,還是為了蘇青婷。

“小月啊,我知道是婷婷那個不懂事的孩子招惹到了你,她現在已經知道錯了,你就看在她是你親堂妹的份上,放過她吧!

她現在雙手都長滿蛇鱗,她嚇都要把自己嚇死了,小月我求你放過她吧,嬸子給你道歉,嬸子替她給你跪下了!”

她養子躺在棺材裡的時候都沒見她哭得這麼傷心,果然親生的和不是親生的差距不是一般大。

想起蛇仙老爺前天給我說的話,他說他若不幫我,我剛回蘇家,不用點手段怎麼樹立威信,我暗暗鼓起勇氣眼神冰冷的對上三嬸子淚眼朦朧的視線:

“這是她自找的,誰讓她三番五次找我不痛快,我不爽,你們就陪著我一起難受吧!”

三嬸子一把撈住我的胳膊哭得肝腸寸斷:“小月啊,都是嬸子的錯,你懲罰嬸子吧!嬸子就只有婷婷這一個寶貝閨女,婷婷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嬸子也活不下去了……”

我一動不動地站著,冷眼睥睨她,沒有感情地說道:

“你既然這麼疼愛你的閨女,那不如,把你閨女身上的蛇鱗轉移到你兒子蘇青珩身上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