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有些生氣,語氣裡透著蝕骨的寒,我猛噎了口口水,抖得更厲害了。

他是蛇仙,說不怕他是假的,更何況他還這麼陰森森的和我說話。

我越抖他越是不滿,束在我腰上的手臂用力,他壓沉聲警告:“事已至此,你接受不了也得接受,再抖本座……掐死你!”

我呼吸一窒,咬住唇艱難的憋住顫抖的幅度,可生理性的反應也不是我想讓它消失它就能消失的。

察覺到我抖得不是那麼嚴重了,他才勉強消氣,一改方才陰冷,軟下語氣:

“小月兒,你已經答應做本座的女人了,你的身體,遲早也是屬於本座。小月兒這麼快就想反悔了,難道不想擺脫那條靈蛇的詛咒,不想為你母親和弟弟報仇了麼?”

我攥緊正在蛻皮的五指,害怕的喘息出聲:“蛇仙老爺,我、我又要變成怪物了。”

話說完,我怯懦的將自己整個人都埋進被窩裡。

想哭,卻早就已被折磨的沒了眼淚。

他這才睜眼留意到我身上的皮屑。

“你是在害怕身上的蛇皮?”他後知後覺的明白真相。

我縮著身體抖著雙肩,心臟像被一隻手攥住般,緊迫得喘不過氣:

“對不起,我、我昨晚不是故意的,他們都在喝蛇湯,我看著噁心,就喝了三嬸子給我換的那盅烏雞湯,我沒想到她竟然會在湯裡下東西……

我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才會冒犯你,對不起蛇仙老爺,我知道是我的錯,我也沒有後悔,我只是,受不了現在的我。

你別碰我,我髒,蛻皮的時候我就像個怪物……我只是在害怕我自己。”

我越說語氣越凌亂。

他聽完,卻還是從後抱住我,白皙修長的指尖竟幫我揭起腰腹處的一片蛇皮。

我緊張抓住他的手,急得要哭:“蛇仙老爺、你別這樣,髒……”

他溫熱的吐息擦過我耳尖,從後撈緊我,下頜壓在我肩上低低說:“本座也是蛇,本座不嫌蛇皮髒。”

我止住喘息,沒再阻止他。

對啊,他也是蛇。

“你這樣怕蛇,可嫌本座骯髒?”他放輕指尖的力度,將我腰上的蛇皮一塊塊揭下來。

我立馬搖頭,攥住一雙手懦懦道:“蛇仙老爺不一樣,我只是嫌我自己髒。”

也許只有他才會在看見這樣噁心不堪的我身體時,還能這樣平靜淡然的伸手幫我清理身上的汙穢。

“是從去年開始脫皮的?”

我頷首:“嗯。”

“你、恨那條蛇麼?”

提起那條蛇,這幾年它都已經成為我這輩子揮之不去的陰影了。

我咬住唇沉默了好一會,才說:

“不恨,我只是後悔,如果早知道外婆當初是想拿戒指逼它娶我,好讓我蹭它的運借它的壽,早知道這個舉動會惹怒它,我一定不會戴上這枚蛇靈玉戒指。

是我對不起它,但是它對我的報復也夠狠了,它要讓我像條蛇一樣活一輩子。

我身上長蛇鱗,還會褪蛇皮,我被這枚戒指給折磨得生不如死,我害怕,可我也知道這是我咎由自取。”

早知道現在這麼痛苦,我還不如死在十八歲。

他靜了靜,攬過我不堪的身體,薄唇附在我耳邊,邪魅的勾著我:

“和本座在一起,本座護你。留在本座身邊它不能傷害你,你若讓本座開心,本座便設法替你取下這枚戒指。月兒放心,本座定憐惜你,比它溫柔。”

“蛇仙老爺……”

我還沒擠出感激他的話,就忽然察覺到一條涼津津的尾巴纏上我的雙腿。

我陡然緊繃住身體,呼吸加重。

那條蛇尾用尖尖撓了撓我的掌心,我嚇得差些叫出聲。

精神高度緊張時,那條光滑泛著涼意的蛇尾攀上了我的雙腿,伸向我的腰腹……

我顫顫驚魂未定,心尖像過電似的陣陣酥麻:“蛇仙老爺你別……”

他邊用蛇尾玩弄我,邊壓在我耳畔傾吐熱息:

“昨夜可是小月兒纏著本座索求不滿,不知饜足,如今本座已是小月兒的人,小月兒可不能負了本座。

本座是蛇仙,蛇仙性情暴戾,手段陰狠,小月兒若是負了本座,本座可是會發怒的。”

“我、我不是故意……”我顫顫巍巍想解釋,卻被他出聲打斷:“本座不在意起因,本座只在乎結果。小月兒昨晚可是險些要了本座半條命去……”

微涼指尖劃過我腹部褪去蛇皮的白嫩肌膚,撩的我心頭狠狠一顫,耳邊那邪魅的磁音接著威脅:

“本座今日為你揭去蛇皮,你的身體會比從前還嬌軟白皙,面板細膩。但月兒,你要記住,從此刻起,你的身體只屬於本座。若你膽敢生出背叛本座之心,這蛇皮蛇鱗還會生出來的。”

冰涼的蛇尾往我腿間勾了勾,我呼吸急促面色潮紅的哽咽低吟:“好、好……”

“這才乖。”他低頭往我臉頰上吻了下,眯了眯好看的深邃眸眼,像是承諾:“本座會對你好的。”

下午,我才焉巴巴的從床上爬起來。

不過讓我意外的是,我身上的蛇皮蛇鱗果然消失了。

胳膊小腿上的死皮蛻完後就露出裡面一層光滑白皙、膚若凝脂的肌膚。

連我的臉,也變得更白更有光澤,白裡透紅,雙腮好似雨後的桃花。

我震驚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好像一夜之間脫胎換骨,褪去全身汙濁了!

唯一讓我遺憾的是,我眉心的那顆硃砂痣還在。

“月兒的身體,變得更完美了。”

他從我身後抱住我,逼過來的清冷氣息還是令我不適應的心頭一顫。

我猛吞了口口水,看著鏡中那名披散著如墨青絲,身上只罩了件寬鬆白袍的蛇仙老爺,瑟瑟問:“蛇仙老爺、我,我和你這樣,那條靈蛇,會不會知道,他萬一發怒……”

“你們雖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他不想要你,你對他而言不是妻子。

現在你是本座的人,他要是怪罪,本座可以和他商量,把你要過來。

本座的本事,不比你那位前夫差,大不了,將你生搶過來。”

搶……

突然感覺自己像個物件,被人搶來要去。

但能跟著他,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既然一定要嫁蛇仙,那我可以選一個性子好點的蛇仙!

穿好衣服剛出門,我就從大娘的口中得知昨天晚上家裡鬧了蛇災,那個妄想侵佔我的混蛋傢伙被毒蛇咬了腳踝,等人發現送去醫院的時候,毒性已經蔓延遍他整條腿了。

今天一早那混蛋的父母就聞訊趕去了市中心醫院,主治醫生說他的情況比較嚴重,為了保命必須立馬截肢。

他的腿如今還在不在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三嬸子是真的瘋了。

我在大娘的小院子裡還沒坐十分鐘,三嬸子就像是條瘋狗般不顧大娘身邊的女傭人阻攔強行推開院門闖了進來。

逮住我就破口大罵:“好啊你這個小賤人果然是個喪門星晦氣玩意!都怪你,要不是你我的大侄子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田地,他沒了一條腿,你滿意了!

都是你這個禍害東西,老太太果然沒說錯,你和你弟弟就是天生的災星!你們就該被送到蟒仙廟被那條蟒生吞活剝了!”

大娘這會子還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怕三嬸子傷到我,連忙擋在我身前攔住了雙眼通紅的三嬸子:

“老三媳婦你這又是鬧哪一齣!家裡鬧蛇災你侄子亂跑被蛇咬,現在要截肢怎麼能怪罪到小月頭上!”

三嬸子索性破罐子破摔全說了:

“都是她!昨天晚上我大侄子出門是找她的,可最後卻是我大侄子被蛇咬,她不見了蹤影,一定是她故意把那些髒東西招來的,是她害得我大侄子沒了一條腿!

哎呦我的老天爺啊,現在我大侄子成了個廢人,蘇弦月,是你毀了他!蘇弦月我和你沒完!”

她竟還敢提昨晚的事,我本來就堵在心口的那團火氣頓時衝上頭了,冷眼瞧著她像跳樑小醜般大鬧,陰森森開口:

“你要是不在我的湯裡下藥,那個混蛋怎麼會出門找我,又怎麼會倒黴被蛇咬,都是你們的報應!”

三嬸子頓時心虛怔住,臉上青白相接,心虛的死不承認:“你、你胡說些什麼?我什麼時候在你湯裡下藥了!”

我不屑冷笑:“你大侄子昨晚上可是親口和我說,是你把他喊來,要他和我在一起的,三嬸子,你自己幹了什麼腌臢事你自己心裡清楚!

他活該被蛇咬,我警告你,你們要是再拿這種骯髒手段對付我,可就不止截肢那麼簡單了!”

“你、你……”三嬸子怒目圓瞪的盯著我,氣得高血壓都快犯了,卻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後來這場鬧劇是以三嬸子灰溜溜逃出去告終的。

大娘瞧著三嬸子漸漸遠去的憤怒背影,白著臉捻動手裡佛珠,嘆息道:“我們蘇家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啊!”

轉頭又滿臉慈愛的看向我,沒忍住伸手把我抱進懷中,神色悲哀:“月兒,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弟弟已經走了,你爸媽這一門就剩下你一根獨苗了。”

我能感受到大娘的善意,但一時半會兒,我再也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的真心了。

頭天晚上太叔爺爺發話要把蘇家大宅與我爸媽留下的財產交還給我,三叔迫於壓力終於把蘇家大宅先過戶到了我的名下。

至於我爸媽的遺產,因為涉及金額比較大,還需要時間清算,這事大伯已經幫我找律師處理了,大約還得一個星期才能有結果。

拿回了屬於我的蘇家大宅,由於蘇家的祖規就是全家住在一個宅子裡,宅子的房本上該寫家主名字,實際上家主的兄弟姐妹都有居住權。

所以我拿到房本其實只能代表蘇家從今往後大小事務都可由我做主了,並不能把三叔一家給攆出去。

但這已經足夠了。

有了房本至少我在自己家能挺直腰桿!

晚上,家裡的女傭人還是按照慣例把我的那份晚飯單獨送到我的房間。

可今晚的四菜一湯卻多了份蛇羹。

我乍一見那蛇羹,差些沒當場嘔出來,趕緊讓女傭人把蛇羹端回去。

可年輕的女傭人卻用一種不明所以的眼神看著我,欲言又止的把蛇羹收了去。

蘇氏全族人都喜歡吃蛇羹,這都是什麼癖好!

晚飯是簡單的辣椒肉絲燉雞蛋與小籠包,外加一碗八寶粥。

我從外面回來就沒看見那位蛇仙老爺,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也不知道他還在不在,要不要一起吃……

走近那層層落地青紗幔,我試探性的對著裡面喊:“蛇、蛇仙老爺?”

喊了一聲沒人應我,我又喊了第二聲、第三聲……

都沒人理會我,我才猛鬆一口氣,看來他不在。

轉身正打算一個人享受安靜的晚餐時光,卻不料竟一頭撞上了某人堅硬結實的胸膛。

我嚇出一聲尖叫,害怕的往後退了兩步。

但腰卻被某人忽然伸臂攬住。

我倉皇昂頭,卻對上了一雙染了猩紅的深眸。

他頎長身影還是那樣挺立如松,高大筆直,只不過浸染淡淡花香的懷抱裡隱約透出了幾絲血腥味。

“你、你身上有血,你受傷了?”我下意識關心了一句。

他抬起猩紅的眸眼,看我的眼神倏然冷冽。

“蛇仙、蛇仙老爺你怎麼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底油然而生。

他眯了眯綻著危險光芒的鳳目,突然伸手鉗住我的下巴,臉色是我從未見過的陰寒,幽幽啟唇,聲音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揚而來:

“小月兒,有件事,本座想確定一下,需要你的配合。”

我怯怯的望著他,不知所措:“什、什麼……”

“本座有個百年未解的心結,本座想知道,本座的月兒,究竟是不是個小騙子。”

“騙子、我沒……”

直覺告訴我今晚的他很危險。

而下一刻他便用實際行動告訴我我的直覺沒錯。

身子陡然被他一掌推開,不受控制的轉身背向他。

我沒機會反抗,緊接著就是一道強力剝開了我的靈魂。

我頓時靈魂被強行脫離肉體,撕裂般的劇痛從背上炸開,靈魂深處的疼痛直達顱頂,痛的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受不住的昂頭含淚悽慘叫出聲,抽離我魂魄的那股力還在加重,恍惚中,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被扯出無數條裂縫……

有熱流順著指尖掉下去。

“你的魂魄,並沒有沾染上別人的氣息……為何會有這麼重的傷……”

可我撐不到他猜出答案的時候了。

疼,無邊的恐懼從四面八方迸發而來將我緊緊包裹其中。

我一口血噴出來,肉體直直朝地上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