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他兇狠的把我甩了出去,我一頭磕在了桌角上,當場就眼一黑暈死在地上——
從那以後,我就受到了蛇王的詛咒,活著的每一天都要承受蛇王的瘋狂報復!
最早,我只是覺得自己身子癢,撓著撓著身體就多出了幾片蛇鱗……
漸漸的,我的胸口與大腿都長滿了陰森可怕的黑色蛇鱗片!
這些鱗片都長在身體隱秘的部位,平時穿上長裙能全部遮住。
可就是每每脫去衣服洗澡,我自己都能被自己身上的恐怖樣子嚇到!
外婆說,這是蛇王的懲罰。
罰我一輩子不能嫁人。
我和外婆哭了好幾回,可外婆都是拍著我的背嘆著氣安慰: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好歹小命是保住了,不嫁人,就不嫁吧,反正你的命裡也沒有姻緣。”
往後這幾年,我雖然已經慢慢恢復了正常人的生活,但我還是能察覺到,蛇王的報復,並沒有停止——
從去年生日那天起,我每個月的初一都要像蛇一樣,褪鱗蛻皮。
我一次又一次的親眼目睹自己從一個人變成一個面目全非的怪物,又從一個怪物變成一個嶄新的人……
我在深夜哭過無數回,因為自己的怪異,我每次都需要緩好幾天才能與人正常交流。
我開始後悔當年外婆替我做的那個決定了。
今年,我二十三,整整五年,我都這樣半人半鬼的活著。
有時候想想,真覺得還不如十八歲那年就死掉算了!
半個月前,我在省城收到了外婆病重的訊息。
匆忙趕回家時,外婆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她拉著我的手,一口氣卡在嗓門眼,吐不出也咽不下。
翻著白眼盯著家裡的房梁,口齒不清的向我囑咐:
“蛇靈玉、戒指不能摘下……你要戴一輩子、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摘!”
“蛇王、會保你一命!你要記住、你是、蛇王的新娘,總有一天他會接受、你的……”
“還有、一件事,你媽,死得冤!阿月,替你媽報仇!”
我趴在油盡燈枯的外婆身上哭的泣不成聲,外婆的白眼往上翻的越來越厲害,但還是死死抓著我的手不肯放:
“阿月,你、弟弟沒了!你要記住,報仇!外婆死後,你要在鋪子裡,待滿二十天,替外婆守二十天的孝!”
“外婆,是為了給你續命,才遭了天譴、你要好好活下去,外婆,死而無憾啊——”
外婆抖著嗓音拼命全力的嚎完這句話就一口氣下去,撒手人寰了。
我跪在外婆的屍體旁悲痛欲絕嚎啕大哭,而我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也發出了奪目的銀光。
戒指下,細長的指節又多出了兩條血絲。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外婆,這戒指我根本取不下來。
十八歲那年的七月半,自我戴上這枚戒指起,它就成了烙在我指間的一個詛咒!
我的手指總是會動不動就劇烈疼痛。
上大學那會子同學們都對我手上的這枚蛇靈玉戒指極度避諱嫌棄,連同我這個人也被孤立排擠。
同寢室的室友在背後稱我為蛇婆,還到處宣揚我身上有髒東西,誰碰誰倒黴。
我實在受不了每時每刻都遭人白眼的滋味,就違背了外婆讓我立下的一生一世絕不摘下戒指的誓言,偷偷想把戒指弄下來……
可我試了無數次,這戒指都像是與我的手指長在一塊,嵌進了我肉裡似的,根本拔不下來!
更令人害怕的是,我每次試圖摘掉戒指,這戒指都會自己縮小,夾得我骨節裂疼。
我的手指上,還慢慢多出了幾條血絲,我不知道血絲的出現意味著什麼。
但直覺告訴我,血絲越多,我離自己的死期就越近!
我做夢都想摘掉戒指,如果有選擇,我根本不想做蛇王的新娘。
外婆下葬後,我守在外婆的壽衣鋪子裡,按照外婆生前的囑咐,給她守二十天孝。
第二十天,壽衣鋪外突然停了一輛黑色豪車。
走下來了一男一女,男的西裝革履,大約四十來歲,長得相貌堂堂。
女的一身藕色旗袍,手裡拿著雙面繡荷花團扇,打扮的古典卻又夾著一股子妖氣。
他們聲稱是我的叔叔嬸孃,還說我弟弟前幾天得病死了。
按照我家的規矩,我爸和我弟弟是嫡系繼承人,如果他們兩個全不在了,那新一任繼承人就是我。
我本來是不信的,還以為是電信詐騙詐到家了。
直到他們拿出我外婆生前親筆寫的認親信,還有外婆常年不離身的那塊玉佩,我才確定他們的確是我的親叔叔嬸子。
八月初一,我跟著三叔和三嬸子回到了自己闊別二十多年的家。
直到那時我才發現,我父親的家原來不是普通農民家庭,而是百年前就富甲一方的雲州蘇家!
我父親家,有一棟兩百多年的老宅,雕樑畫棟,亭臺水榭,古式建築,灰牆黑瓦。
甚至園子裡的一草一木都來路不凡大有名堂,一株價值千金!
山水花草,一步一景,每一處都在彰顯著富貴奢華的氣息。
我還沒從這翻天覆地的身份轉變中緩過神,就被拉著去祠堂,認了本族的所有親戚,被託付了掌家人的大印。
我三嬸子當場笑的滿臉皺紋,拉著我的手就親暱道:
“阿月啊,從今往後你就算是真正的認祖歸宗了,你現在是咱們家的當家人,以後咱們蘇家的所有財產都是你的!”
三叔吸著煙面色凝重:“當了當家人,你就得承擔起振興咱們家族的重任,現在先不說振興,你要替列祖列宗扛起咱們蘇家!”
大伯操著手在一邊冷哼:“一個小姑娘成了當家人……笑話!”
大娘無奈瞪了大伯一眼。
三嬸子的女兒蘇青婷不屑的白了我一眼:“什麼當家人,不過是個替死鬼。”
此話一出,當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三嬸子突然一個箭步竄上去就狠狠抽了她閨女一巴掌,破口大罵:
“你這個死討債的,祖宗面前說什麼胡話呢!你堂姐現在才是我們的家主,你最好對她客氣些,別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蘇青婷被她抽的癟嘴直哭。
回到蘇家,三叔三嬸子對我格外的熱絡體貼,把家裡最好的房間騰給了我,還讓製衣師傅上門給我量身定做好幾身高定裙子。
我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高定禮服店上萬的衣裳,就連每天早上的漱口水都是山泉水。
三嬸子還往我的銀行卡里打了幾十萬的生活費,對我,比對自己的親閨女還好。
我沉浸在被家人關心照顧的氛圍裡,漸漸對他們放下了警惕。
我想,我爸媽在世的話,應該也會這麼疼愛照顧我。
我差一點就要把他們當成自己的親人了。
然而,就在昨晚,深夜十二點,我還沒睡著,隱約聽見我住的院子裡有細碎的說話聲。
出於好奇,我光著腳沒開燈,小心翼翼的下了樓。
三叔在我院子裡的涼亭中吸菸,壓著嗓音說:“這幾天一定要把她看牢了,後天,我們就解脫了!”
三嬸子搖著團扇陰笑:“放心吧,我在她屋子裡點的香有很強烈的安眠作用,保管她閉上眼睛就醒不過來。”
“還是你辦事牢靠,那個秦老太婆可真是痴心妄想,臨死竟然想把那個女鬼胎給還回來,她真以為我們會看在血緣親情的份上,把一個外人接回來白養著嗎?”
“幸虧我們知道當年那個女鬼胎沒死,不然可就真要把咱們的閨女給送進去了!二哥一定沒想到,他繼承的家產,最後全都得落到我們手裡,他的兒子女兒,都得替我們去死!”
“明天再讓人去後院燒燒香,安撫一下那條大蟒!”
“要怪只能怪你們蘇家的祖先,怎麼好巧不巧就打死了一條蟒仙,現在那公蟒被鎮在院子後面,隔三十年就要鬧一回,還非要用活人祭才罷休,一個蘇昊陽不夠,還得再送過去一個蘇弦月!”
“誰讓那個蘇昊陽從小就身體不好,現在看來,媽真的說對了,咱家受了蟒仙詛咒,龍鳳胎註定只能活一個。”
“把活著的那個做成那東西,鎮壓蟒仙,我們蘇家就安頓了。”
蟒仙、鎮壓、活人祭……我聽著那些字眼只覺得雙目冒金花,頭腦裡陣陣噼裡啪啦!
原來他們接我回來是為了祭蟒仙!
得知真相後,這蘇家我一分鐘也不敢待下去了。
今天天一亮我就拿上手機,趁著人都沒起床,悄悄從大門跑了出去。
我跑到了鎮子上,由於對這裡的環境一點也不熟悉,只能跟著導航徒步往縣城走。
可我還沒能順利摸進縣城,就被兩輛豪車給擋住了前路。
三叔和三嬸子從車裡下來,一言不發的招呼人就把我往車裡拖。
我拼命的掙扎嚎叫求救,但還是沒能逃脫被他們抓回去的命運——
我被人綁回了蘇家老宅,三嬸子身邊的老傭人面無表情的把我按在梳妝檯前,不等我有所反應就咔擦一剪刀剪掉了我的一縷頭髮。
還把我的頭髮貼在了一個童女紙人身上!
“你們要幹什麼,放開我、放開我!”
我發了瘋的掙扎,對著梳妝檯上那個三十厘米高粉衣戲服的童女紙人心驚膽戰毛骨悚然。
奈何我的兩條肩膀都被兩個婆子一左一右死命的壓著,剪我頭髮的老傭人冷冰冰的沙啞開口:
“大小姐,從今天開始你就是蘇家的守家鎮宅仙女了!你要記住你的使命,鎮住後院那隻大蟒,祖先會保佑你的!”
“鎮宅仙女?”我不敢相信的瘋狂搖頭,拼了命的想要逃脫:“放開我,放開我!我不要做鎮宅仙女,你放開我——”
但無論我怎麼大叫反抗,都於事無補。
老傭人劃燃火柴把貼在紙人身上的頭髮點燃,我頓時就像是被人抽去了魂魄,神識逐漸迷糊不清,短短几秒就失去了所有情緒,徹底淪為了一具行屍走肉——
“時辰到,送鎮宅仙女回宮——”
門外的老管家哐的一聲敲起銅鑼。
接著我就渾渾噩噩的被傭人們架著膀子拖出了房間。
滿院子飄散著飛揚的白色紙錢,幾名古代轎伕打扮的中年男人佇立在一頂金蓋紅漆的轎子旁。
轎身畫滿了仙人飛鶴圖,轎頂金蓋上聳立著一尊純金的引路仙女。
“送仙女上神轎!”
我被人按進了狹小逼仄的空間裡,雖然總是集中不了精神頭昏眼花,可坐進轎子裡的那一剎一股洶湧的恐懼感還是鋪天蓋地的朝我襲了來——
眼淚控制不住的墜下臉頰。
搭在膝蓋上的手也微微抽搐。
轎外大娘的哭聲格外悲愴:“老二就只剩下這一個閨女了,你們真的要把她送進去嗎!老三啊,你二哥生前對你不薄啊!”
三嬸子捏著嗓子戲謔:“不把她送進去,難道要把你送進去?你可別忘記了,老二這一門本來就是老太太安排鎮宅的!”
“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你、你們……”
大娘有心臟病,受不了刺激。
神轎被人抬起來,之後我就再也沒聽見活人的聲音。
很快,轎子被放在了一個地方。
轎伕們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我肢體僵硬的坐在轎子裡,目光直勾勾的盯著眼前那塊紅色轎簾。
不知過了多久,我手指上的蛇靈玉散發出了盈盈微光。
突然,我身體猛地放鬆,恢復了行動!
神識歸位,我立刻慌張的掀開轎簾跑了出去——
入目的景象是片蕭條荒蕪的廢棄院子,院子裡有一棟破樓,樓上窗戶都爛掉了幾副,木質主體也被風雨摧殘的千瘡百孔。
我害怕的環顧四周,在東邊不遠處的荒草叢裡看見了一塊陳舊的石碑。
我走過去,吞了口口水,壯著膽子把石碑前的荒草拂開。
視線落在碑體上,只見碑上赫然雕刻著:癸巳年鎮蟒太歲於此!
他們這是把我送進了鎮壓蟒仙的院子裡!
我霎時駭然失色,扭頭就往院子的小門方向跑。
可當我伸手拉門時才發現,他們把門從外面封死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無助的邊用力拉門邊扯著嗓子大聲嘶喊。
我不知道我到底在期待什麼。
期待他們良心發現把我放出去嗎?
可明明知道他們不會,我的求生欲還是不敢放過任何一縷希望……
“放我出去,求求你們放我出去!”我喊的撕心裂肺淚流滿面。
外面還是一點聲響都沒有,彷彿這片天地已經與世隔絕了。
“三叔,你們放我出去,求你……”
我的指甲摳進了木門的門栓裡,不停用力拉拽木門的動作磨得指甲縫出了血。
而更讓我絕望的是,我不但沒能逃出這個鬼地方,我的身後還忽然有了什麼東西摩擦地面的聲音——
窸窸窣窣,嘶嘶啦啦,再慢慢靠近我。
我嚇得淚水乾涸在臉上,後背一陣潮溼,硬著頭皮僵硬的轉身——
卻看見一條渾身披著灰青色鱗甲,腦袋比我家臉盆還大的金瞳巨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