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笑吟吟道:“這是尊上的神仙名號,你只有供這個才頂用,別的名號你供了等於沒供。”
“你等等。”我著急從外套口袋裡掏出圓珠筆在神位邊上寫字做記號。
鳳凰又把墨玄霄的名號告訴我一遍,我記好,狠狠鬆口氣。
不知道墨玄霄回來看見我供他神位,會不會心情舒暢點!
我熬了個大夜才用尖刀把神位上的名號給刻好。
等到大致完工了我才撐不下去的趴在桌子上抱著那個神位睡過去……
不過,我好像夢見墨玄霄了!
夢裡他一襲飄逸長衣,墨袍織金,袖上暗金流雲隨著衣袍擺動卷卷翻湧。
青絲如瀑傾洩肩後,靈蛇玉冠高束,鬢角金飾溫潤光澤,襯得他分明的稜角都柔和了三分。
腰間盤蛇,冷月光華落在他腰上掛著的一枚血紅玉佩上,熠熠生輝。
俊容比平日裡溫柔太多,墨眉飛入鬢,雙眸如點漆,隱約有清亮月光浮動。
高鼻薄唇,端正精緻的五官簡直比畫裡謫仙還俊美……
好看的不像是現實中的人物。
“總盯著本座腰間的玉佩看做什麼?”他的眼睛亮亮的,忽然伸手攬過我的腰肢,眼神柔的好似要滴水:“想要?嗯?”
唯一一成不變的,是他還這麼孟浪……
我倒也不和他客氣,伸手指向他腰間玉佩……下墜著的一顆紅豆吊飾。
他輕笑,心情甚好地握住我手,眉眼如畫的挑逗我:“想要,就親本座一口。”
我臉一紅,低頭。
他繼續笑道:“本座的小啞巴,還是這麼容易臉紅害羞,這玉佩……”
他話沒說完,我就昂頭封住他的嘴。
他一怔,被我驚亂了眼底碎星。
笑話,還真以為我不敢親嗎?這裡可是我的夢,更何況在現實又不是沒親過!
我不但親了,還咬了他嘴唇一口。
他的心,跳得更猛了。
我親完,不要臉的朝他伸手。
他從怔忪中回神,清醒過來突然發笑,抬手颳了下我的鼻子,無奈道:“很好,學會主動了。”
取下腰間玉佩放入我手中。
不等我開心欣賞玉佩的盛世美顏,他就一把抱住我,把我緊緊按在懷裡:“如果上一次,你也這麼親了,該多好……”
“小月兒,我想你,百年的思念都快將我逼瘋了。別跑了,求你。”
我感受到他的驚恐與肩上微微顫抖,張嘴想要問他怎麼了,但啟唇卻無聲。
啥情況,成啞巴了?!
我說不出話,只能抬手也摟住他,無聲的拍他後背安慰他。
他一直在下意識發抖,我見抱他也哄不好他,就索性扭頭往他臉頰上安撫性的親親。
他感受到我的親近,呼吸陡一沉,大手握住我的腰,暗暗用力。
我倆就這麼擁抱了很久很久……
一晃神,月光沒有了,墨玄霄也消失了,我置身在一片黑洞裡,慢慢合上眼。
本能地把懷裡東西抱更緊點。
“玄霄……墨玄霄……”
一隻大手揉了揉我的腦袋,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微醺:“遲遲不肯給我回應,我走了,也讓你嚐嚐孑然一人的滋味。”
誰忽然把門推了開。
冷風鑽進屋,我被凍得打顫。
忽然肩上一沉,誰給我蓋了件毯子。
“奇怪,剛剛明明看見屋裡有人影……不是尊上回來了?”
“也對,尊上剛走,不可能這麼快就回來。”
“帝尊……”
誰的指尖悄然觸碰到我眼角,嚇得立即縮了回去。
“不能褻瀆不能褻瀆!我家帝尊打人可狠了,我不要被揍成豬頭!”
孤兒院的案子是在兩天後全部收網的,一共逮捕了十來名主犯,牽扯到全省幾十家孤兒院。
原來那批人並不是可著一兩個孤兒院薅,他們會假扮社會人士偽造證件,專門挑偏院小山村的孤兒院下手。
因為他們知道,封建落後的小村莊對於辦理收養手續這件事管理得並不嚴格,基本上看過身份證留下手機號就能把人帶走。
而且那裡的孩子會更加渴望看見外面的天空,那裡的孤兒院院長會更加盼著有錢人出現。
於是他們就鑽了法律與人性的空子,這才逍遙法外十來年。
而萬家孤兒院事件成功引起了社會各界人士的譴責,上頭也因此開始對孤兒院與福利院等社會公益機構進行了一撥大整頓。
首先被殺雞儆猴的就是胡院長,胡院長因涉嫌販賣人口貪汙社會公益救助資金被判了無期徒刑。
她在外面的男人與私生子也一夜從不愁吃喝的富足家庭淪落為上頭調查的物件,現在還被監管著呢。
至於張廚子,聽說有協會要起訴他,都這個歲數了再進去估摸下半生都得在牢裡度過了。
由於上面調查到劉院長並沒有做任何違法的事情,而且根據保護協會的調查,孤兒院的孩子們都很喜歡劉院長夫妻,劉院長夫妻對孩子們很上心,所以胡院長的所作所為並沒有牽連到劉院長兩口子。
只是最近大哥好像和劉院長來往頻繁了點,似乎在暗戳戳的辦什麼轉接手續。
再見到雲朵時,雲朵偷偷告訴我,團團她們都知道了,她們很開心,用不了多久她們就能下去找新爸媽了。
我和劉院長說起女兒墳不是壞東西,她們並不會傷人,劉院長相信了。
幾天後,我和暖暖還有大哥帶了一堆貢品香燭紙錢去女兒墳遺址祭奠那些無辜冤死的女孩亡靈。
幾炷香插進了土地裡,再抬頭,我突然又看見那些穿紅著綠的女孩身影立於土坡上……
個個面帶笑容,眉眼溫和地向我招手。
“這裡怨氣太重,形成了一個特殊的磁場,這個磁場吸引陰魂但不傷人,意在自保。只要沒人招惹她們,她們就不會鬧事。
她們願意留在這裡,這個磁場會護住她們魂魄不散,她們要是不願意留在這裡,隨時可以離開。
數百年前那場法事害死了太多無辜幼女,數百年後那些混蛋堅信女孩的器官更好用更乾淨,殺害了無數無辜女童,都是人類的貪心私慾害了這些花一般的天真女孩。”
大哥把紙錢點上,沉著臉說。
我嘆口氣,昂頭看天:“這世道什麼時候對女孩公平些。”
突然想起小時候外婆常給我講仙女配凡人的故事,只是在別人的口中,故事結局是仙女不當神仙和農夫長相廝守,兩人孕育子嗣甜甜蜜蜜過完一生。
可在外婆的嘴裡,故事的結局卻是仙女回了天上,農夫不再是農夫,而是人間世家的小公子。
外婆說真正的仙女是不會放著世上那麼多大好兒郎去愛上一個滿臉麻子講話粗魯的山野村夫的,能夠吸引她的必然是郎豔獨絕的青年才俊。
外婆的故事裡,仙女和小公子郎才女貌天造地設,仙女初來人間什麼都不懂,是小公子在她身邊悉心照顧她,教她寫人間的字,讀人間的書,看人間的煙火。
事發那天,小公子二話沒說就把仙女交給了天庭,仙女哭著不願意離開他,他只好含淚哄著小仙女,說自己一定想辦法去天上和小仙女見面……
小仙女走後小公子大病了一場,後來也消失在了人間,有人說小公子鬱結在心,找了個安靜的地方一命嗚呼了。
有人說小公子去鍾南山求仙問道成仙了,還有人說小公子去了別的地方娶妻生子了,畢竟凡人修煉成仙何其困難。
外婆說,只有她知道,小公子和小仙女人間天上隔著重重雲河霧海,遙遙相望了一輩子。
小公子喜歡小仙女,喜歡到捨不得仙女為他剔掉仙骨,喜歡到捨不得拉她下雲端,讓她墮入塵埃和自己一起經歷生老病死。
真正的愛並不是執著將她囚在身邊朝朝暮暮,而是看見她好,自己好或不好,都不重要。
我問外婆:那為什麼故事的另一個版本是仙女配農夫。
外婆卻笑笑,摸著我的頭告訴我:
因為小公子放手讓仙女離開的行為在那個世道看來就是離經叛道,他們喜歡美好的事物,卻又想摧殘,他們寧願花爛在手裡,也不肯讓她自由開放在枝頭。
他們最喜歡看高高在上的人兒匍匐在自己腳下臣服於自己,他們覺得女人永遠都是男人的附屬品。
女人身上的光芒是要被抹除的,就算女人再高貴,再強大,也得乖乖被他們握在掌心,在那個只有男人才能讀書習字留下記載的年代,女孩永遠都是最可悲的存在。
古往今來有些陋習已經深深刻進了某些人的骨子裡,就像當年在二選一的情況下,我是被拋棄的那個……
回到蘇家,我給仙爺的神位上了一炷香。
外婆臨終前拉著我的手讓我給我媽和我弟弟報仇,現在我已經成功把爸媽的財產全部奪回來了。
媽媽的死是奶奶造成的,但奶奶現在已經過世了。
昊陽是三叔三嬸送去祭蟒仙的,所以下一個目標就是三叔三嬸一家。
法治社會我不能讓他們一命抵一命,那就只能從他們在意的錢財上面下手了……
不過大娘之前和我說,如果我想知道真相,就去祠堂。
上次去蘇家祠堂也沒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但我總隱約覺得蘇家祠堂有問題……
思來想去我還是決定直接去問大娘好了!
我找到大娘那會子大娘正和傭人一起煮奶茶,看我過去就熱心的給我加了個杯子。
“昊陽當時死得蹊蹺,我和你大伯完全不知道這回事昊陽就沒了。”
大娘提起昊陽就雙眼發紅,悲從心來:“其實在此之前就有預兆,昊陽最開始只是精神恍惚,病了一陣,老太太走了以後昊陽就經常魂不著回家。
我和他大伯本來還擔心他是不是被老太太的亡靈給驚住了,原先打算讓你大哥找人給他看看,但誰知道還沒來得及看呢,後面那條蟒就鬧起來了,緊接著昊陽就失蹤了。
我和你大伯也沒辦法,畢竟昊陽被老太太養在蘇家其實就是為了這一天,為了我們整個蘇家的安危著想,我倆只能憋著。
沒幾天你三叔帶了個骨灰盒回來,說昊陽病死了。
實際上真相是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我讓你去祠堂,當時是存了私心。
因為前一陣子我無意間聽見老三兩口子說什麼,把昊陽放在祠堂會不會鬧,老三還說那什麼東西就是困住他的。
所以我懷疑昊陽是不是在蘇家祠堂,正好祠堂裡有鎮宅仙和鎮宅仙女的靈位,我想利用你去尋找蘇家幾百年來的殘忍真相時,順便看看裡面有沒有關於你弟弟的東西……”
把我弟弟放在祠堂裡,困住我弟弟,難不成我弟弟的魂還在蘇家?!
“我進去沒看見什麼可疑的東西,只看見了好幾排鎮宅仙女。”我仔細回想那天的所見所聞,還是沒想到任何和蘇昊陽相關的東西。
“也有可能是我會錯意了,蘇家祠堂平常都是上了鎖的,我根本進不去,正好那幾天你回家認祖歸宗祠堂才開門,鑰匙在老三媳婦手裡,握的可緊了,要不然我就自己去了。”
“我都已經是蘇家的掌門人了,那鑰匙我是不是可以要回來?”我喝了口香甜的奶茶,裡面竟然有玫瑰花的香味。
大娘頓住手上動作,不放心的看著我:“阿月啊,你這是鐵了心要和老三兩口子做對啊!”
我捏緊陶瓷杯:“總不能讓我弟弟死的不明不白。”起身要走,突然又想到一個事:“對了大娘,你這奶茶怎麼和我以前喝過的不太一樣,怎麼調配的?”
大娘無奈笑笑,招呼傭人把配方做法寫給我:“這是我自己研究的,你按照上面的方式就能調出來。記得要用這種瓷罐子做,不然花瓣的香味出不來。”
我接過配方點點頭:“好。”
回自己的院子時鳳凰那隻破鳥不曉得又去哪覓食了,我把奶茶配方放桌子上,瞧了眼屋裡青煙繚繞的神龕,拿出筆在日曆上重新畫了個對鉤:
“都五天了,還沒回來……說什麼儘快,騙我的吧。”
不對,該不會真被他的小表妹絆住腳不回來了吧!
“呸,渣男。”
第六天,第七天……
我頂著一對黑眼眶坐在院子裡無聊剝橘子。
鳳凰瀟灑的躺在樹杈上剝栗子,一個慄殼扔下來,正好砸我腦袋上。
我忍住心口蹭蹭上竄的火氣:“你能不能看著點!別亂扔垃圾!”
鳳凰挑起一雙吊梢丹鳳眼,居高臨下地睨我:
“嘖嘖嘖,你啊這幾天情緒越來越不穩定了。你們蘇家家大業大難道沒錢付保潔工資?我亂扔垃圾又不需要你親自打掃,咋就急眼了呢!”
我摳著橘子生氣嘟囔:“我不喜歡院子亂糟糟的!”
“是不喜歡亂糟糟,還是某人一直沒回來我們的小月月心急了呢?”
鳳凰睿智地側身託著腦袋,不懷好意看我:
“我昨晚可是看見你對尊上的神位發呆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你說你當時要是說上一句捨不得,尊上現在說不準就在你身邊幫你剝橘子!
你們人啊,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喜歡卻偏說不知道。”
我塞了個酸橘子進嘴裡,心裡一陣焦躁不安,“他還會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