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死,藍色活?”我立馬再次仔細看照片上的名字,幾乎從八年前開始,每年都有三個紅色名字,四五個藍色名字,“這意思是,每年都死了三個?”
鳳凰抱胸皺眉道:“我就說這孤兒院有問題!”
小女孩拉著我的手,奶聲奶氣道:“姐姐,今晚她們還會回來,姐姐我帶你找她們玩……”
找她們玩……
陡然一陣巨響從東邊傳來,像什麼架子倒了,隨即又是女人蒼老的聲音拼命喊叫:
“來了,都來了!厲鬼敲門,冤魂索命,都得死,你們都得死——”
突兀的叫喊差點把我魂嚇飛。
“雲朵,你在這裡幹什麼?”劉院長從外面匆匆趕過來。
我再回頭,那個小女孩已經不見蹤影了。
原來她就是雲朵……
劉院長拍拍身上的麵灰著急向我解釋:“那孩子沒嚇到你吧?”
我搖頭。
“雲朵,她媽一生下她就把她丟進了廁所,可能小時候被淹壞了,長大腦子不怎麼好,總是神神叨叨的,見人就嚇,院裡的小朋友都不愛和她玩!”
這哪裡是神神叨叨啊,明明就是她看見了!
“這樣啊。”我還是順著她的話應了句,渾身冒涼氣地好奇指著照片牆問:“這上面的名字,怎麼有的是紅的,有的是藍的?”
劉院長笑著回應:“哦,是這樣的,紅的藍的都是被人收養走的,紅的在外地,藍的在本地,這也是為了方便我們整理她們的花名冊。”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隱瞞?
我想了想,又問她暖暖那張照片:“這張照片是……”
劉院長笑吟吟:“和蘇小姐身邊那個女孩特別像對吧?我早前叫的暖暖,就是把那位小姐當成她了!
這孩子叫夏暖暖,十幾年前就在我們孤兒院,她是被親生爹媽拋棄在孤兒院門口的,很乖,那時候我還不是院長,是她的音樂老師,暖暖可聰明瞭,又懂事。
她十歲那年啊,來了對城裡經商的夫妻,想挑她回去領養,可惜她不知道怎麼想的,夜裡偷偷翻牆跑了,打那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暖暖的訊息了。”
暖暖竟然是從孤兒院逃跑的?
為什麼不願意被人收養……
這十幾年她都是怎麼過來的。
“那她身邊這個男孩……”
不等我說完劉院長就道:“二少爺啊,那時候二少爺經常和大夫人一起來孤兒院捐獻物資,二少爺可喜歡暖暖了,每次來都和暖暖一起玩,後來暖暖跑了,二少爺也沒再來了。”
二少爺……
“是昊陽!”
“對啊,這就是十年前的二少爺,那時候就這麼英俊了,只可惜二少爺英年早逝……年紀輕輕就病逝了,哎。”
暖暖原來和昊陽認識那麼久了。
我望著照片沉默半晌,照片裡的男孩,眉眼之間的確和我有不少相似。
這就是我那從未見過面的可憐弟弟……
回過神,我忽然想起大哥讓我帶的東西,“我大哥讓我把這個手繩交給你,青嵐也得病去了。”
劉院長一見那手繩就紅了眼圈:“這是、小青嵐的手繩……這孩子啊,才一年,怎麼就這樣命苦,去了呢!果然被算命的說中了,他是窮八字,扛不住富貴命啊!”
都是那碗蛇湯惹的事,白傷了一條無辜性命。
隔壁的人又開始鬧了起來,這次比之前叫得更厲害:“來了,都來了,都來取我老命了!天殺的,你們都不得好死!”
我忍不住問院長:“那裡關的是誰?怎麼一直在喊?”
劉院長嘆口氣,無奈道:“是前院長,我姑媽。”
“啊?”
“我是去年才正式接管孤兒院的,原本我是孤兒院的音樂老師,前兩年在外進修,孤兒院是姑媽一手操持的,結果去年七月村裡突然給我打電話,說姑媽病了臥床不起。
縣裡看她精神狀態不太對勁,就批准她提前退休,把孤兒院交給我管理,所以我才成了新院長。
姑媽那一病,清醒後就神志不清了,動不動就喊什麼厲鬼敲門冤魂索命,一天比一天發作的厲害。
村裡老人家都說姑媽這樣子像是撞邪了,我和我丈夫給她請了不少先生,也送過精神病醫院,但她的情況都沒好轉。
姑媽年輕的時候丈夫和孩子全都出車禍沒了,她現在就是個孤寡老人,孤兒院就是她的家,我和我丈夫沒辦法才把她鎖在那間小房子裡的。
不過蘇小姐你儘管放心,我們看得嚴,不會讓姑媽跑出來傷害到孩子們的。”
劉院長態度誠懇地向我保證。
我點點頭,也沒怎麼刻意留心,拿上醬油就回了食堂。
本來我們是打算吃完一頓餃子就回蘇家的,結果好巧不巧,從蘇家開出來的四輛私家車全都走不動了。
也不清楚究竟是哪個零件出了問題,總之無論司機怎麼踩油門車輪怎麼打滾,車子都卡在原地寸步不挪。
“大小姐,車子走不動了,打電話拖車,說是地方太偏明天早上才能趕過來,這怎麼辦?”大哥派過來跟著我的人不放心詢問。
我正愁著呢,鳳凰倒是氣定神閒彷彿早就猜到了一樣,懶散唸叨:
“下弦月,陰氣重,鬼打牆,魂攔路。這是她們不肯讓你走呢!你就算執意要走,她們也會想方設法把你留下來。”
“她們是誰?”我吞了口涼氣心裡發慌。
“這附近的冤魂厲鬼啊!我不是和你說了麼,此地磁場強,現在又是太陽落山時分,你更加走不掉了。”
“她們、她們留我幹什麼?”我搓了搓發涼的肩膀,渾身不自在。
鳳凰拿著扇子敲敲背:“可能是因為你身上沾了尊上的仙氣,所以她們才會下意識把你當做救星。總之你儘管安心,有小爺我在,保護你的人生安全還是綽綽有餘。”
我咕咚嚥了口口水,欲哭無淚:“所以我們今晚無論怎樣都得留在這個孤兒院了?”
鳳凰打了個彈指:“正解!”
我:“……”
早知道就不該來嗚嗚。
一個小時後,我徹底接受我們走不了的這個事實了。
好在劉院長是個厚道人,二話沒說就在孤兒院收拾了幾個空房間供我們暫住。
暖暖自從來到孤兒院就變得沉默寡言不大愛說話了,尤其是見到張廚子,眼裡的恐懼更是藏都藏不住。
得知我們必須要在孤兒院暫住一晚,暖暖牽住我的手一百個不願意:
“月月,咱們真的不回去了嗎?實在不行咱們去鎮上住招待所,這裡偏,我害怕。”
劉院長好心幫我們鋪床,抖開被褥無奈說:“鎮上招待所只招待縣裡省裡來的大官,就算是蘇小姐過去,估計也敲不開招待所的門。
那些人懶得很,除非是提前通知,不然是住不上的,招待所平時大門都是鎖著的,咱們這個小破鄉下,出門都找不到地落腳。
要是你們真的有處可去,我也不想讓你們住下來,我們這荒郊野嶺的,確實不太平。”
說著話,門口的狗又叫了起來,暖暖下意識往窗外看去,揉揉眼睛,突然驚呼:“那、那是什麼!怎麼一跳一跳的,鬼火?!”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只見黑漆漆的荒田裡兩把綠色火光一蹦一跳,迅速朝著這邊靠近……
還真是鬼火!
我以前跟著外婆一起生活,借外婆的光,是真的碰見過兩次鬼火!
都說鬼火其實是磷火,跟著人跑不過是因為人行走間引起了周圍的空氣流動才導致磷火受影響隨著人跑,其實不然,我就見過兩回人沒動,鬼火卻硬生生往人身上撲的例子!
鬼火遠看是一把火,但不照周圍景,火光映在人身上不留影……通常只有在離鬼魂屍骨比較近的地方才會出現。
因此亂葬崗和老墳塋攤是鬼火出現頻率最高的地方!
他們是從田裡來,可見前頭不遠處應該就是哪片墳地了……
劉院長臉一青迅速跑過來捂住了我和暖暖的眼睛:“不怕不怕,我們這裡人氣旺他們不敢靠近的,不瞧他,他們就不敢過來。”
我和暖暖繃著身子緩了好久,直到院長把手拿下來我們才敢再次睜眼。
這次沒有再看見鬼火了,但樓下的人又瘋了:“你們這些討債鬼,我剁死你們,剁死你們!”
之後就是一陣噼裡啪啦的響動。
樓上的孩子們可能都習慣了,這會子皆是靜悄悄的睡著,一點反應都沒有。
只是樓下的狗叫得越來越拼命。
是那東西靠近了!
“孤兒院每天晚上都這樣麼?”我問劉院長。
劉院長關上木窗嘆氣:
“不瞞蘇小姐,自從前院長生病後院裡就沒安穩過,每天晚上都有東西過來,還有孩子聽見半夜有人在樓下走廊拍皮球……等我們拿手電筒去察看,卻什麼都沒看見。”
“小孩子的眼睛和我們不一樣,或許有些東西她們能看見。”我試著和劉院長說道。
劉院長點點頭贊同:“應該是的……姑媽應該就是衝撞到這東西才生病的。”
“知道具體原因嗎?”我問。
劉院長沉默片刻,說:“應該是後面那片女兒墳的關係。”
暖暖哽住:“女兒墳?你說的是那個萬人坑!”
“對。”劉院長神色嚴肅點頭。
我疑惑問:“萬人坑是什麼?”
劉院長苦惱道:“傳說在兩百多年前村裡有個大財主,為了生兒子延續香火,就到處購買十二歲以下的女孩,讓三百女孩穿上紅裙子跳進百米深的大坑裡,把三百女孩給活埋了!
從那以後那座小山就被稱作女兒墳,由於那地方陰氣太重,村民都不敢在那裡種莊稼了,久而久之那裡就荒廢掉成了亂葬崗,所以爺爺奶奶輩也稱那地方為萬人坑!”
萬人坑附近一直都不太平,這些年來旁邊的人家要麼去城裡發達了,要麼搬家去別的村子居住,當年上頭在這地方蓋孤兒院,也就是看中這地方地皮便宜!
早幾十年這裡頂多每年陰間節日鬧騰了些,可最近兩年,幾乎每晚都不正常。
村裡找了道士先生去瞧過,說是得在萬人坑前頭立碑立像鎮壓,但不知是什麼原因,這碑一直沒能立起來!”
暖暖牙齒打顫說:“還能是什麼原因,肯定是怨氣太重普通石碑神像鎮不住……”
“自從前院長被嚇瘋以後,每晚上我們都能聽見前院長神神叨叨的鬼話,今天要不是你們的車走不了,我是真不想留你們在這過夜。
這地方不太平,晚上你們都儘量睡熟些,睡著了一覺過去也就不怕了!”
劉院長細心囑咐我們,我和暖暖相視一眼,壯起膽子點頭。
劉院長安頓好我們後就回自己住處休息了,我和暖暖躺在兩張單人床上,看著頭頂的節能燈遲遲睡不著。
躺了將近一個小時,我們倆還全無睡意。
暖暖率先開口:“你相信前院長是衝撞了那些東西,才變成這樣的嗎?”
我裹緊身上小被子輕輕說:
“是有這種可能,人撞邪之後會瘋,而一旦人精神錯亂那些東西就會見縫插針,更加猖獗的影響她,這也是老話說的,人弱鬼都欺。
通常這類人,撞見鬼的頻率比普通人高几百倍。”
“前院長並不是無兒無女,她在說謊。前院長的丈夫和兒子的確早年在一場車禍中全部喪生了,可她後來又找了個男人,為了保住孤兒院院長的職位,她們倆沒有登記結婚,還在外面偷偷生了個兒子。”
我一愣,翻身看暖暖:“還能這樣?”
暖暖面無表情地說:
“我和她兒子正好就是大學同班同學,她兒子一出生就得了病,長大後病情嚴重需要換腎,他家本來是普通家庭條件,可前年,他突然手術成功了……
換腎手術需要一大筆錢,而且他住的是市裡最好的三甲醫院。”
錢……
我皺眉:“他家哪來這麼多錢?”
暖暖低聲說:“我後來和孤兒院的朋友聯絡上了,閒聊的時候她倒是提到一件事。
她說曾經有意向領養我的那對外地夫妻後來又來了幾次,每次都只要沒有病的女孩,而這些女孩被帶走後就失聯了。”
“會不會是她們在外地,時間隔得太久,斷了聯絡,所以才會處於失聯狀態?”
暖暖裹著被子蜷縮住身子:“離開孤兒院的孩子們都沒有再回來過……前院長她不是個好人。”
我張口欲再問,門口卻傳來保鏢的呵斥聲:“你幹什麼!大半夜的往我們大小姐窗子前站想怎樣!”
隨即是男人刻意壓低的沙啞嗓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走錯房間了。”
是張廚子。
暖暖聽見動靜一把提起被子罩在頭上:“狗改不了吃屎。”
我瞧了眼窗外的影子,又深深看了眼暖暖,看來今晚讓暖暖和我睡一個房間是明智的選擇……
關上燈,我閉上雙眼想強迫自己入睡,但沒有墨玄霄在身邊,我失眠的老毛病又犯了。
想起白天蘇暮說的話,我心底像鑽了只螞蟻,蟄得我又麻又酸,不是滋味。
墨玄霄,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我焦慮地索性坐了起來。
“你的心不定,該不會是想你的新婚夫君了吧。”鳳凰的聲音從我頭頂傳過來。
我捂住腦袋小聲嘀咕:“沒有他,我總覺得心很亂。”
墨玄霄對我而言,就是一劑效果賊好的鎮定藥。
“哎,這才第一天,後面不知還剩多少時日要熬呢,你要學著適應……實在睡不著,正好我帶你出去看個熱鬧。”
“出去?”
“帶你去揭穿孤兒院的秘密!”
我聽了這句話當即就來興趣了,掀開被子下床穿上鞋打算跟鳳凰走——
但剛走到門口,就被暖暖抓了個正著。
暖暖揉揉眼睛拖著睡腔道:“月月,深更半夜的你幹嘛呢?”
我愣了下,覺得有熱鬧還是兩個人看比較爽,於是就把暖暖也從床上拽起來:“走,深夜探險去!”
“啊?”
我倆是躡手躡腳溜下樓的,走之前我還特意把房門關嚴實了。
才走到一樓,一抹小小的紅衣身影突然擋在了樓梯口,嚇得我倆差點抱團尖叫。
幸好那小身影及時開啟手電筒,白光落在她身上,映出她一張天真軟糯的可愛面孔。
“雲朵?”我愕然喚她。
她唇角扯出一抹詭異的弧度,豎起手指放在唇前:“噓……姐姐也是來找團團她們玩的對嗎?我知道她們在哪,我帶你們過去。”
團團……腦海裡忽然晃過傍晚在樓下長廊上看見的那面照片牆。
牆上有張照片,是去年剛拍的,上面就有云朵、二丫、團團、圓圓。
團團圓圓的名字被標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