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寥寥,星辰依舊。

不出眾人所料,在成功將醉酒的徐平安背下山後的翌日,徐平安竟然在客棧內發起了高燒,然而這永安府內的行醫本就稀缺,再加上大雪戰亂帶來的逃荒潮,找起來更是難上加難。

幾人沒辦法,聽從客棧老闆的建議,取了些許冰塊置於徐平安的額頭上以進行物理降溫,併購置了一些烈性白酒均勻塗抹徐平安全身,按照客棧老闆的說法,此舉可以達到促進散熱的效果,再配以蔥白、生薑、紅糖水熬製而成的湯水,也逐漸使徐平安的病情有所緩解。

三日後,徐平安的高燒終於在眾人的悉心照料下退去,他的面色逐漸恢復了些許紅潤。客棧內的諸位都鬆了一口氣,尤其是方鈺,她始終守候在徐平安身旁,目睹他從昏迷不醒到如今能夠睜開雙眼,心中的重負終於得以釋懷。

“哥,你感覺如何?”方鈺關切地詢問。

徐平安虛弱地笑了笑,“已無大礙,多虧你們了。”

方鈺輕輕捶了徐平安肩膀一下,“如此寒冷的天氣還在山上解衣飲酒,險些你就沒命了,還好這金寶樓東西齊全!”

見徐平安低著頭抱著碗喝著生薑水,方鈺沒好氣的說道。

“等身子再好點,還是早點出城為好,別再這耽誤太久。”

徐平安頷首表示贊同,儘管身體仍顯虛弱,但他深知時不我待,尤其是在這動盪不安的時局之下,儘早離開永安府才是明智之舉。

眾人迅速行動起來,老馬與黃斯負責前往集市購買必備物品,方鈺則在客棧內整理行囊。大雪覆蓋了整個永安府,街道上行人寥寥,偶爾可見幾人裹著厚實的棉衣,匆匆而過。

集市上,老馬與黃斯四處搜尋糧食和藥材。受戰亂及大雪影響,物資供應極度緊張,價格亦較平日高出不少。兩人費盡周折才購得一些乾糧和幾包草藥。

“這點東西夠我們撐幾天的了,咱們得趕緊走。”老馬看著手中的物資,眉頭緊鎖。

黃斯點頭附和,“確實如此,若再拖延恐連這些也難以購得。”

回到客棧,方鈺已將行囊整理完畢。見兩人滿載而歸,她臉上也浮現出一絲開心的笑容。

翌日晨曦,陽光穿過虹格窗紗,灑在室內,徐平安在這淡淡的光暈中逐漸睜開眼睛。方鈺已經在床畔等待,見狀連忙走上前,低聲詢問:“怎麼樣了?”徐平安微微頷首,展露出一絲疲弱的笑容。

在方鈺的扶持下,徐平安費力地從床上起身,儘管身體依舊虛弱,但他感覺大腦狀態明顯有所轉好。隨後方鈺開啟窗戶,久違的陽光照射進來。。

徐平安慢慢地吸氣,抬手伸向陽光處,彷彿連內心的陰鬱也消散了幾分。

午後,眾人吃完飯後便集聚在後院,馬車已備妥。徐平安在方鈺的扶持下,蹣跚地走向馬車。方鈺緊緊握住他的手,給予他無聲的支援和鼓舞。

馬車啟動,車輪在石板路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徐平安倚在車廂內,閉目養神。方鈺坐在一旁,不時地偷偷看一眼他,眼中充滿了憂慮與關切。

此時晴空萬里,陽光照耀,冬季獨特的冷風吹拂,將地面上尚未消融的飛雪卷向空中。

老馬與黃斯二人坐在車轅上研究著從金寶樓購買的地圖,由於他們的目的地是京都,因此必須先到達距離永安府僅有一府之遙的遠義府,搭乘船舶,這樣可以節省近半個月的行程。鑑於來時的馬車之旅讓眾人疲憊不堪,於是一致決定乘坐船隻順流而下,沿著淮江直到京都。

馬車疾馳而過,朝著遠義府的方向前進。

馬車內,徐平安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倚坐在車廂內的方鈺,瞧見後者緊閉雙眼,於是便想悄然移步尋找黃斯二人。

“又是想做什麼?哥!”

“只是微微有些燥熱。”徐平安赧然地撫摸著車窗。

“想問什麼就問唄,切。”方鈺滿臉鄙視的說。

徐平安思忖良久,“那個,小妹啊,那日在山頂你們發現我的時候……”

“沒人,就你,不在,不知!”方鈺冷淡地瞥了一眼徐平安。

“哦。”

“我們抵達之時僅有你一人,陸大人先行離開,隨後是那位老者。”隨後方鈺眉頭一揚,“你是想詢問那位婉君姑娘吧,我的好哥哥。”

“哪有!”

“最好如此,若你再胡鬧,抵達京都後我便告知大姐,讓她好好教訓你!”

“小妹放心,哥哥我只是擔憂那位老者,畢竟年事已高。”

“哼,騙子。”

車內傳出的聲音也讓老馬和黃斯相視一笑,畢竟都是男人嘛。

當馬車駛抵遠義城之際,已然華燈初上,老馬駕車隨便找了個客棧便住了下來,眾人圍坐在一起吃了晚飯後,老馬帶著黃斯出門探詢明日前往京都的渡船歸期,只留下方鈺和徐平安兩人站在客棧的院子裡等候。

儘管遠義府的人口較永安府稍顯繁盛,然而恐慌的氣氛卻並未因此而有所緩解,街頭巷尾的商販們雖然在叫賣商品,但臉上卻充滿了焦慮之情。

二人靜默地坐落於庭院之內,夜幕如墨,僅有稀疏幾顆星辰閃爍著微弱的光華。微風輕拂,帶來一縷清涼,徐平安與方鈺靜默無言,安靜地等待著黃斯二人的迴歸。

徐平安輕輕側首,望向身旁的方鈺。她的眼簾逐漸閉合,呼吸也變得平穩,顯然已然進入了夢境。他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絲柔情的微笑,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一下坐姿,使她更為舒適地倚靠。

時間在這份寧靜中悄然流逝,彷彿度過了漫長的歲月,又彷彿僅僅是短暫的瞬間。突然,庭院門口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黃斯與他的同伴終於歸來,他們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目睹此景,黃斯二人不約而同地放慢了步伐,唯恐驚擾了方鈺。

他們駐足於庭院門口,相視而笑。黃斯輕輕頷首,示意老馬保持安靜,然後他們靜靜地倚靠在門口,享受著這一刻的寧靜與美好。

徐平安察覺到了他們的歸來,輕輕抬頭,向他們投去一個安心的目光。

庭院中,夜風依舊,星辰依舊,而這一刻的溫馨與寧靜,彷彿凝固在了永恆的時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