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燭決定帶劉喪前往長沙，一般是因為捨不得把劉喪一個人丟在北京，一般也是因為那邊對付姬家的計劃有些進展，他在外面混了這麼些日子，現在也到了不得不幹活的時候了。
人有的時候有信心是一回事，但是還是不得不細細打算慢慢思量。尤其是現在的季燭，人有了牽掛，好像膽子一下子就小了下來。他帶著劉喪回到長燈坊的那天是週末。店裡有幾個女孩子，季燭上去搭了兩句話，知道這是幾個H大的學生，趕著有時間來嶽麓山玩的。
季燭長得好看，五官雖然凌厲，但是長髮給這人添了幾分溫情，看上去倒是像鄰家的大哥哥。
季燭對女孩子總是很溫柔，劉喪在北京就知道了。
長燈坊的後院挺大的，最中間有一個水池，水池中間有假山，寫意的意味很足，在假山的下面還有一座小橋。劉喪在水池的旁邊放了一張搖椅，在上面吃完第三塊西瓜的時候才看見季燭從前面過來，黑色襯衫矜貴，但是劉喪這一個月以來已經看夠了，真正讓劉喪移不開眼的，是架在這人鼻樑上面的一副金絲半框眼鏡。
“千年的老妖怪也會近視啊？”劉喪調笑著問了一句，季燭有些無奈地笑笑開口：“沒有度數的。”
“之前那個扎馬尾的小姑娘送的，給你看看。”
說完還彎腰看著劉喪，兩個人之間離得很近。劉喪有的時候覺得這人什麼都懂，有的時候又覺得季燭就是一張白紙。
“你的計劃怎麼樣？"劉喪從搖椅上下來問。
“得到了一些訊息，姬家打算去長白山。”
“又是長白山啊！”劉喪感嘆了一句，道上關於他偶像的傳說有百分之七十都和那座聖雪山有關。
季燭也在疑惑，姬家人總不能和吳三醒那個賤人一樣是為了禦寒來找他要萬家火的吧？他本身和長白山可以說是沒有一點點的關係，所以姬家人盯上長白山就只有一個原因了。
還是因為張家，因為張啟靈。
既然要追求長生，也不能放過張家。
“除了長白山，姬家有一部分的人去了滇川，這個動作讓我想起了看一個人。
“黎蔟？”劉喪接上話茬，他們這個圈子說小不小。天南海北的人都有，說大也不大，幾乎所有人的傳說故事都在流傳，滇川這個地名，劉喪聽見的一瞬間就想起來前兩年的那個傳聞。
黎七爺的愛人死在了滇川的一個墓裡面。
季燭點點頭。
“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要把吳家二爺的事情辦好，我怕再拖拖我們兩個人都沒有尾款了。”
季燭從劉喪的瓜盤裡面挑了一塊西瓜
劉喪在長燈坊住了幾天，吳峫的訊息又從十一倉裡面傳來。他解開了十一倉裡面的詭貨的秘密，被提拔成了四級倉管。季燭長舒了一口氣，最起碼現在不用擔心吳峫被人給偷偷做掉了。
北京。
山格不太喜歡北方的天氣，她現在雖然因為成為守陵人的原因性格變得有些陰鬱，但是本質上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在和黎蔟的相處之中也漸漸地恢復了少女的天真爛漫。總是看著外面灰白色的天空說呆在北京沒有寨子裡面舒服。
黎蔟在郊外租了一個倉庫給阿朱住，阿朱還認識黎蔟，但是似乎也知道自己之前的主人死在黎蔟身邊，不願意和黎蔟離得太近。終日縮在倉庫的一角，不知道在思念誰。
阿朱太有靈性，黎蔟總算知道錢恆當年在得知阿朱被人挖了角之後的痛苦。在自己第二次前往沙漠的時候，這條乖巧到有些傻的大蛇就是錢恆活在世上的唯一慰藉。
他的恆哥永遠那麼心軟，對別人是這樣，對他也是。
“烏陸要去滇川了。”黎蔟看著面前的資料，聲音有些發顫，透著一股山雨欲來的味道。山格在一邊臉色也有些不太好。
“看來我們又要回去了。”
錢恆死後，黎蔟對滇川這個地方有些應激，是那種聽到名字就心臟發疼的程度，他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回到那個地方了。但是陡然看見這個名字，整個人突然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那些永遠逃不掉的，終要回去的的地方。
錢恆無望的命運在兩年之後又清晰地呈現在黎蔟面前。
黎蔟帶著山格黎七，還有自己堂口地幾個夥計前往滇川，上次來這裡的時候還是為了給黑瞎子找靈芝太歲母樹入藥。一晃已經過去了三年。
山格的寨子靜靜隱在群山之中，被淡淡的霧氣纏繞，看上去像是天上的宮闕。山格帶著一隊人往裡面走，穿過細窄的崎嶇小道。山格家就出現在前面。
此刻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黎蔟看見山格家前面的簷角上掛著一隻籠子，裡面有什麼東西發著微弱的紫色熒光。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黎蔟看清楚了那發光的東西，是幾隻非常漂亮的紫色蝴蝶。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第一次見到山格的時候，少女當時穿著一襲苗族傳統服飾，華麗銀冠上面的銀質蝴蝶振翅欲飛。
山格看黎蔟不往前了，轉頭順著黎蔟的視線看向屋簷，少女的眼神微微一變，抬手招呼黎七他們幾個人先往前走，自己回到了黎蔟身邊。少女纖細的手腕抬起來，黎蔟看見屋簷下籠子裡面的紫色蝴蝶慢慢飛出來，落在山格的指尖。
“這是我從小養的蠱。”山格開口，思索了一會之後又給黎蔟看自己手腕上面的一隻銀鐲子：“這裡面是空心的，養著蝶卵，只要他當年收下了，就會永遠留在寨子裡面陪我。”
少女看上去就像一朵生長在山谷之中迷人又危險的花。
“可是他那麼喜歡你，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心思。”
黎蔟喉頭苦澀，輕輕點點頭。
“我知道的。”
黎蔟和山格跟上了前面的人，阿萊站在門口等著山格，看見女兒的一瞬間目光溫柔。山格上去和阿萊說著話，是苗語，黎蔟聽不懂。
黎蔟坐在火堆的前面，看著面前熊熊燃燒的烈火。火堆裡面發出來木柴燃燒的噼啪聲。
知道的，但是永遠回不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