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妹子，你怎麼樣？”
迷迷糊糊中，蘇凝香彷彿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還有探在她額頭上的手，冰冰涼涼的，甚是舒服。
她微微睜眼，壽喜有些擔憂的神色映入眼簾。
“我今兒沒在廚房見到你，聽石師傅說你生病，便去藥房給你拿了點藥，現在正在熬著呢，一會吃了就好。”
“壽喜哥……”
蘇凝香看到壽喜熟悉的面容，不知怎得心下有些委屈，昨夜的事憋的她難受，此時見有人關心，淚水一下子忍不住，奪眶而出。
“怎得生個病還變成小孩子了，哭什麼？”
壽喜嘆氣，忙拿手帕幫她擦了擦眼角，他以為是生病的人內心都有些脆弱，也沒多想。
“不是！”
蘇凝香胡亂地抹了把眼淚，非但沒有止住，反而越來越洶湧。
“小冬兒，小冬兒她……”
“哪個小冬兒？到底怎麼了？”
壽喜表情瞬間嚴肅，蘇凝香這樣子明顯是有事，而不是單純生病。
“小冬兒她死了！”
蘇凝香頭昏腦脹，突如其來的高燒讓她思緒有些混亂，說話前言不搭後語，好半晌才將昨晚的事告知壽喜。
壽喜聽完臉色驟變，兩隻拳捏得死緊。
“還有別人知道你知曉此事嗎？”
“沒了，除了你沒人知道。”
蘇凝香一碗苦藥下肚，腦子清醒了些，她知道這事屬於府裡秘辛，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好。
“這事千萬不要再在第三個人面前提起，一旦傳出去，誰都保不住你！”
壽喜面色鄭重，內心實則已經似火燒般，但他知道以他們此時的身份和能力，任何事都做不了，反而可能引火燒身。
“難道小冬兒就這麼白死了？到底會是誰這麼殘忍？”
蘇凝香不想接受這個現實，她經歷過兩世，兩世的社會環境完全不同，在這裡人命猶如草芥，甚至有時比不上一隻畜牲。
可她接受的教育不是這樣的，她一直以來接觸的環境也不是如此，她難以忍受這種事情在眼前發生，卻連說出口的權利都沒有。
“你不服？你覺得？你以為自己有說不的權利嗎？我們在這些權貴眼裡還不如螻蟻，在你還沒發聲之前可能就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
“你若還是抱著想為小冬兒討回公道這種想法，那我勸你趁早想法子離開這裡吧，在賈府沒有什麼公道可言，他們都不拿人命當命。”
“尤其是我們這種下人，還不如一隻寵物來得金貴，如果你不想落得和小冬兒一樣的下場，就把這事爛在肚子裡！”
蘇凝香無聲落淚，她此時已說不出話來，嗓子處的灼燒和心中的憋悶讓她開不了口。
“別哭了，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
壽喜伸手抹了抹她臉頰上的淚，這種事情他不是第一次經歷，甚至當時的疼比現在強烈一萬倍，只是他沒有辦法提及，一切都不是最好的時機。
“小冬兒不會白死的，總有一天我會讓傷害她們的人都付出代價！”
蘇凝香不知道壽喜是在安慰她還是怎樣，她總覺得對方話裡有話，似乎不僅僅指小冬兒這件事，他彷彿對賈府中人有著強烈的不滿和恨意，只不過她燒的厲害，實在沒有心力再去多想。
晌午過後，木冬也來了一趟，不過彼時她正睡著沒見到人，木冬留了一包蜜餞在門口，怕她喝藥時嫌苦。
壽喜前後來看過她好幾次，擔心她在病中亂說話，將昨晚的事傳到有心人耳裡。
半下午，蘇凝香睡了幾覺，覺得頭腦沒有那麼渾身，身上也多了些力氣。
這中藥的效果還是不錯的，一副藥下肚，捂出汗之後，病氣竟去了一半。
冷不丁想起和壽喜的談話，蘇凝香惡狠狠搖了搖頭，試圖把那些雜念都甩出去。
渾身都粘膩得很，很不舒服，可她還在病中，不敢脫衣，只得先忍著。
正想著，房門從外面敲響，三長兩短，是憐娘來了。
憐娘不會說話，她敲門有個習慣，總是愛三長兩短來敲，蘇凝香和她相處久了，也知道她的一些小癖好。
“門沒鎖，進來吧。”
隨著聲音落下，果然見憐娘拎著兩個暖壺進屋。
“啊啊……”
憐娘神色有些焦急，顯然是知道她生病了，心裡不放心。
“不礙事了，已經吃了藥發過汗，現下覺得好多了，天氣這麼冷，你怎麼還專門跑一趟？”
蘇凝香的住所離憐娘有些遠，對方整日都忙活著花園裡的活計，不住在下人房這邊，而是在靠近馬房的一處小屋子裡，那裡和下人房正好是兩個相反的方向，一來一回也要走上不短的路程。
憐娘擺了擺手，表示不麻煩。
她知道蘇凝香發燒，此刻身上肯定是不好受，便打了兩壺熱水，準備為其擦擦身子，否則身上的汗氣粘著，人必定不舒服。
蘇凝香大病初癒，身上也無甚力氣，憐孃的到來讓她感到心裡一陣暖意，對方與自己並沒有什麼血緣關係，但關心卻是實打實的。
可能是因為憐娘一直未曾婚配，沒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在面對蘇凝香時，總是下意識地多灌注了一份感情，許是在彌補自己的遺憾。
蘇凝香也未推辭，任由憐娘幫她擦拭身子。
她不像這個時代的女子那麼保守，前世小時候她還經常被母親帶去澡堂洗澡，一個個都坦誠相待，她完全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更何況憐娘還是個女子，比她大那麼多，她向來把對方當做長輩看待。
“您吃杯茶吧，這是枸杞茶，滋補身體，正適合這個天氣飲用。”
蘇凝香指了指桌上的茶水，她知道自己這些時日可能要來月事，提前準備好的，現在憐娘來了，等臨走時也給她帶上一包。
憐娘沒有客氣，飲了口茶，擦擦額頭的薄汗，目光充滿詢問。
“真的不礙事了，就是昨天夜裡沒注意，受了寒，這鬼天氣你也是知道的，時冷時熱，一個不注意就會生病，我這邊養養就好，您也要保重身子，別光操心我。”
蘇凝香知道對方擔憂，但昨晚的事自己斷然不能再亂說了，唯恐給憐娘帶來危險，這事兒越少人知道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