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境中,夏雲揚將手上的血灑向出口,封閉的出口再度開啟,他抬腳跨了過去。

此時,易冰清正守在出口處,見他出來,一把扶住受傷的夏雲揚。他從水月境中脫身,足足比旁人晚了一炷香的時間。

夏雲揚雙手慌亂,不知放在何處,支支吾吾,道:“師尊,我……”

“噓,別動……”

易冰清從袖口掏出一塊繡著青棠花的白手帕,輕輕拭去他臉上的血漬。復又拿出一個白瓷瓶,開啟瓶塞,倒出一顆藥丸,遞給夏雲揚,低聲道:“吃了它,止血鎮痛的。”

夏雲揚接過藥丸,胡亂塞入口中,看了一眼周圍,發現眾人的目光皆聚焦在窮奇身上,無人注意到他,方鬆了一口氣。

池硯舟見群情激憤,猶豫了半晌,還是道出了自己的看法:“依我所見,未必全是窮奇,我雖親眼所見它傷人,但並未取丹,至少我在的時候它沒有。”

“你一人之言,難以服眾!誰知道你是不是幫兇。”

池硯舟心平氣和,道:“雲揚當時也在場,他能作證。”

眾人齊齊望向易冰清,猜測夏雲揚應該就是他身旁的那個少年。

夏雲揚淡淡道:“是這樣……”

話音未落,不辭應聲而起,“唰”的一聲飛過去,蹭了蹭夏雲揚的左肩。接著湊到易冰清面前,不停轉圈,搖頭擺尾,似在向他邀功。

易冰清眼底閃過一絲詫異,瞬間又恢復鎮定,眸中平靜如一潭泛不起漣漪的湖水。“回來!”他揮袖覆住冰刃,不辭被易冰清收回乾坤袖中。

獨眼盯著夏雲揚道:“你們同為青雲山的弟子,難說不會相互包庇,況且在水月境中最後單獨跟窮奇在一處的是他!”

陸青雲冷冷道:“閣下的意思是我青雲山夥同兇獸害人?”

獨眼指著夏雲揚,不依不饒道:“我可沒這麼說,不過他確實形跡可疑,一個仍在築基期的毛頭小子,竟能把上古兇獸打成重傷,諸位不懷疑他有問題嗎?”

“有道理”,“是啊”,“確實可疑”......

眾人將目光投向夏雲揚,小聲議論,指指點點。

聞婉憤憤不平道:“我師弟都傷成這樣了,你們還懷疑他!”

夏雲揚面無表情,正思考如何反駁,易冰清開口道:“臨行前我把法器交給徒兒防身,窮奇是被我的冰刃所傷,若是不信,可以檢驗它身上的傷口。”

池硯舟舉劍附和道:“我還刺了它一劍呢,不信你們看……”

易冰清召出冰刃,供人比對。夏雲揚沒想到師尊會幫他圓場,亦是沒想到,不辭竟如此乖巧地聽從師尊調遣。

為表公正,南宮城薛雁等幾個掌門同時檢視。獨眼看的尤其仔細,想貼近檢視,又懼窮奇,戰戰兢兢,好不滑稽。

結果如他二人所說一致,窮奇身上除了池硯舟刺的一劍,皆是冰刃所傷。

原以為獨眼會就此罷休,沒想到他又將矛頭指向易冰清,道:“好一個清塵仙君,讓徒弟把獨門法寶帶進水月境,對其他弟子豈不有失公允?”

“我徒兒尚年幼,修為又不高,才將冰刃給他作護身符,只是防身,不作他用。”

獨眼依舊死咬不放,道:“那也不合規矩,必須取消他的參賽資格,成績作廢。”

參賽的弟子只允許佩一把劍,入境前,仙侍會先行檢查,為何單單沒搜出冰刃?這是從未出現的意外。

嶽望塵左右為難,獨眼所言確有道理,但清塵仙君他亦不想得罪。

夏雲揚從腰封上解下乾坤袋,扔向獨眼,冷冷道:“那就如你所願。”

獨眼一把接過乾坤袋,開啟、傾倒一氣呵成,看著寥寥數顆滾落在地的靈石,頓時傻了眼,眾人一陣唏噓。

“你滿意了嗎?”憑他這幾顆靈石,就算成績不作廢,那也是末位了。夏雲揚根本不在乎,況且還有個墊底的倒黴蛋上官珏。

說完,夏雲揚小心翼翼斜睨了一眼師尊的表情,易冰清面色平靜,淡然如常。

獨眼終於不再吱聲,暗中思付:看來傳聞不假,果然是個廢材,拿著如此厲害的靈器也掀不起風浪。

一時間氣氛變得微妙,竊竊私語聲不絕於耳。修真界無人不知易冰清的小徒弟天資平庸,背地裡閒言幾句就罷了,這獨眼偏偏要當眾讓夏雲揚難堪,讓清塵仙君下不了臺。

嶽望塵打破了僵局,安撫道:“四海同盟會本就是為著切磋交流、增進感情的,大家勿要因小事傷了和氣啊……”

這時,趴在地上的窮奇恢復體力,緩緩起身,弓起身子一躍而起,衝眾人呲牙怒吼,嚇得周圍人慌忙後退。

四大掌門不約而同施法壓制,限制窮奇的行動,防止它再度傷人、逃跑。

嶽望塵道:“窮奇兇猛異常,逃竄出去更加麻煩,夜長夢多,倒不如就地封印。此事還得勞煩清塵仙君。”

別人也不是不可,只是封印需借處子血作引,結印者必須修行高靈力深厚,否則會被反噬,有性命之憂。況且早年間就是易冰清降住的窮奇,比旁人更有經驗些。

不過這費力、冒險又討不到半分好處的事旁人才不會主動包攬,還是一旁看熱鬧更愜意些。

易冰清點點頭,看了一眼夏雲揚右肩的傷,退到他側後方,抓住他染血的右手,輕輕抬起,在空中畫著複雜的符印。

夏雲揚來不及阻止,整個人當場愣住。

手心覆著手背,夏雲揚心跳加快,腦中一片空白,由得對方帶動他的手勢來回遊走。他渾身僵硬,完全不知道畫的是什麼。

“放鬆,馬上就好。”易冰清的手修長白皙,骨節分明,手掌微涼,掌心還有常年練劍留下的老繭。

繪製結束,易冰清緩緩鬆開他的手,夏雲揚猶在夢中,半晌才回過神。

殷紅的符文在空氣中閃著金光,隨易冰清的施法手勢逐漸變大,再變大。驀地,那串複雜的印記像是擴張到了極限,撕裂、破碎,最終消散在空中。

在場的多數人雖不會施加封印,還是略懂一二,能猜出印記破碎意味著什麼。

此情此景完全在易冰清意料之外,他猛然轉頭,瞪大眼睛望著夏雲揚,張口想說些什麼,又忍住了。

易冰清抬手,這次他打算用自己的血再畫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