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想到昨天大半夜的對話，莫名失笑。她確實擔心他第二天開車沒精神，但也自知她的要求有些任性妄為。
不想何巖雖被她的話給噎到了，最後真的乖乖去睡了，並沒有真的不耐煩。當然免不了又調侃她霸道。
這人脾氣還挺好！
躺了會兒，還是沒有聽到外面的動靜，秦清乾脆先起床去洗漱。待她洗完，收拾好一切，已經八點了，聽到開門的動靜，秦清約摸算，他也就睡了不到六個小時，不困才怪。
十幾分鍾後，何巖敲門叫她，秦清拿了包，跟他去了小區門口吃早飯。
期間，何巖接了一個電話，聽到他叫老舅，那人又不停地叮囑他路上開車一定要小心之類的話，跟家長叮囑自家孩子無異。
秦清知道是何維的爸爸，嚇得沒敢吱聲，後又拜託何巖回去以後不要提到她。何維的家人知道了，那秦大海和楊梅就能知道。
何巖笑著答應。
返回地庫，兩人上了車，秦清這次沒有坐後排，直接上了副駕駛。她的目的很單純，就是一路上監督他，防止他打瞌睡。
車裡的空間狹小，兩個人的距離突然拉近，特別是他一偏頭就能看到她的表情，像是自己的任何心思隨時會暴露，秦清有些侷促不安，在繫好安全帶以後，只能強裝淡定，低頭看手機來掩飾。
何巖問她撞到的地方還疼不疼？秦清這才敢抬眼看他，下意識地摸了摸那個位置， 說好多了，不怎麼疼了。
隨著引擎發出的轟轟聲，車子很快駛出了小區，來到了一個商業區，何巖想著三個小時的車程，買些零食，免得小姑娘坐著無聊。
週末的超市裡採購的人很多，秦清樂呵呵地跟著推車子的人，到了零食區，毫不客氣，抱了一堆自己喜歡的放進車裡。
男人頭也沒抬，一手搭在車上，一手握著手機在回訊息。
秦清往前掃了眼，促銷展臺上擺放著糖果，有一種西瓜味的薄荷糖是她很喜歡吃的，她走過去拿了一盒。
剛轉身，不知道是自己的單肩包太大撞到了，還是什麼，突然“呼啦”一聲，秦清心想遭了，回頭，角落上擺放的瓶子全都滾到了地上。
動靜不算小，周圍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了她這裡，場面一時有些混亂。
我的媽呀！
秦清窘迫十足，下意識地彎腰去撿，可掉落的瓶子太多了，又滾得到處都是，被路過的人一腳踢到，嘩啦一聲，瓶子像球一樣，又滾到了別處。
情急之下，她站起來求助。
“何巖！”名字脫口而出。
那人似乎並無察覺到這邊的動靜，還在低頭回訊息。
“何巖！”秦清提高了音量，朝他招手。
男人終於抬頭看過來，他視線先是落在秦清慌亂的小臉上，又掃到地上五顏六色的瓶子，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嘴唇微微一勾，快速走了過來。
兩個人忙活了十來分鐘，又過來一個促銷員幫忙，才把櫃檯恢復好原來的樣子。
“實在抱歉！”何巖衝幫忙的促銷員小姐姐微微頷首。
小姐姐手上整理著，抬頭掃了眼俊臉，爽快地應了聲，“沒事兒！”
這是在替她道歉？
秦清傻愣愣地站在一旁，一股暖流湧上心頭，怎麼回事？莫名其妙地就有了種被保護的感覺。
何巖沒有多問什麼，走回去把車子推了過來。秦清停止遐想，抬眸朝何巖看去，就見男人也盯著她，眉尾輕挑，唇角的弧度也奇奇怪怪。
這表情怎麼這麼詭異。
秦清尷尬地回了個笑臉，撇開視線不去看他，順手拿了旁邊的一包零食，放到車裡。
以為這個小插曲就這麼過去了，結果頭頂突然悻悻來了一句，“你剛才叫我什麼？”
“啊？”秦清愣住。
什麼意思？這是不滿意直接叫名字？
想到是何維讓這麼叫的，並不覺得理虧，“叫的何巖啊！你不是聽到了嘛。”
“叫的何巖？”何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連諷帶刺道，“這是越長越不懂禮貌了啊！小時候還叫哥哥，現在直呼名字了，怎麼都要叫個何巖哥啊。”
“……”
這口氣聽著像是家長在訓孩子，秦清委屈，為了這個稱呼，她可是特意詢問了的。
“是何維讓我這麼叫的，”秦清搬出了擋箭牌， “他說在你們何家只要是平輩的，不管大小，都是直接喊名字的。”
“……”
“他這麼說的？”
“嗯！”秦清認真點頭，撇清責任。
何巖被氣笑， 眼睛上下掃視著一排排的飲料，拎了瓶咖啡丟進車裡。
“這小子……還真是欠揍！”
“不是這樣嗎？”秦清弱弱地問。
“何家跟我平輩的就只有他一個！”
“唔？”秦清怔了一秒，醒悟，忍不住咯咯笑起來。自顧自地笑了會兒，又問，“他真的不喊你哥？直接喊名字？”
“現在基本都是喊名字。”
何巖鬆開車子，回身踱了幾步，又去拿礦泉水。秦清像個尾巴，跟在他背後，嘻笑道，“那我也跟著何維直接喊名字唄，怎麼就不行呢？”
何巖轉身睨她，秦清立刻收了笑，眨著無辜的大眼睛，嘰咕，“不能雙標啊！”
被她擋了道，何巖繞過去，把水往車裡一丟，“行……不雙標，”說著瞥她一眼，頗無奈地點了點下巴，“你們高興就好。”
兩人回到車上，秦清拆開一包零食，靠著椅背，邊吃邊想著跟他聊點什麼。
逛了一圈再坐回副駕駛，倒自在多了。
“何巖！”秦清故意喚他，她就想喊他名字，“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何巖皺眉，像是不習慣她突然叫名字，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懶懶道，“碼字的啊。”
秦清其實大概猜到了，那一螢幕五顏六色的程式碼，還能是什麼工作呢！
“IT嗎？”
前方是紅燈，車子緩緩停下，何巖回頭自嘲地笑了聲，“倒也不用說的那麼高大尚……”
“嗯？”
“碼農比較接地氣。”
“碼農嗎？”秦清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個轉，若有所思，“可你看起來不像碼農啊。”
何巖扭頭掃她一眼，“？”
秦清咬了一口薯片，咔茲咔茲著，拿手指了指他的腦袋， “你頭髮還挺多！”
小姑娘似是不經意地說出這個話，再加上一臉純真，這話就顯得特別真誠。
要知道，頭髮多，可是對程式設計師最高的讚賞！
這頗具意外的點評，讓何巖一下樂了。
綠燈亮起，他雙手打著方向盤，往後視鏡裡瞄了瞄，讚許地表示， “你這小姑娘是懂夸人的。”
秦清其實就是實事求是罷了，並沒有刻意去誇他，不過見他被自己的話逗笑了，自己也樂。
通常大家會對某一職業有刻板的印象，秦清也不例外，她一直覺得做程式設計師這個工作的人，聰明，邏輯思維強，數學和英語好，性格木訥，因為經常熬夜加班，脫髮嚴重，所以頭髮少。
這印象大多是網上刷段子刷到的。不過眼前的男人打破了她的刻板，並不木訥，頭髮也很多。
秦清悠悠地嚼著薯片，想了想又問， “你上班多久了？”
“兩年。”
“才兩年啊！”秦清語氣了然， “難怪你頭髮還那麼多……”
“……”
何巖：“剛才那句話收回。”
“……”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基本上都是秦清主動問，他來答。
又聊到了她跟何維小時候的一些糗事，大多是她如何霸道，她如何不講道理，她如何欺負何維，不過秦清好多都沒什麼印象了，他記得清楚，一個人樂得沒完。
秦清又在心裡嘀咕，年紀大了不起啊！
車子離開市區，上了高速，高高低低的建築飛速地向後退去
導航裡響起了小姐姐溫柔的聲音：“您即將在三明高速行駛120公里，途經三個服務站……”
擔心一直聊天打擾他開車，秦清逐漸閉了嘴，可不聊天吧，又怕他打瞌睡。想到買的薄荷糖，秦清從後座的袋子裡翻出來，自己倒了一顆放進嘴裡，熟悉的甜甜的西瓜味道。
她搖了搖瓶子，側頭問他，“要不要來一顆糖，西瓜味的。”
“這是怕我困啊？”
“是啊！”秦清嘴裡含著糖，含糊地說， “我算了，你昨天只睡了不到六個小時，這睡眠哪夠嘛。”
說完又晃了下瓶子，極力推薦， “我超愛吃這個糖的，真的很好吃，你可以嘗下，我打賭！你吃完一顆還想吃下一顆。”
何巖笑，究竟是小姑娘，聊起糖來也能這副認真樣， “那來一顆吧。”
話落，何巖的雙手仍放在方向盤上，並未騰出一隻手來。秦清心想，什麼意思？難不成讓自己喂他吃？
她倒是樂意。
心底暗笑一陣，禁不住轉頭看向他的嘴唇，不厚不薄，唇色鮮豔，嗯！夠性感。
豈止是嘴唇性感啊！秦清的視線不自覺地向上挪，鼻子高挺，睫毛濃長，側臉的線條像是被炭筆勾勒過流暢，完美。
尤以眼睛幽深又勾魂，只要一眼，感覺就不可控地要陷落進去。
秦清盯著他的目光逐漸出神，眼裡的痴迷呼之欲出，全然忘記了自己要幹嘛。
“給我啊！”被盯的人語調閒閒的催促，“發什麼愣呢！”
“哦哦……”明目張膽的視線忙從他臉上收回，秦清這才注意到他已經伸過來的一隻大手，倒了一顆糖到他手裡，何巖抬手，丟進嘴裡。
還好他沒有轉頭，看不到此時她紅得像蘋果一樣的臉，秦清心裡吁了口氣。
“好吃嗎？”她問。
“還行。”
接下來兩個人沒有再說什麼。秦清玩起了手機，時不時地瞟向他，期間主動詢問，又給何巖倒了兩次糖，唯恐他發睏。
過了會兒，開車的人沒困，秦清倒半躺在座椅上，哈欠連天。
何巖視線掃過後視鏡，見她困的不行又強撐，好笑道，“困了，就睡會兒啊！也不用一直監督我吧，我沒那麼不靠譜！”
她哪有覺得他不靠譜！怎麼就上升到品行了，誤解，誤解啊！
秦清欠了欠身子，重新坐直，掀起眼皮否認，“我哪有在監督你啊。”
開車的人顯然不信，嗤笑一聲，“你玩個手機，還過幾分鐘就瞅我一下，過幾分鐘瞅我一下，不是在監督我，在幹嗎！”
哈欠又來，秦清的小手連續拍了拍嘴巴，然後輕飄飄地吐出一句，“不能因為你長得好看瞅你嗎？”
？？？
正打瞌睡的人被自己的話嚇得瞬間清醒，我的媽呀！
我說的什麼？？？
這是腦子困到宕機了嗎！
開車的人也被她的直白給驚到了，怔了兩秒，而後，他瞄向後視鏡里人，唇角微微一抽，慢條斯理道，“呃....這個理由似乎更有說服力！”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相當正經，口氣理所當然，就像是他的好看已經昭然天下，人盡皆知。
“……”
呸！
臉皮真厚！果然長的帥的人都是自戀的。
秦清抿了抿唇，突然不知道這話該怎麼接，沉默讓封閉的車裡，有種尷尬的微妙氣氛在蔓延。
轉念一想，他帥的這麼明顯，她又不瞎，類似的話，應該也不止她一個人說過。
她寬慰自己，就當開玩笑了，有什麼好尷尬的。
當然也可能只有她一個人尷尬，因為何巖很快出了聲，語調仍是鬆鬆散散的， “你困了，就去睡！放心好了，保證你安全。”
這會子，她哪還困啊！ 哈欠早嚇跑了， “我……真不困了，我要吃東西了。”秦清乾笑了兩聲， 拿出水揪開，喝了口，又開啟了一包零食。
橙子的電話此時打了過來，剛從何維那裡得到她改志願的訊息，便馬不停蹄地打電話過來確認，她同樣覺得不可思議，不過她也瞭解秦清的執拗。
其實秦清改了成大，她還挺開心，成大錄取了，她倆又都可以在A市了。橙子報的是A市的師範大學。
兩個人聊了會兒，約了明天見面。
橙子又問，“你幾點到？”
“快了吧！”秦清側頭瞧了瞧何巖。
男人很配合地報了時間， “差不多還有四十分鐘。”
同為聲控加顏控的妹子，橙子立馬捕捉到了這沉磁的嗓音，曖昧兮兮的笑， “欸，旁邊的人聲音挺好聽哦…”
擔心何巖聽到，秦清慌忙將電話換到右側， 她想說何止聲音好聽啊！臉也好看啊！
就像是逛街遇到了什麼新奇的好東西，秦清壓抑著想要瘋狂安利的衝動，低聲道， “微信聊……”
橙子心領神會地掛了電話。
橙子：“極品？真的？發個照片來看看。”
秦清：“我沒有照片啊，怎麼發。”
橙子： “笨！沒有你不會偷拍一張啊！”
秦清： “……萬一被發現了，丟不起這個人！我沒胡說，真的是極品！”
剛才說別人好看，接著就偷拍別人，當事人會怎麼想？她還要臉的啊！
橙子的好奇心節節攀升，故意激她： “你不發，我不信！”
秦清不上當：“不信？明天你去何維家驗證。”
兩個花痴討論完，秦清熄了手機，又開吃起來，餘光偷偷地瞄了瞄身側的人，心虛得竟不敢抬頭。
車子下了高速，沿著環線行駛，速度也慢了下來。
“不怕萬一滑檔？”何巖突然出聲。
看來她要改志願的事情，他都聽明白了，可能何維也跟他提了吧。
秦清這才扭頭看他，“不怕！大不了復讀唄，明年再考成大。”
小姑娘語氣挺堅定，何巖沒有應話，只是轉臉瞧了瞧她。
秦清莫名覺得這個眼神飽含深意，是覺得她這樣的決定太沖動，太冒險？還是說堅持自己的追求，就不要怕冒險。意味不明。
秦清靠著坐椅，嘴裡慢慢嚼著零食，卡茲一下……卡茲一下……腦袋裡思緒翻飛……
“何巖！”她突然喚他。
“嗯？”開車的人應了聲。
秦清低著眼，望著前方，“如果……我被成大錄取的話，我一定……”
“一定幹嗎？”
秦清轉頭看向他完美的側臉，半晌，唇角一彎，嘻嘻笑道， “我一定請你吃大餐！”
何巖笑，拖著腔，“行……我可等著！”
秦清想今天坐他旁邊，像是被他的小宇宙攪昏了頭，說話完全不經大腦。好吧，這頓飯，全當是感謝他載她回來好了，他應該也是這麼理解的。
這樣想著，點開了橙子的微信頭像。
過會兒，橙子回覆，“什麼小宇宙攪混了頭，我看你明明是見色起意！”
"....."
橙子: “不對，你這都跟我討論他討論一路了，你不會真的對他有意思吧？”
平時秦清看到帥哥也只限於飽飽眼福，哪有興致跟她討論啊！
“ 呸，人家都26了，有曖昧物件的。”秦清發完，又補充道，“而且曖昧物件有可能是個男的。”
這條資訊引得橙子八卦之心熊熊燃燒，要求秦清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怎麼就是個男的了。澄清憋著笑，答應晚上跟她影片聊。
一路上有幾次，秦清都特想問何巖，這次回來是要相親的嗎？在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後，佯裝吃驚地提到昨晚的那個電話，“啊！我以為你已經有女朋友了呢！”
倒要看他如何回答！
不過這話在心裡演練了好幾遍，又聊了一些關於填報志願，以及跟著他，追憶了一遍當初他填報志願時的激動心情，最後到了小區門口，秦清還是沒有問出來。
走在小區裡還自怨自艾，自己什麼時候說個話都這麼彆彆扭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