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上我的噴嚏就一直鬧個不停,不得已我戴上了口罩以免傳染給其他人。

一到換季我就總會感冒,我倒也不在意,不過是小毛病,有幾天就好了。

“拿鐵,要熱的。”

紫蘇正埋頭點單時,聽到是我的聲音後又抬頭看我。

“怎麼裹得跟個粽子似的?”

我吸了吸鼻子,清了清嗓子,“感冒了,小事,過兩天就好了。”

熱氣騰騰的咖啡被我緊緊握在手心裡,我喝了一口,溫度剛剛好,又香又甜,心裡暖暖的,擁擠的鼻子一下子茅塞頓開。

“還適合你的口味嗎?”

我淺笑搖頭,“我不挑剔的,你多加了份奶嗎?更香醇了,是我以前常點的。”

說完,我低下頭,思緒被拉入過去。還記得,那時一見到我便喜笑顏開的許塍,他總會為我多加份奶,不過,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也該向前看了。

紫蘇見我表情複雜,開口問道:“怎麼了?是想起什麼不好的事了嗎?”

“不是,是許塍,若從一開始就不認識該多好。”

“誰這一生不遇到幾個爛人呢?不能都怪到自己頭上。”

“你說的也是。”

正閒聊時,科文恆走了進來,他很有禮貌的和紫蘇打了個招呼。

“走吧,上班快遲到了。”

我點點頭,“那我先走了,再見。”

紫蘇揮了揮手也說了句“再見”,就這樣我又沒躲過科文恆像衛星定位似的追蹤。

剛坐穩,科文恆從後座拿來了一個紙袋子遞到我懷裡。

“這是什麼?”

“你開啟看看就知道了。”

我皺眉,半信半疑的拆開禮盒的包裝,揭開蓋子,是一條紅色的圍巾,平靜的被疊的平整的放在盒子裡。

“送我圍巾幹什麼?”

“是真絲的,希望你能喜歡。”

我蓋上盒子又重新裝回袋子裡,扔回科文恆手裡,滿不在乎的臉盡顯心煩意亂。

“多此一舉,你不用費盡心思討好我的,還有,我討厭紅色。”

我仍然記得之前我命懸一線時,沈槐慍那雙猩紅的眼睛,被鮮血浸滿,彷彿下一秒就要流出血淚來。

科文恆默默的把袋子放了回去,後又假裝若無其事的問我的喜好。

“那你喜歡什麼顏色,我拿去換,是我想的不夠周到了。”

我嘆了口氣,聽他這麼說,倒顯得我無理取鬧了,不過我也不好再言語針對他,我態度鬆懈了不少。

一件小事,沒必要折騰來折騰去。

“拿去退了吧,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藍色怎麼樣?”

我皺眉疑惑的看著他,他卻不管不顧我的想法,一味地一意孤行。

“或者黃色呢?”

“隨便你吧,開車。”

一路上還算安寧,誰都沒有忍心打攪這片刻的寧靜。

在一切還未發生前的記憶我出現了斷崖式的失憶,好像我從未經歷過,那段美好的回憶也被傷痛掩埋。

開心、快樂的瞬間是短暫的,真正讓人難以忘懷的是烙印在心底的那道疤,雖算不上是疼,但著實難看。

愛恨分明,我自始至終都是如此。

從一開始的畏懼成長到現如今的乘風破浪,幾乎花光了我所有的運氣,我早已精疲力盡,我多麼奢望那種平淡的生活。

結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我剛走出公司大門,抬頭之際才發現滿天飛雪,沒想到這麼快就入冬了。

還沒適應秋季的秋高氣爽便又要迎接冬日裡的寒涼。

看著飄飄搖搖的雪花,我在心裡問出那句:沈槐慍,下雪了,你冷不冷?

相愛本就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我怎麼能再奢求他時時刻刻陪在我身邊呢?

沈槐慍,春去秋來,那麼多艱難險阻我們都一起熬過去了,還有什麼能阻擋我們的呢?

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

街道兩旁已經鮮少有行人路過了,過往的車輛也行駛緩慢,我走在路燈下,聽著咯吱作響的踏雪聲,像電影片尾那般悲涼又孤寂。

風雪更猛烈了,我也隨之加快了腳步。白雪皚皚,落在頭髮上,如白髮蒼蒼的老人,好像歲月刺痛我,在我身上留下了濃厚的一筆。

我無意間瞥見地上多了一個不是我的影子,我抬頭,這才察覺到有人緊跟在我身上為我撐傘,遮風擋雨,但我卻對此渾然不知。

“崔景芝,我不冷。”

見到沈槐慍的那一刻,猶如破鏡重圓,榮歸故里的感覺,眼淚奪眶而出,我攬住他的脖子和他相擁在一起。

“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我真害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沈槐慍一邊輕撫我頭頂散落的殘雪,一邊低聲安慰我,“不會的,我怎麼會捨得你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孤軍奮戰呢?還記得我送你的項鍊嗎?我就是靠這個才找到你的。”

我抱住他死死不鬆開,我害怕我一旦撒開手,他就會消失不見。

我們幾乎是融為了一體。

每次短暫的相聚又匆匆離別,是為了下次的重聚而做的鋪墊。

我並不認為我這在大多數人看來“不明智”的選擇,反而我很慶幸,我不後悔,人生沒有標準答案,每條路,每一個選擇都各有各的精彩。

望眼欲穿,我滿眼的不捨得又無可奈何,沈槐慍不肯讓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我早已哭成了個淚人。

“想和你吃飯的人不管酸甜苦辣他都會跟你吃,想跟你接電話的人不管有事沒事他都會接,想愛你的人不管東南西北他都順路。”

——郭老師

他愛不愛你,其實一目瞭然,只不過是你為了留住對方而一直在矇騙自己,給自己不斷的洗腦。

希望每個人都能遇到良人,相伴餘生。

走完九十九步,等到一百步時,我回頭望去,沈槐慍早已離開。但我並不覺得孤單,反而樂在其中,頭頂的傘代表了沈槐慍那顆熾熱的心。

剛回到家,就看到微弱燈光下科文恆陰沉、黯淡無光的臉,他就安靜的坐在那裡,若不是他主動搭話,或許我就徑直從他身邊走過,不過,就算我看到他了,他也不過形同虛設罷了。

“外面下了很大的雪,我去接你了。”

“是嘛,你會這麼好心?那我怎麼沒看到你啊?”

不用猜,他肯定看到了我和沈槐慍在一起時的畫面。

“你難道連一句辯解的話都沒有嗎?”

“你看到的都是事實,況且從始至終我愛的都是沈槐慍,你拿你現在這岌岌可危的身份來質問我,憑什麼?”

科文恆想要名利,又想要別人對他無底線的包容和愛,世界上哪有那麼好的事,我不是機器人,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有自主意識的個體,怎麼會臣服他人,任其擺佈。

名利雙收的科文恆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可他怎麼會知道,他吃的可是人血饅頭。

也對,踩著屍骨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還算是個人嗎?怕是走完十八層地獄一遭都洗不乾淨的罪孽。

崔景芝和科文恆肩並肩站在一起,那就是一對從小說裡走出來的,兩個家族之間用來商業聯姻從而相敬如賓的夫妻。

而和沈槐慍站在一起就略有不同,那便是黑白雙煞,天生一對。

沒有什麼可比性,各取所需,各有所長,各有所愛。每個人追求的東西不一樣,手段自然有著天壤之別。

雪下了一夜,也該歇一歇了,拉開窗簾,即使外面冰天雪地那也阻擋不了我要出門上班的腳步。

熱乎的剛出鍋的早飯擺在我面前,科文恆嫣然一副期待的模樣,今天的他,與以往都不尋常。

他沉默不語,只是意味深長的微笑。

手裡的叉子早已按捺不住,握在手心裡不停的摩挲,感覺下一秒就要戳進他的眼睛裡,但好在我提前制止住了自己這一不理智的行為。

只是看著科文恆臉上盛滿了得意洋洋的笑容,我就高興不起來,不知怎麼的,腦中就萌生出了殺人的念頭。

或許是恨意太深了,也許是執念在搗鬼,也有可能是曾經受到的傷害還歷歷在目,迫使我變得毫無人性可言。其實這樣也好,為我鑄就了一層外在的盔甲,只因為我有了想守護的人。

清晨第一縷陽光冉冉升起,再厚實的積雪也抵擋不住太陽的熱烈。

“有時我就在想,當初我提出結婚是不是也摻雜著私心的,現在,我心裡有了答案。”

我不耐煩道:“所以呢?你是想說看見我和沈槐慍在一起你吃醋了?難道這就是你傷害沈槐慍的理由?那要說這樣的話,你確實自私,但你也不會承認的,因為你會找無數理由來為自己開脫,你永遠意識不到自己做的事傷害了多少無辜的人。”

一頓輸出後,我的心情暢快了不少,很少有這麼舒坦的時候了。

“如果你能全部發洩出來,總比憋在心裡要好得多。”

“你曲解了我的意思,我說的都是事實,科文恆,你不過是個極其自戀的變態而已,你別妄想有人會愛你,這輩子都不可能,下輩子你也別指望了。”

我嫌棄的別過頭去,現在的我看見科文恆那張臉我就噁心,快趕上要掐死他的衝動了。

是個人也忍受不了如此毫不避諱的指責和痛罵,科文恆也是一樣的。

“我已經在盡力彌補你了,你為什麼就不能試著接受我呢?崔景芝,沈槐慍有什麼好的?他不過是一個一輩子只能待在異世界裡的虛擬人,我一個活生生的人站在你面前,你為什麼就一直對我的好置之不理呢?”

既然他非要爭執到底,那我也奉陪到底。

我咬緊牙關,低沉著嗓音怒吼道:“你們織了天大的網來騙我,只有他,沈槐慍願意不顧一切告訴我真相,哪怕他有被銷燬的風險,但他還是那樣做了。我那麼相信你,一直把你視作我工作上的老師,你卻一次次選擇欺騙我,你還要我怎樣?不計前嫌和你重歸於好?我做不到,因為就等同於背叛沈槐慍,背叛那些曾經被你傷害過的人,我不會的,你別再痴人說夢了!”

長篇大論的控訴,我已然竭盡全力,我已經不在乎他是否能不能聽得進去了。

我的一次次忍讓,換來的不是安生,而是吵不完的架,不斷激化的矛盾,還有被揭開無數次的傷疤。

這些我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我無法做到聽到別人說沈槐慍是個“虛擬人”後還能做到心平氣和。

沈槐慍是黑夜裡照亮我前方道路的燭火,是拼盡全力也要護我周全的後盾,是在我無數次崩潰時出現的良藥。

我不是沒有底線的人,我的底線已經降到了最低,可他們還是不肯放過我。

我的退縮,遷就換來的卻是如今的結果,我只能感覺到深深的無力感,我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想放棄的念頭。

“停車,停車!”

我拍打著車窗,他靠邊停了車,我摔門離開。

壓抑在心裡好難受,如今都一股腦全傾瀉了出來,反倒更煎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