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影留念,是從這次意外事故而開始的習慣。
只不過我們四個人第一張合照缺少了沈槐慍的身影,他雖然不在,但我們並沒有覺得這是一件遺憾的事,反而承認了沈槐慍的身份。
合照裡,背後是一片火光肆意,我摟著空氣眼含淚水強撐起一個微笑。
自那以後,紫蘇便辭職了,她花了大半的積蓄盤下了我們經常去的天堂咖啡店,並將店名更改為“歸零”,寓意從新開始。
好像我們的生活也重新步入了正軌,但又好像和以前沒差多少。
深海精神病院的那把火是我放的,那種盛滿了痛苦與血淋淋的殘酷虐待的地方早該被毀滅了,還留著幹什麼,去禍害更多無辜的人嗎?
唐蝶是倖存者,她脫去了一身的疾病,換上了新裝,和我們一同踏上了這漫漫人生路。
“小蝶,永遠別向後看,大膽向前走,知道嗎?”
她點頭,紫蘇抽著香菸,栩栩如生的面龐就好像花朵,在天邊被夕陽眷顧的雲。
這次開車的人換成了我,我的命運終將由我自己來掌舵。
“現在打算去哪?”我扭過頭詢問紫蘇。
“打了勝仗不得好好犒勞一下自己,你說對不對?”
我注意到,紫蘇正在抽的香菸正是上次我送給她的那一包。
“你不是說不捨的嗎?”
“現在不享受,怕不是以後就沒機會了。”
我話鋒一轉,關心起了唐蝶的傷勢。
“還疼嗎?”
唐蝶低頭看了眼打上了石膏的腿,不由自主地觸控柺杖,微微搖了搖頭。
“好多了,就是感覺太笨重,走起路來不方便。”
月黑風高,昏暗的房間裡就只有他孤零零地坐著,他臉上一半暗沉一半被微弱的亮光照亮。
科文恆的姍姍來遲打破了這寂靜的夜空,刺眼的燈光照亮了他,竟也覺得耀眼。
“怎麼連燈也不開啊?”
“來這麼晚,我可是等你好久了。”
一杯早已準備好的酒遞到科文恆手裡,他沒有喝放下了酒杯,計猙見狀無所謂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戒酒了?她可跟你不一樣,猶如千杯不醉的李白,醉了還能揮舞刀劍。”
科文恆又拿起酒杯,跟著一同喝了個乾淨。
“計總就別拐彎抹角的點我了,找我什麼事就直接說吧。”
計猙很欣賞他,對他無處宣洩的才華那是讚賞有加。
他用眼神示意科文恆坐下,他照做了,兩個人肩並肩坐在同一條戰線上。
他們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私底下也是如同好兄弟一般相談甚歡,但畢竟計猙是個商人,還是會以利益為主。
“小小的崔景芝就那麼值得你放下身段委曲求全嗎?”
科文恆的痛處被針對,就他那暴脾氣當然不允許任何人在自己面前貶低她。
更何況還是虛情假意的“好朋友”。
他目不斜視地緊盯著計猙,恐怕隱忍不發作已經達到了極限。
“崔景芝是我的妻子,你若要她死,那我想我們的合作也沒必要進行下去了,這錢有的是人想賺,反正機會多的很,想必計總也不想看到人財兩空的局面吧。”
計猙表面毫無波瀾,甚至笑臉相迎,握住酒杯的酒的手又加重了幾分力道,這才勉強剋制住心中的怒火,不然下一秒這酒杯就會被砸的稀巴爛。
他乾笑兩聲,用來緩和緊張的氣氛,還有和科文恆岌岌可危的關係。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她能有你這麼個處處維護自己的丈夫,可真是她的福氣。”
科文恆似乎很滿意他的話,又換了副面孔,立馬喜笑顏開起來,氣氛才不至於那麼劍拔弩張。
“計總說笑了,你已經見過她了,我也不用過多闡述了,她還是很好相處的。”
“有空帶著她一起認識一下,吃個飯,不如就這兩天吧,我做東,玉華樓怎麼樣?”
“她估計沒空。”
“你一句話的事,我相信你可以辦得到的。”
“那可不一定。”
他們後續交談的很愉快,幾乎都是關於實驗方面的討論,科文恆做了簡單的彙報,計猙聽後很滿意,想直接用“異世界”2.0版本,但卻被科文恆嚴詞拒絕了。
“有錢不賺,為什麼?”
“風險太大,還沒有完全完善好,如果貿然啟用怕是會出大問題,計總,不要太心急。”
“原來如此,這件事交給你我放心,那就按照你說的去辦。”
送走科文恆後,謝英招便告知了計猙深海精神病院被大火吞噬的訊息。
計猙點燃一支雪茄,煙霧繚繞下他更顯從容不迫,抽了幾口後,吞雲吐霧,似乎心情十分舒暢。
“早晚會有這麼一天的,不用擔心,謝秘書,有科文恆這層關係在,量她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計總,今天林昀的妹妹來找過您,您確定不見一見嗎?”
計猙站起身來,套上西裝外套,往外走。
“交給寧芷處理,你就不用操心了。”
謝英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計總,您現在要回去了嗎?”
“還早,不急。”
看著滿牆的照片,我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時我聽到了開門聲,科文恆回來了。
我剛拿起桌子上的相機,房門就被敲響了,緊接著便隔著門傳來科文恆的聲音。
“你睡了嗎?我有點事想和你說。”
我放下相機,走過去開啟門,“什麼事?”
“出來說吧。”
他轉身走向客廳,坐在了沙發上,我也緊隨其後,坐在了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你這兩天有空嗎?計猙想請我們一起吃個飯,你若不願......”
科文恆的話還沒說完,我便出聲打斷了他,我笑的是那麼的輕蔑。
“為什麼不願意,計總請客當然要給面子,你說是吧?”
他也沒想到我會這麼愉快的決定,但事實就是如此,我的鋒芒被我藏住了,在沈槐慍說出“我愛你”那句之後。
畢竟對方還未出手,我怎麼能先亮出利劍來呢?
相信科文恆也不會再用沈槐慍的性命安危來威脅我了,就算他故技重施我也絲毫不慌張,他不會不是那麼不識抬舉的人。
“真的?”
“還能有假的嗎?還有其他事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就去洗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冠冕堂皇的話誰不會說,稍微給他點甜頭叫他忘懷曾經受過的傷,這便是真正的美人計。
“小芝,你變了。”
我剛走出去兩步路,就又停下來,側過頭去看他。
“是人都會變得,你也不例外。”
洗完澡,我擦拭著溼漉漉的頭髮,正要拿吹風機吹乾頭髮,科文恆推門走了進來。
“我幫你吹吧。”
“不用......”
我話還沒說完,科文恆就上手奪過我手裡的吹風機,插上電源按動了開關。
他的動作很輕柔,若不是有前面的鋪墊,估計我真以為他是個世間難得的另一半。
而我顯得格外不自然,科文恆這一舉動在我眼裡不過是示好、假仁假義,而這就是他所謂的“對我好”,我可受用不起。
“差不多了。”
“其實你不用這樣做,記住你的身份。”
打一巴掌再給一個甜棗,我算是還給他了,當他選擇欺騙我時,當他逼迫我簽下那份協議時,我跟他之間就再也沒了任何感情可言。
從前的小恩小惠,我就當是一筆勾銷了,我從來不欠他什麼。
沒有感情,也沒有一分一毫感謝的話,我倒希望他別再執迷不悟,能夠認清現實。
不過逢場作戲,又何來的真情實意一說呢?
紫蘇打來視訊通話,在她即將要結束通話的前一秒鐘我及時按下接聽鍵。
“你幹嘛呢?這麼久不接電話。”
“剛洗完澡,小蝶怎麼樣,她在你那裡住得怎麼樣?”
“挺好的,小蝶說想參加高考,我覺得也是,她現在年紀正是讀書的好時機。”
“學校找好了嗎?我出一半錢,這可是關乎於前途一輩子的大事。”
“聯絡過了,下週一就能上學了,不過是私立高中 ,學費的事你就別操心了,這點錢我還是出的起的,再說......唐蝶因為......”
紫蘇的欲言又止,而我的充耳不聞,我知道她想說什麼,但那是我不願再提起的,那是段傷痛的回憶。
“我知道,生活費我會負責的,小蝶是我們的妹妹,她人呢?”
“已經睡下了,睡前還想著你呢,你明天來看她唄,小蝶可想你了,天天在我耳邊唸叨你。”
“好,我明天就去。”
通話結束,我嘆了口氣,唐蝶不幸的人生遇上了我們也算是脫離苦海,不幸中的萬幸,屬於是上上籤了。
可憐的小女孩,真不敢相信她在深海精神病院是怎麼過來的,一想到這裡我就不禁潸然淚下。
寧芷一身職業裝,舉手投足間都透著優雅大氣,大步朝著林妍走去。
林妍正和前臺小姐聊著什麼,寧芷的突然出現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你好,我是計總的助理寧芷,有什麼事你可以跟我說。”
林妍看直了眼睛,不自覺嚥了咽口水,盯了看好一會這才想起來自己此番前來的目的。
“你好,寧助理。”
“林妍是嗎?”
“是,我就想問問計總,我哥怎麼好端端的就死在那場火災中了?”
林妍說這話時面不改色,心不跳,完全沒有剛死了哥哥的那樣悲痛欲絕,反而一臉的輕鬆。
寧芷耐心地解釋,“林醫生和計總沒有任何衝突,這次的火災只是一場意外,我很痛心林醫生的英年早逝,只能在心底默默地祈禱他一路走好,林妍,我希望你能慢慢走出失去哥哥的陰霾。”
寧芷滿臉的心疼打動了她,她來討說法不過是裝裝樣子,並非是發自內心的,其實林妍是另有目的的。
“林昀他死有餘辜,我一點也不在意,我來也只是想見見你而已。”
為什麼這麼說呢?這其中一定摻雜了某些不為人知的醜陋真相。
林妍知道林昀做的那些骯髒事,如今終於解脫了,這是她從未幻想過的。
她在林昀面前裝乖乖女也只是為了避免自己也成為他下一個目標,林妍在這種環境下生長已經養成了偽裝自己真實想法的習慣。
但面對寧芷就不同了,林妍毫不掩飾對她的喜歡。
“見我?”
“當然,我都快不記得我們上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了。”
“啊?”寧芷微微怔愣了一下,“我還是今天第一次見你呢。”
“你忘記了,可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林妍失落的低下頭,垂頭喪氣的準備離開,寧芷雖然一頭霧水但出於好奇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挽留住了她。
“那你說說看,或許我會想起來。”
她雙眼一亮,完全沒了剛剛的心灰意冷。
林妍給寧芷講述了一個救贖的故事,不過她沒有指名道姓的說故事中的主角是誰。
寧芷聽後百感交集,她被這故事中那個可憐的小女孩惹得熱淚盈眶。
“你覺得她對那個大姐姐是喜歡嗎?”
“也有可能是愛。”
林妍撇過頭笑意再也藏不住了,認真的說:“我也覺得,你真不記得我了嗎?”
寧芷只顧著回味故事中的情節,全然忘了帶入她們兩個人。
林妍眼巴巴地望著她,期待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我想起來了,那個臨走時還塞給我糖果的小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