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十八旋關,就是雲州的紫土高原,沿望北江航行一百五十里,就到達酥婆山脈腳下的拓蔭城。

在如採莉遊夫子精湛醫術的護理下,大家帶著英嵩前輩回到了拓蔭城。

如採莉遊夫子在城門處與大家告別,臨行時握緊了英嵩前輩的雙手,“堅持住!”

英嵩前輩已非常虛弱,勉強點了點頭。

大家暫居英嵩前輩家中養傷,都不願提起雷州發生的事情,最多的話題是聊如採莉遊夫子的趣事。

“拓蔭城的伊然王子,突突城的扎提王子,為了長門修會的遊夫子相鬥殞命,這是多麼悽美動人的愛情故事呀!”周飛對桃色事件格外感興趣。

“一個人被困在旋關洞域裡十二年,多無聊呀,只有長門修會的夫子才能夠熬得住。”李灼照覺得長門修會的修行太厲害了。

“時縫劍和隙空針,兩件魂印武器,獸魂竟然是耳鼠和香豬,跟大美麗的耳鼠匕首有得一比喲。”曾銳比較注意魂印武器。

“界域,強大的裂章秘術,不知哪位前輩花費多少心血鑄造了旋關地域。”顏啟蘺想起旋關洞域裡時間和空間的錯亂,覺得自已領悟的移動之術就像是小兒戲。

“時空時空,旋關洞域在時縫劍和隙空針面前,也能穿行無阻,幸虧阿三找到兩件魂印武器,不然我們就陪遊夫子一起困在裡面了。”佩子芯摟住曾銳的脖子,一臉的驕傲。

英嵩前輩臥床三天,已是油盡燈枯,眾人輪流守夜照顧。

第四天晚上,曾銳為英嵩前輩喂下湯藥,靠著窗邊,藉著月光擦拭雙刀。

“刀,不是這樣用的。”英嵩前輩已穿衣下床,一邊說著一邊朝門外走去。

曾銳看了看藥碗,心裡想著是不是煎錯藥了,眼看英嵩前輩已邁出房門,連忙跟隨過去。

“每天看你練刀,眼睛都看痛了,以槍法的直刺和掄圈來演變刀法,不能真正發揮出雙刀的威力。

我傳授你廉貞刀法,記好要訣:心存忠貞,方正為法。”

英嵩前輩接過曾銳的雙刀,頓時變了個人,白髮飄逸,長袍伸展,兩目放光,雙刀藍光迸發,武術大開大合。

曾銳在一旁看得入神,喃喃自語,“對比廉貞刀法的方正,七進七出就像是偷摸之術。”

整套刀法武動下來,英嵩前輩已汗溼長衫,口中呼氣急促,“叫我一聲,師傅!”

曾銳雙膝跪地,叩下三個響頭,“師傅!”

英嵩前輩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個物件,塞在曾銳的手中,就這樣直直地站起,臉帶慈祥地看著他,目光逐漸暗淡下來,“扎提王宮,地河荒域。”

宅羽伽導師從一旁走出,在英嵩前輩身前,握拳舉胸,“鐵甲,依然在!”頓了一頓,就抱起英嵩前輩的軀體走向屋裡,從曾銳身旁走過時,說道,“鷹環,不可輕易視人。”

曾銳開啟手掌心,一枚指環,外圈刻著鷹的圖騰,鷹嘴上銜著一顆星辰,內圈刻著一行細字,年代太過久遠,以致難以辨認,隱約看到,“北辰”,“大荒”。

“明天是四月初四,拓蔭城舉辦敬山節,紫土高原上的人都會去到酥婆山脈,各自活動。”宅羽伽導師眼圈溼潤,轉身就走了,把大家留在了英嵩前輩的墳前。

佩子芯望著宅羽伽導師遠去的背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顏啟蘺本想安慰她,自已卻忍不住也流出淚來。

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眾人面前,“還是晚了一步。”如採莉遊夫子把手中的藥瓶放在墳前,撫摸著佩子芯的頭髮,“走吧,拓蔭城裡有很多好吃的。”

曾銳看著藥瓶,緊皺眉頭,滿臉懊悔,“遊夫子,你能帶我到扎提王宮的地河荒域麼?”

如採莉遊夫子不解地說,“扎提王宮的地河荒域?

酥婆山脈東西約一百里,扎提王宮在山的東邊,依山而建;山的西邊有個湖,叫做地河湖。

扎提王宮和地河湖沒有聯絡,也沒有聽說過這個界域?”

“界域界域,一點都不好玩,我們去城裡看扎提王宮,找好吃的。”佩子芯大哭一場,心裡舒服一點,拉著如採莉遊夫子的手就出發了。

敬山節,朝拜紫土高原上唯一的酥婆山脈。

紫土高原生活的人們,認為酥婆神庇佑著他們,每年都要來到此處朝拜。

拓蔭城,擠滿了朝拜的信徒,或跪,或趴,或躺,拜禮五花八門,佩子芯故意模仿翻跟頭的朝拜者,翻了一百多米,頭暈眼花,佩服地說,“吐了吐了,這樣翻到山腳下,額頭都要磨破了。”

人頭攢動之下,曾銳仍能察覺到被跟蹤了,拉了拉如採莉遊夫子的衣袖,“正好進扎提王宮嘛。”如採莉遊夫子明白他的意思,說著,就直奔半山上的扎提王宮。

扎提王宮,一年一度的敬山節開放日,大門外排著一里多長的隊伍,人們提前一天登記領取進宮令牌,只有貴族身份才有資格,平民只能到外圍的朝拜點。

距離扎提王宮大門一百步,一騎兵領著一隊衛兵迎面而來,騎兵來到如採莉遊夫子面前勒馬停下,“遊夫子,在下失禮了。”

“賽多吉衛長不必多禮,我面見扎提大王解釋。”如採莉遊夫子一邊說,一邊掏出一塊令牌遞給曾銳,“王宮裡的藏經閣,可能有你的答案。”說著,就跟著衛兵進宮去了。

大家圍在一起好奇地看著令牌,掌心大小純金鑄造,刻著四字“扎提採莉”,佩子芯一把搶過,“令牌令牌,王宮藏經閣。”一邊說,一邊朝著宮門走去。

排隊的人們看到佩子芯舉著金令牌,紛紛讓道靠邊,來到宮門處,兩排守門衛兵齊刷刷單膝跪地行禮,在眾目睽睽之下,大家有點不好意思,躡手躡腳地進入到宮裡。

扎提王宮依山而建,一座接一座的建築,大家逛了一柱香時間,所到宮院極盡輝煌,雕木刻石鑄金鑲玉,院中宮人見令牌都立刻跪拜行禮。

“令牌令牌,真好玩。”佩子芯開始不習慣,越走越飄。

走著走著,看到一棟非常破舊的建築,門庭冷清,門眉掛著一塊年代很久遠的木匾,木頭腐朽蛀滿蟲洞,字型上的油漆全部脫落,隱約還能辨認出“藏經閣”三字。

門前一名老婦人正在打掃,身穿灰色長袍,頭髮高高紮起,腰間別著一支炭筆和一卷書冊。

佩子芯故意走近門前,晃了晃手上的令牌,“藏經閣藏經閣,這麼破舊的院子。”

老婦人面無表情專心掃地,頭也不抬,冷冷應道,“智者上座。”

顏啟蘺雖然聽不明白老婦人所說,但讀書的興致來了,“進去看看書吧。”

周飛和李灼照一路走來,眼睛都看花了,突然看到這麼個破敗建築,心裡涼嗖嗖的,一聽說看書,腦袋嗡嗡響的,拉著佩子芯趕快走了。

曾銳本來滿心期待,看著眼前藏經閣的斷壁殘垣,心裡彆扭,但是看著顏啟蘺充滿期待的眼神,喃喃道,“遊夫子讓我們來的,總歸不會錯的,進去吧!”

顏啟蘺早就習慣自已一個人在圖書館看書,沒等曾銳跟上來就進去藏經閣了,曾銳正要進門,背後老婦人說道,“年青人,丟東西了!”

曾銳聽到叫聲回頭,只見老婦人腳上掉落一枚指環,往身上摸了摸,果然鷹環不見了,連忙上前撿起,“謝謝奶奶!”

“龍淵閣,可以解答三個問題。”老婦人依舊專心掃地,隨口說了一句。

曾銳聽得莫名奇妙,一回身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只見一扇巨大的石門,上不見頂高聳入雲,下不見底直插深淵,身體正飄浮在石門之前。

心中一驚,腳步正想往回縮,巨門緩緩開啟了,身體不由自主從門縫跌落進去,嚇得他一陣鬼哭狼嚎。

“問!”曾銳被說話聲呼醒過來,定了定神,發現四周的景象非常奇異,前後上下左右全是擺滿書的架子,向四面八方延伸不見盡頭,懸空在無盡的書海之中分不清方向。

曾銳扭頭四處張望,尋找說話之人,只見還是那個老婦人,呈九十度角站在自已的右上方。

於是左扭右擰,好不容易才調整身體與老婦人平行,但是看著還是很彆扭,只見老婦人身體微微一動,就來到面前,左手捧書冊,右手持炭筆,兩眼直直的盯著他。

“這裡就是藏經閣麼?”曾銳還在慌張之中,弱弱地問道。

曾銳話聲一落,老婦人持筆在書冊上寫起來,停筆後就指向頭頂,“看!”

曾銳順著老婦人筆指的方向,抬眼望去,只見“龍淵閣”三個大字泛著刺眼的紫色光芒飄浮在虛空之中。

“第二個問題!”老婦人仍是同樣的語氣,同樣的眼神。

曾銳這時已安定下來,認真看向老婦人,卻發現老婦人的身影若隱若現,像是一個虛影,但是看著看著,又變得如此的真實,只是雙眼非常迷離,像是兩顆透明的珠子,越看越深,就像望進無限的深淵。

“地河荒域在哪裡?”曾銳想了一會,認真地問出。

老婦人聽完問題又抄寫起來,一板一眼的說道,“此處原是地河湖源頭,龍淵閣在此鑄造藏書界域,河流突然枯竭了。

人們口中說的地河荒域,就是這裡。

後來扎提家族在此建造了扎提王宮,藏經閣就是地河荒域的入口。”

曾銳心中一陣暗喜,伸手進懷正想取出鷹環,卻發現鷹環不見了,一陣慌亂,雙手全身摸索,兩眼四處探尋,搜遍全身不見蹤跡,四周虛空全是書架。

“手上戴著!”老婦人仍是冷冷的語氣。

曾銳快要哭出來了,在老婦人提醒之下,看了看雙手,發現鷹環竟戴在右手拇指上,連忙舒了一口長氣,伸出指環說道,“英嵩師傅臨終給我的指環,讓我來地河荒域,為什麼?”

這次,老婦人沒有動筆,脫口而出,“星辰契約!”

話音一落,老婦人原本深淵般的眼睛迸發出強烈的藍色光芒,曾銳連忙伸出右手遮擋,舉手之間右手拇指卻傳來鑽心刺骨的痛楚,同時背上的雙刀似有千斤之重,壓得雙膝跪地。

曾銳極其痛苦面容扭曲,怒吼一聲抽出雙刀,支撐起身體仰起頭來,只見面前出現了一尊巨大的神祇,身軀遮蔽住整個天地,通體泛出藍光浸染了整個空間。

神祇面相莊嚴,眼神肅穆,手執雙刀,刀鋒寒光閃動。

曾銳忽然覺得面前的神祇非常親切,臉上不經意流露出歡快的笑容,大喊一聲,“師傅!”

痛楚和壓力瞬間退去,星力源源不斷地傾瀉而來。

“吃飯吃飯,遊夫子和賽多吉衛長等我們很久了!”佩子芯叉著腰,一臉怒意。

“阿三也會看書不知時辰,以後有伴了。”顏啟蘺手上拿著一卷書,笑嘻嘻的說。

周飛和李灼照挨著石階在打盹。

曾銳定了定神,抬頭一看天已經黑了,扭頭看了看,身後是斷壁殘垣的藏經閣,再低頭看了看拇指上的鷹環,臉上一笑,“吃飯咯。”

——《假書》:地河湖水既鹹又澀,澀中帶有淡淡的油墨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