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流7810年,除夕夜。

宛州,雲中城,城南五十里外的月桂鄉。

顏府格外安靜,只有東廂的院子有忙碌的聲音。

顏麟書在院子中時而坐著,時而踱步,眼睛一直盯著內室的大門,房內時不時傳來呻吟聲,從雲中城內重金請來的坐婆已指揮家僕忙亂了一天。

忽然,聽到府門處“轟隆”一聲巨響,閃現一片藍光。

負責守夜的門童一路小跑進入院子,差點就撞到正在納悶的曾麟書,“大爺,有兩位自稱左邊長門、右邊修會的女賊闖府。”門童驚嚇過度,一邊哭一邊語無倫次。

顏麟書聽得一頭霧水,“什麼左邊右邊,好好說話!”。

被巨響驚醒的一眾家僕,亦是訓練有素,手持護府武器,刀槍劍戟,已在府門處與來人對峙。

顏麟書突然想起什麼,“唉喲”一聲,立刻跑往府門。“不得無禮,不得無禮!”

府門處站著兩名灰袍女子,其中一名雙手叉腰,餘怒未消;另一名揹著木杖,正要拖叉腰女子離開。

兩扇桂木大門,一扇半掛著,一扇裂在地上。

眾家僕聽到顏麟書呼喊,立即退立兩旁。

“顏府恭迎兩位長門修會夫子!”顏麟書躬身行禮。

蝴彩兒與蝴鳳兒來到顏府已是子夜。

門童本來約定鄉中好友除夕夜放煙火,因顏府江氏夫人難產,管家吩咐全體家僕不得放假,心中正有怨氣無處釋放,碰到兩位夫子深夜叫門,料是路過討飯的,就惡言打發。

蝴鳳兒脾氣火爆,更像是積了一肚子怨氣未曾發洩,發動秘術就把大門轟了。

眾家僕來到,還被她叉腰怒罵,蝴彩兒拉都拉不住。

顏麟書怒斥驅散眾家僕,把兩位夫子迎進主廳,“家父前些天就囑咐我要招待好兩位夫子,未想到子夜迎客,家僕不識貴人,請見諒。”

蝴鳳兒喝了幾口茶水後,心情平靜下來,“今天遇到一些變故,剛才衝動了,實在抱歉。”

“長門修會門持對我家老爺有恩,派兩位夫子做客顏府,千萬不要見外啊!”顏麟書誠懇地說。

“今天除夕,城中、鄉中都特別熱鬧,顏府怎麼這麼安靜?”蝴彩兒發現有點異樣。

“夫人江氏在產房已一天一夜,坐婆多次告知情況不妙,還在處理之中。

請兩位夫子早點休息,麟書不能多陪,抱歉了。”顏麟書正想起身回去守護。

蝴彩兒接著話說道,“長門修會醫術幫得上忙麼?”

顏麟書一拍腦袋,“哎呀,家父當年病重就是長門修會門持所救,我怎麼就想不起來求助兩位夫子,勞煩兩位夫子隨我一起到內室。”

江氏夫人躺在內室的床上,氣息微弱。

坐婆在一旁心急如焚,但又束手無策,“從來沒有遇到這種事,整整一天一夜了,所有情況都正常,就是生不出來。”

蝴彩兒檢查後,也同意坐婆的說法,正打算催動秘術做深入的檢查,但是印池星力毫無感應,“唉喲,離開瀾州之後,星力感應一時一時的,現在又斷掉了。”

“我來試試。”蝴鳳兒雙手聚起藍光,輕放在江氏夫人的肚子上,口中念道“紊流旋渦”,嘗試用秘術之力推動胎兒催生。

雙手傳回奇異的感覺,就像伸進了海洋的深處,秘術被無盡的虛空抽走,而胎兒就像海底的巨石,沒有絲毫挪動。

“這麼頑固。”蝴鳳兒不服氣說道,於是加大秘術力道,胎兒依然如故,江氏夫人卻承受不住“啊”的一聲慘叫,全身抖動,嚇得蝴鳳兒連忙抽手,但已經太遲了。

霎時,內室捲進海洋深處,蝴鳳兒正置身於一個黑暗的旋渦之中。

黑暗旋渦一絲一絲地撕扯著,蝴鳳兒面容已變得扭曲痛苦,身體逐漸變得透明虛空。

蝴彩兒看著蝴鳳兒站著一動不動,兩眼呆滯無神,雙手藍光逐漸消散,意識到事情不妙,趕緊把自己雙手壓在蝴鳳兒的雙手之上。

霎時,蝴彩兒也身臨黑暗旋渦之上,看見遠處正在消散的蝴鳳兒。

蝴彩兒盡力遊向蝴鳳兒,一把拉住她的雙手,“妹妹!妹妹!快醒醒!”

蝴鳳兒聽到叫聲,一下子清醒過來,兩人緊緊依偎在一起,凝視著黑暗旋渦的無盡虛空。

封蔭虎杖突然飄浮起來,發出低吟的吼聲。

“好久沒有鮫人來到這裡了!”黑暗旋渦變成了一隻大眼睛,讓原本無盡的虛空,變得更加深遂。

姐妹兩人已嚇得全身發抖,不敢作聲。

“啊!你們不是鮫人?這裡是禁地!滾出去!”大眼睛緩緩閉上,隨即四周湧起強勁的湍流。

兩位夫子站著發呆,目光呆滯,四掌撫在江氏夫人的肚子上,時而發出藍光,時而發出橙光。

顯然,坐婆沒有捲進內景之中,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知所措。

顏麟書聽到江氏夫人的慘叫聲,心頭一緊,接著又看到內室藍光橙光不斷交替,心中更是忐忑,但是總覺得那股橙色亮光似曾相識。

突然,江氏夫子輕哼一聲,胎兒作動了。

坐婆滿心歡喜,連忙對兩位夫子喊道,“成功了,成功了。”隨即,熟練地接生起來。

兩位夫子在湍流之中苦苦掙扎,一會上下沉浮,一會左右搖擺。

蝴鳳兒視線開始模糊,看見蝴彩兒全身藍光迸發,大喊一聲“暖流盎然”,然後就把她推離出來,在失去意識之前,無力地喊著,“姐姐!姐姐!”

“哇”的一聲,坐婆抱著嬰兒賀喜,“恭喜大爺和夫人,大年初一抱得一個大胖男娃。”

聽到坐婆叫聲,顏麟書高興地走進內室,只見蝴鳳兒抱著封蔭虎杖暈在地上,意識全無。

坐婆口中嘀咕,“還有一位夫子去哪了?”

當晚內室發生的事情,蝴鳳兒隻字未提。

顏麟書沉浸在妻兒平安的喜悅之中,也不敢招惹這位脾氣火爆的夫子,一直好生招呼,絕不過問當晚的事情。

只是覺得蝴鳳兒像變了個人,時常抱著封蔭虎杖呆坐,異常平靜不再多言。

初三,一名身背長槍的少年接走了蝴鳳兒,這時終於見到這位夫子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臨別前,顏麟書接過蝴鳳兒遞上的封蔭虎杖,“這是長門修會門持的器,叫做封蔭虎杖,作為信物給顏啟蘺滿歲時抓周,若有緣抓到,就送給他了。”

——《荒墟學》:南斗梁蔭,魂印武器槍和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