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第一滴水落在縹緲之中
地殼磨合交錯,幾千里長的巖山綿延而出
火焰濺射,水霧升騰起暴風
雨降落下來,匯成無邊無際的大海
有人咳了一聲,雷電閃現,把大幕撕成碎片
這就是蒼茫世界,有了光的那一刻,就有了歌唱
偉大的創造就此開始
……
二十多年了,第幾滴水了?
數不清了!
還會有麼?
會有的!
砰然心動麼?
平靜如鏡面一樣!
鐵甲依然在?
依然在!
那就開始吧。
——《假書》:九州,光明的世界。
一
越州,陽穆城,東陸最大金屬製品交易市場。
東市有縱橫九條街,全是商鋪,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武器、農具、廚品,充斥著商販的叫買聲、買家的討價聲、金屬器皿的碰撞聲,一派喧鬧繁華的景象。
西市有二十八家工匠作坊,每家作坊門前都掛著一面綠旗,旗上烙印著各式紅色徽記,代表了二十八個河絡部落。這裡可以預訂魂印金屬製品,但是價格非常昂貴,只有幾個衣著光鮮的富商在參觀。
一名老者,頭帶斗笠,身穿灰袍,揹著一把長劍,出現在弓箭徽記的作坊前。
坊裡燃著一個火爐,一名年青人與一名河絡臉色凝重,注視著爐中的製品。
河絡穿著滿是補丁的匠服,匠服上還有幾個剛燙穿的洞孔,灰頭土臉,褐色的頭髮像一叢雜草,雙手泛著紅光,兩眼瞪得老大。
年輕人一身緊衣,一臉疲倦,雙眼滿布血絲,兩隻手掌都纏著繃帶,血水仍在滲出。
突然,爐火濺射,火苗充斥整個作坊。
“血火祭!”河絡大喊一聲,同時雙手紅光暴漲,緊緊抱著火團,火團中心被擠壓成實質的透明光球。
年青人應聲雙掌插入光球之中,繃帶瞬間汽化,血液從掌心迸出,融入光球。
光球緩緩變紅,當紅色將要填滿整個球體時,爐火突然熄滅,光球碎裂成一團燒焦的黑血,跌落到爐中的弓形鐵塊上,頓時整個作坊充滿難聞的焦臭味。
年青人面色慘白,像被抽空一樣,癱坐在地上。
河絡滿頭豆大的汗水,止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氣。
“感謝挽弓蘇行!”老者步入作坊,躬身抱拳向河絡作揖。
年青人聽見講話聲,立刻從地上爬起,雙手握拳,像是要舉拳行禮,但瞬間又鬆開拳頭,兩手低垂,頷首注目。
被稱為挽弓蘇行的河絡,仍舊喘息不停,對老者說,“感謝......不行......虎鮫......不行......北斗開陽......不行。”
老者取出一枚金銖放在挽弓蘇行手中,“大家都盡力了,遵從火的意志吧!”
“不......成功......不......收錢!”挽弓蘇行一把推過金銖。
老者知道扭不過挽弓蘇行,示意年青人一起離開。
年青人向挽弓蘇行躬身行禮,便跟著老者走向城門。
陽穆城郊,九離江畔,落日餘暉灑在老者的身上,泛起一圈白色的光芒。
年青人站在老者身後,怔怔地望著柔和的白光。
突然,老者轉身,目光如炬,厲聲道,“鐵甲依然在?”
“依然在!”年青人臉色依然慘白,但是目光堅定,雙手握拳,右拳舉在胸前。
老者轉瞬慈祥地迎著目光,從懷中取出一個長盒子,輕握年青人胸前的右拳,“絕光宗,這是啟示之君給你的器,任務在宛州。”
年青人開啟盒子,盒子裡放著一支短笛,通體漆黑,龍形頭部,中部九個孔,尾部是四稜尖錐。
“屬下即刻啟程。”
二
寧州,齊格林城,羽人中心城市。
中心大樓的頂層議事廳,第一百六十五任聯合議事長詹斯迪遜,正在主持召開季度會議。
德克邦邦主享森平尼非常憤怒,極力反對建設南丘森林碼頭,因為碼頭會影響德克邦的利益,同時他是至羽主義者,不允許低階羽人前往暗月山,“要麼飛過去,要麼游過去,當然也可以死過去!”
路易那邦邦主威查斯科是歲羽,這是他提出的議題,明顯感覺到輕蔑之意,勃然大怒,抓起桌上的平安果,“兩個城邦共享南丘森林,同樣吃平安果長大,憑什麼你們霸佔森林南側的近海口,暗月城主在場,也沒有提出反對”,說著就把手上的平安果扔向享森平尼。
霎時,會場分成兩派,邊罵邊扔,平安果、雪戈果、風瓜、畔蕉等水果滿天飛舞,享森平尼邦主與威查斯科邦主已滾到地上扭打在一起。
羽人散居在樹林中,邦與邦之間沒有明確的邊界,這種議事鬧劇已是常態,在詹斯迪遜議事長無奈的目光下,被稱為暗月城主的女子悄悄退出了會場。
中心大樓與其說是一座樓,更貼切是一棵巨樹,盤根錯節,高聳百丈入雲。
暗月城主一身綠色輕紗,輕盈地飛到樹頂的觀月臺,這裡可以俯看全城,是羽人星算師在夜間觀測雙月的工作臺。正打算整理一下思緒,忽然感受到一股精神之力,這是魅族同類之間才能察覺到的力量。
暗月城主向力量源頭望去,只見一名老婦人拄著一根木杖,帶著一對雙胞胎姐妹在城中討食。
她們身穿長袍,白中帶灰,灰中帶黑,已經分不清原來的顏色,並且密密麻麻打滿了補丁,但臉帶微笑,彬彬有禮,與施惠者談吐得體。
雙胞胎姐妹也感受到精神之力的波動,同時望向樹頂的暗月城主,只是僅僅的一剎,像是看到什麼,觸動了一下,便移開了視線。
在暗月城主疑惑之時,感受到身後升起一股強烈的壓迫感,立刻轉身,雙掌重疊置於胸前,躬身行禮,“星辰與月,寂司參見教主。”
教主一身黑色長袍,臉上戴著薄紗,纖瘦的身體完全包裹在黑袍之中,露出的雙眼爬滿皺紋,目光卻如明月般清澈。
她沒有立刻理會暗月城主,而是看向討食者,注視著老婦人手中木杖上的虎頭。
然後,緩緩從身後取出一個長盒,沙啞著說,“帶上盒子去宛州,履行你的星命吧。”
“屬下即刻啟程。”
三
齊格林城郊,三寐河畔,三名討食者正在享用討來的果子。
“門持,我們吃了一個月的果子,臉都有點綠了,真懷念八松城的晉北麥面和夜北燒豬。”其中一名女子訕訕地說。
“中夫子,這也是苦修的功課呀!
好好向左夫子學習,吃什麼都開心。”被稱為門持的老婦人一臉慈祥,嘴上裝腔批評地說。
接著,老婦人轉向另一名女子說,“左夫子,這段時間的苦修,有什麼進步?”
“好像退步了!
在瀾州八松城出發的時候,還能稍稍感應印池星力的,一路走來感應越來越弱,到寧州齊格林城就沒有了感應。
妹妹,你感覺怎樣?”左夫子姐姐有點委曲巴巴。
“哼,我對印池星力的感應越來越強了,剛才看到那個羽人魅,我還施術了。”中夫子妹妹一臉驕傲。
“好厲害哦,她們在說些什麼話了?”左夫子姐姐表情充滿期待。
“說什麼星月...寂寞...教學...盒子...宛州...星命。”中夫子妹妹臉蛋緋紅起來,卻又一臉驕傲。
“哈哈,星月寂寞,我還聽見海洋空虛呢。”左夫子姐姐一臉嘻笑,滿心佩服歡喜。
“哼,剛才風大,溼度又低,就聽不全了嘛。
而且,那個老女羽人的眼睛很邪魅,只是對視了一眼,全身直哆嗦。”中夫子妹妹一邊狡辯,一邊回想剛才的情景。
“我也是哦,難得遇到魅族同類,正想去打個招呼,就被一束冷月光直射心窩,好寒冷哦。”左夫子姐姐附和著說。
門持聽著姐妹倆的對話,若有所思,“中夫子,既然你聽到了,也是你應有的修煉,那就去一趟宛州吧,正好有個任務。”
中夫子妹妹面對突然的轉變,有點反應不來,但回想剛才邪魅的目光,就有一種想要逃離的衝動,轉瞬就答應下來,“去就去唄,哈哈,姐姐你就繼續吃果子吧,能把頭髮都吃綠了。”邊說邊向左夫子姐姐遞了一下眼色。
左夫子姐姐立刻領會,撒嬌著說,“門持,我也要去嘛。”
“你跟遊夫子約定在齊格林城匯合,按路程計算,她也快要到了。”門持忿忿的說。
“我當然等遊夫子咯,她答應帶我到她的家鄉明達邦遊玩的。
她可是明達邦公主哦,還答應帶我穿越大風口。”左夫子姐姐苦著臉,有點左右為難。
“哼,我現在就啟程啦。”中夫子妹妹有點賭氣,轉頭就走出這片森林。
左夫子姐姐不捨地看著妹妹的背影,雖然知道中夫子妹妹秘術很強,但心中難免擔心。
門持早已看出左夫子姐姐的心思,“你倆不要一唱一和了,快去吧,中夫子妹妹在前方的灌木叢等你呢。”
“帶上封蔭虎杖作為信物吧,一路上要堅持苦修,完成功課哦。”
“好吶”,左夫子姐姐高興地接過木杖,一路小跑著跟了過去,不忘回頭,“門持保重,代我向遊夫子問好喲。”
在轉角的灌木叢揪出中夫子妹妹,“別躲了,門持早就識破了。”
“啊?快溜!”
“等等我呀!”
看著姐妹嬉鬧遠去的背影,門持笑中帶著傷感,喃喃地說,“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來呀!”
四
宛州,南淮城,東陸銷金之地。
南淮城下轄八個區,每個區都有自己的特許經營業務,世人都懶得用原來的區劃名稱,戲稱為“琴棋書畫詩酒花茶”八雅。
花雅區最大的建築叫做淮花樓,形似長門修會的圓寂寶塔,一般的寶塔不過五層,淮花樓卻有九層,外牆貼金漆,飛簷翹角處安放了各式花朵形狀的玉石。
頂層是最大的雅間,雅間擺放各式豪華傢俱、掛飾。
這時,一道黑影從門外閃入,行至深處,在兩幅不起眼的掛畫中間穿牆而過。
暗室內沒有任何傢俱,只在中間鋪了一張太象皮,有一點火光在黑暗中乍明乍暗。
一名老者盤腿席地坐在太象皮上,身披絲綢錦鍛,手中拿著一杆菸斗,手上青筋隆起,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
正在閉目吐煙,菸圈飄散開來,整個暗室泛起陣陣花香。
黑影跪坐在老者前,抱拳行禮,“家主,洛戰帶來和鎮城分會會長。”
家主看著洛戰手中提著的帶血包袱,點頭示意,“很好! 以後你就接替這個位置吧。”
洛戰拱手感謝,接著說,“近日,在北邙山脈一帶,星力儀有強烈的感應。”
“秘部家長,你說的強烈?有多強烈呀?”家主微微抬起頭,有種質問的語氣。
“經過絡部家長多年的調整校核,星力儀的感應幾無誤差,應該就是他們兩方了。”洛戰肯定地說。
“隱藏十二年,都出現了?來宛州麼?衝著我們而來?”家主直起身體,自言自語地說著。
洛戰補充,“星力儀顯示,只停留在北邙山脈與寒江川之間,目的地應該是雲諾城或者雲中城。”
“秘部在南淮城警戒,絡部加強雲諾城巡查,武部前往雲中城待命。”家主緩緩地說。
這時,一名女侍敲響雅間大門,“洛總會長好,雲中城分會會長顏玉屏求見!”
老者一改暗室家主的陰霾之氣,滿臉紅光端坐在雅間中央長椅上。
“洛總會長精神可好,顏玉屏攜長子顏麟書拜見。”顏玉屏躬身行禮道。
“麟書長這麼高了,一表人才啊!”洛總會長一臉慈祥地看著他。
“顏麟書見過駱總會長。
這是河絡煙霧部落,炊煙蘇行製作的菸斗,用魂印之法,攝入十二種香料之魂,洛總會長一定喜歡。”顏麟書雙手遞過精美的禮盒。
“顏會長的家教是出了名的喲,麟書輔作你處理河絡的生意,一定青出於藍啊!”洛總會長滿心歡喜地接過禮品。
“顏玉屏謝過洛總會長。
這次來南淮城,一是專程探望洛總會長;二是請洛總會長給孫兒賜名,麟書媳婦將於新年前後臨盆。”顏玉屏滿臉期待地說。
“懇請洛總會長賜名。”顏麟書跟隨拱手行禮。
“長子嫡孫,可喜可賀。
近日,天啟帝都發來詔書,要求宛州商會出錢出力,在宛州各城建立鄉練,雲中城當屬顏會長負責。
雲中城鄉練,自然是守好北邙地道,那地道只能河絡透過,務必小心應對。”洛總會長表情轉而嚴肅地說。
“一定不辱天啟帝命,不負洛總會長所託,既守好地道,又不耽誤與河絡通商。”顏玉屏小心應喏。
“雲中城作為天啟帝都之藩籬,就讓小孩喚作啟籬吧。”洛總會長接著說。
“顏玉屏拜謝洛總會長,即刻啟程回去籌建鄉練。”兩人高興地拜謝離去。
洛戰從暗室閃出,“家主還有指示麼?”
洛總會長思索片刻,“發格殺令。”
——《假書》:天驅,鐵甲依然在;辰月,星辰與月;天羅,魅之暗影;宛州商會,金錢帝國;長門修會,苦修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