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執站在門外,臥室裡除去剛剛突然的尖叫聲,已經很久沒有動靜了。
季總果真還是對這個女人動心了嗎?
正想著的時候,裡面響起了季總的叩門聲,嗓音低沉,像是剛睡醒,“開門。”
周執趕忙走上前開啟了外面的門鎖。
季赫言走了出來,身上的襯衫好似皺了許多,臉上帶著疲憊。
周執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但是被涼城的萬千燈火照耀著,卻還如同白日一般。
還有八個小時,天就亮了。
季赫言走到落地窗邊站下,從口袋拿出煙盒,磕出一支菸來點燃。
“季總,需要為江小姐請醫生檢查身體嗎?”
周執經過門口的時候,瞥了一眼,床上的女子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沒有力氣了,安安靜靜的躺在被子下,只剩均勻的呼吸聲。
“不用。”
他無可奈何一笑,望著外面聳立的一幢幢大樓,“她裝暈呢。”
其實他也沒想過要這麼快跟她發生什麼,只是剛剛情緒好像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了。
看到她傻里傻氣的假裝暈倒,或許是被她愚蠢的行為氣笑了,他突然覺得心情舒暢許多,只抱著她睡了個並不踏實的覺。
季赫言撥出了一個陌生的號碼,那邊響了許久,才有人接通。
他眯眼看向遠處那棟樓上“寒光大廈”四個字,眼色一沉,“沈若寒有什麼動靜?”
“明天十點會去訂婚現場。”
季赫言眉頭一挑,來了興趣,“也到了清算總賬的時候了。”
……
早上八點,收到請柬的貴客都登上了季家的郵輪。
遼闊的甲板上,每一個角落都充斥著歡聲笑語,衣著華貴的人們聚集在一起,伴隨著現場演奏的優美音樂舉杯暢飲。
穿著光鮮的侍者悄無聲息的穿梭在雲集的名流貴胄之間,確保為身份尊貴的客人送上體貼周到的服務。
季家舉辦的宴會,不只是場普通的訂婚宴,更是身份和權力的象徵,這艘郵輪幾乎聚集了整個涼城的財富與權力。
直到快十點鐘,郵輪開到了岸上所不能及的海域中心,季赫言才牽著江南吟的手從高階上走了下來。
甲板上眾賓客的目光突然全被她吸引了過去。
江南吟身著一款柔霧白的旗袍婚紗,衣領用了傳統的旗袍高襟,綴有一圈瑩亮的珍珠,直筒的袖長剛到肘腕處,胸部以上做了刺繡的蕾絲設計,是依著她的身材做剪裁,恰貼在身上,勾勒出飽滿的胸型和不盈一握的腰肢, 下身是魚尾婚紗的設計,如蓮花般綻放的裙襬鋪灑在腳邊,在身後藍色的天空的修飾下,更襯的她身姿高挑。
她不肯做妝發,也便由著她,海藻般的長髮披散在身後,被海風吹動著,除了她本身帶有的清雅高貴,更為了她添了幾分溫柔靈動。
他依舊是身燙的筆挺的黑色英倫風西裝,帶著訂婚戒指的大掌緊緊握住了那隻纖弱的玉手,或是因為有她站在身邊,一向清冷的眉骨間竟然柔和了許多。
“答應跟你訂婚,只是想履行我之前的承諾。”
“今天過後,我們的合作關係就到此為止了。”
賓客看不到她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只是她明亮的眼眸裡似乎有些悲傷。
他們的關係,向來都只能由他說了算的……
季赫言沒有應答她,眉眼間最後那廝溫柔也消失不見,手下握著她的力氣一下子重了許多。
“要不是江家破產,這兩個人看起來,倒還真登對!”
“可不是!這江南吟初中的時候和我侄女是同學,我見過她一次,那時候就長得很漂亮了,幾年沒見,倒出落得更標緻了!”
“要沒這麼漂亮,還勾搭不上季家大少爺不是?”
“噓!!!你們兩個別亂說話了!我聽人說前兩天有個得罪了江小姐的女明星被人在片場給……那個了!”
“我去!!你這訊息真的假的?”
……
圍繞著江家破產,江南吟勾搭季赫言上位的謠言漫天飛,可週執如今沒心思去堵那些人的嘴,他的精力全都耗在了不知何時會出現在這裡的“沈若寒”身上!
四周的氛圍突然有些不對勁起來,快到十點了,是要舉行訂婚典禮的時間,甲板上的賓客卻突然被疏散到了郵輪的下面幾層。
海風呼嘯,剛剛還平靜的海面突然起了大浪,一下又一下的砸在郵輪上,烏雲遮日,原本熱鬧的甲板突然只剩下寥寥二三十個身著西裝,耳配空氣導管耳塞的保鏢。
“請注意!暴雨即將降臨!所有賓客請回到貴賓艙內!”
播報聲伴隨著海浪聲在甲板散開,喝醉了的人們卻並不感到恐懼,看著狂風鉅作的海面,竟然起了興奮感,好在季家的家僕在暴雨降臨的前一秒將他們全都帶回到了貴賓艙內。
一直緊握著不肯鬆開的大掌突然依依不捨的張開了。
季赫言轉過身,看著不知所措的江南吟,衝守在艙門的兩個保鏢招了招手,低聲湊近她道,“你跟他們一起去負一層。”
黑色的雨傘被身後的保鏢舉著遮在頭頂。
江南吟驚慌的環顧四周,黑壓壓的氛圍甚是低沉,一種黑暗將至的恐懼感抹上心頭。
害怕的那瞬,她突然又貪戀起季赫言懷中的溫柔。
“……不就是下雨嗎?”
“……為什麼要下去?”
她蹙眉抬頭看他,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什麼,聲音有些哆嗦,眼尾微微泛紅,疑惑又恐慌。
頭頂的上空突然傳來了“嗡嗡嗡”的聲音,巨大的風力捲走了保鏢手裡的黑傘。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風吹的踉蹌難行,季赫言在保鏢的攙扶下脫下了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阿吟,我很快來找你。”
他對她溫柔一笑,隨即兩個保鏢一左一右護著她往艙裡走去。
不對!一定是有什麼很危險的事情要發生!
在她的背影即將消失在船艙門口時,他看到她回過了頭來,沒有說話,只是眼眶通紅的望著他,緊咬著下唇。
他心頭突然有些苦澀,甲板上有那麼多客人,好似只有她和他的心是連在一起的。
也只有她能感知到他的情緒。
季赫言招了招手,兩個保鏢將她強硬的拽進了船艙裡。
“季總!”
“訂婚宴怎麼能不請我沈某人呢?”
嘶啞的聲音伴著機器的燥鳴聲在身後響起,帶著寒徹入骨的笑意,那聲音像是剛從地獄爬回來的惡魔。
季赫言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剛好十點,倒是準時。
他轉過身,一輛直升機從天空降落,停在空曠的甲板上,梳著背頭的男人還沒等直升機落穩,便已經迫不及待的跳了下來。
狹長的鳳眼上多了一道長疤,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多了一股狠戾之氣。
“不請你,你不是也來了嗎?”
季赫言面色平靜的盯著他,身上的襯衫乾淨的在這陰暗中似是在發著光。
下雨了。
周執讓人又取出把新傘,恭敬的站在他身後替他撐著。
海面的風雨似乎總是比岸上要狂野許多,不多會兒甲板上已經水流成河。
沈若寒帶著身後兩個僱傭兵模樣的外國人走近,笑看著艙門的方向,“未婚妻不陪你一起迎接貴客?”
“你算什麼貴客?”季赫言接過周執遞來的煙,不動聲色的點燃,透過菸圈看著沈若寒猙獰的臉。
沈若寒咂了咂舌,看向季赫言的目光逐漸陰沉,嘴上的笑卻又更加放肆,“她為什麼只把樓賣給你?”
“是不是你用身子勾引她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要不是我臉上有疤,說不準我也……”
狂風夾雜著槍聲,在空曠的甲板上格外刺耳。
貴賓艙的世家名流們剛跳過一支舞,現在正聽著歡快的曲子聊起天來。
整個艙裡,只有身著旗袍婚紗的女子是面帶悲傷與恐懼的。
被保鏢護送著經過貴賓艙,又要往下一層時,途經一個帶著金框眼鏡的男人身邊時,她突然覺察到有什麼不對勁。
有股淺淺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回過頭,認出了那個寬大的背影!
是他!
是在沈家替她看傷的那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