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可能!”男人的聲音裡充斥著不可置信。

直到真正的死亡降臨到頭上,他心裡居然滿是茫然無措。

“慶嫦,開工了。”

這一次,所有人都從墨尋的聲音裡聽到了愉悅。

“閉嘴。”

芙姝感到頭上一沉。

下一刻,慶嫦的臉頰就貼在了她的頭上。

“嗯……”沒有立刻行動,她的手指繞著芙姝從斗篷下掉出來的一節頭髮,似乎在糾結於降下哪一種刑罰。

眼看慶嫦暫時沒有動作,男人猛地從黑色石椅上站起。

他環顧四周。

另一位審判長沒有出現,只有那位女審判長還在懶洋洋地把玩著芙姝的頭髮。

不可能什麼都不做,無論如何此刻都不能再待在這裡坐以待斃了。

男人下定某種決心,毅然衝進了身後的那片黑霧中。

一陣風吹了過去,吹落了芙姝的一段頭髮,也吹落了男人身後的斗篷。

慶嫦沒有動作,墨尋亦然。

圓桌上不知第幾次陷入寂靜。

沒有人說話,大家都不知各自在想些什麼。

或許也有人什麼都沒想。

比如芙姝。

啊?

啊???

就這樣?然後呢?

她下意識抬頭,試圖看向自己頭頂的慶嫦。

頂著鬼臉面具下露出的眼睛,裡面是真情實感的疑惑。

似乎是被這種少見的呆傻模樣可愛到,慶嫦歡喜地抱緊了芙姝的脖子,又用臉蛋狠狠蹭了蹭她的頭頂。

“可愛死啦!看了這麼久,就只有些聰明得讓人討厭或者不聰明裝聰明的。”

只有她,該聰明的時候聰明,不需要聰明的時候就安安靜靜地待在那裡。

可護著人的時候又不含糊,仗義得可愛——最重要的是不怎麼怕她。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眼裡乖巧的芙姝,看著剛剛落在衣服上的那縷頭髮,此刻在心裡想的卻是——

大概頭頂的頭髮也要亂了。

在心裡嘆了口氣,芙姝看向付予安那邊。

後者正好整以暇地歪頭看著這邊的景象。與她的目光對視後,還乖巧地眨了下眼睛。

芙姝又看向了另一個人。

她似乎從表情誇張的面具下看出了一絲羨慕。

好怪,不確定,再看一眼。

……還真是羨慕。

“嘭!!!!”

從天而降的黑影隔絕了兩人的視線接觸,隨後狠狠地砸在圓桌上,發出一聲巨響。

沒看清前,芙姝的耳邊便響起了一片吸氣聲。

等她看清楚桌上的東西后,也嗡的一聲,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男人面朝下砸在桌上,離開時原本整齊的衣服也只剩了幾絲幾縷掛在身上,衣不蔽體,後背一道猙獰的裂口十分惹眼。

可她分明記得離開時他後背的衣服僅僅是被割裂了一道口子。

可能破了皮,但也不會是現在這樣大而可怖的創口。

背後的傷口裡,密密麻麻的透明蟲卵擠在肌肉血絲之間,又因為砸下來時掉出來了一部分,離得近的人甚至能從透明的外殼裡看到裡面黑乎乎的幼蟲。

噁心的蟲卵一層又一層的覆蓋其上,整個傷口裡跟魚子醬似的。

目光移向別處,男人身上的傷口不止一處,裡面卻無一例外都是蟲卵。

甚至有許多處傷口裡的蟲卵過多,鼓了起來,皮被撐得透明,隱約能看到一片片的黑點。

見過小溪旁邊,青蛙排放在石頭上的受精卵嗎,很像哦。

有著密集恐懼症的人怕是會當場叫出聲來。

身上的傷口裡,耳孔裡……能看到的地方,嚴嚴實實地被這種噁心的蟲卵覆蓋。

耳邊又有幾道壓抑的乾嘔聲,縱使芙姝沒有難受到那種程度,也感到有些發毛發冷。

她搓了搓胳膊,想要讓身上起的雞皮疙瘩消下去一些。

男人的屍體就靜靜的倒在那裡,偶爾從屍體縫隙裡掉落下來幾粒蟲卵。

這次的寂靜,是芙姝體驗過的最絕對的一次死寂。

所有人的呼吸聲都輕到快要聽不到,反倒是腦中開始出現的近乎於耳鳴的亂音難以忽視。

“嘔……”有幾位心理素質較差的,已經忍不住快要吐出來,又礙於臉上的面具,只能一手死死地按著胸口,一手掐著大腿硬生生忍住。

而兩位審判長沒有任何動作,他們沒有開口,眾人也不敢先說什麼。

氣氛就這麼詭異的僵持住了。

兩位審判長的表現十分平靜,似乎是由於見慣了這些大場面。可對眾人而言,卻無異於是一場視覺上的極刑。

有幾個人受不了面前的畫面刺激,閉上了眼睛不想去看——可人有一點就是很奇怪了,越不想去想什麼,便越想什麼。

所以之前看到的畫面便在腦中再次出現,甚至更清晰咯。

那幾人便又認命般睜開眼睛——比起在心裡不自覺的反覆重現那個畫面,還不如現在這樣看著呢。

只是別忘了,幾位想吐的還在硬忍著呢。或許剛開始還忍得可以,後來越來越難忍。

一時間,小小的空間裡便響起此起彼伏、抑揚頓挫的“呃呃嘔嘔”聲。

整個場面有種詭異的滑稽,有點像夏夜池塘裡的青蛙捏。

地獄笑話。

墨尋終於捨得開了金口,他像是導遊介紹景點景物般好心地向眾人介紹起來。

“圍在圓桌後方五尺外的這些蟲子,叫做【血霧蟲】,壽命極短,生來便以繁殖為任務,不斷交配然後等待。”

“等待一個可以產卵的溫床,一切帶有溫度的血肉便是它們的理想地。所以一但有活物進入它們的領域,它們便會想盡辦法在其體內留下蟲卵。”

“這種蟲子的口器尖端有麻痺的毒性,所以就算被咬到也不會察覺到。”

一點小小的傷口,但面對有足量基數的蟲子,便也會成為致死的創口。

“請各位稍等片刻,應該快了。”

有眼尖的人發現了異常。

蟲卵中的黑點開始動了,後來動作的幅度越來越大。

嗤——

男人胳膊一處的面板爆開,隨後一小片血霧如同煙花般炸開在眾人眼前。

胳膊裡面,只剩下夾雜著透明薄膜的黏液和白森森的人骨。

嗤——!

嗤嗤嗤———

真好,今年過年不用花錢買炮仗了。

“好了,慶嫦。快點收拾了。”

“催什麼催。”

慶嫦朝著破破爛爛的人皮筏裡扔了一把種子。

扔進去的種子生根極快,紮在面板和僅剩的薄薄一層血肉裡,生出了枝芽。

該死,她好像知道了些什麼。

沒有人敢出聲,眾人就安安靜靜地看著慶嫦與墨尋收拾著男人的屍體。

他們原以為漂浮在空中的黑霧,原來是密密麻麻的蟲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