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處簡陋的小屋裡。
槐安面色悲苦的將一碗藥遞給床上瘦骨嶙峋的年輕人。
“主子,喝點藥吧。”槐安乞求道。
床上的人雙目沒有任何的色彩,只見他不悲不喜,似乎是絲毫感受不到疼痛一樣。
“槐安,這世間有誰能比我的醫術還高呢,別去外面買那些藥了,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這都是報應,是我該受的。”滿頭白髮的男子就這樣靜靜的躺在床上。
他好像就這樣準備好了等待死神的降臨,誰也想不到鍾離夜找了許久不見身影的國師此時會是如此境地。
“主子……”槐安終於忍不住掉了眼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國師只是無奈的說了一句,他是個必死之人了,也就是槐安一直掛念著他了,也只有他了。
“槐安,別哭了,扶我起來。”國師吩咐槐安。
槐安忙用袖子將眼淚擦乾,快速過來將國師扶起來,國師支撐著身子坐起來以後,又吩咐槐安去拿筆墨來。
國師寫下一份藥方,讓槐安拿出去抓藥了。
槐安看得臉色大變,他難以置信的問道:“主子,還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槐安跟隨國師多年,對藥理還是耳濡目染了一些的,這副藥太猛了,若服下,會讓人出現迴光返照之相,而後,便再無生機了。
若是主子服下這藥……
“槐安,我真的累了,有些事情,既是由我而起,便也由我結束吧,我必須把這件事情做了。”國師眼裡滿是執著。
他沒有將自己的身體狀況告訴自己所謂的“父親”,這次還是要讓他失望了,他一手策劃的事情,多半是實現不了了吧。
國師依然是那副悲天憫人的表情,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悲憫的是這世間的人還是他自己。
槐安出去抓藥了,他開始寫一封信,還是該告訴他一聲的,他從來就沒有按照父親想要的方式成長啊 ,失望就失望吧,他多希望自己沒有流著那個人的血。
蕭樂這兩天總是睡得很不安穩,她這一晚上又做噩夢了,這次的夢裡又出現了別的內容。
她看到了一個大約四五歲的小男孩,他一直在被逼著學習,各種各樣的內容,他有好多個夫子,只要男孩有一點沒有做好,迎來的就是一頓毒打。
男孩越來越努力,但捱打的次數也很多。
他哭著問:“為什麼別人不用學這麼多,我卻要學?”
教他的人並沒有回答他,還提醒他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男孩每天的生活都是學學學,直到有一天,來了一名黑衣男子,他渾身上下都藏在黑袍之下,讓人看不清他的模樣。
男孩一臉期盼的迎過去叫他“父親”,黑袍男子卻沒有像尋常人家的父親見到兒子應有的喜悅。
只是例行詢問他的功課,直到聽到教他的夫子們的彙報,男子似乎才滿意了。
“為父這幾年在靈族時發現了他們的一個秘密,你必須要當上靈族的國師,到時候國師的威信加上為父的謀劃,整個天下就是我們父子的啦!”黑袍男子蹲下和小男孩說道。
小男孩一如既往的失望,他只能茫然的點點頭,對這個父親,他除了順從,再沒有別的辦法。
畫面一轉,到了一個比較陌生的深山裡面,蕭樂直覺這裡是靈族。
小男孩已經有十來歲的樣子,有幾個年老的人像是在考較著他,大家都對小男孩非常滿意,於是將他當成國師的候選人來培養。
小小的少年於是又接受靈族人新一輪的知識傳授,直到原來靈族的國師突然暴斃。
而這時候少年因為他父親要求他偷偷修習咒術,遭到反噬,導致小小少年一夜之間白了頭髮。
從那以後,他戴上靈族國師的面具,搖身一變成了新一任國師。
其他人都以為他的頭髮不過是染色的而已,而男孩的父親,這時候是靈族的長老,也就是靈惜妍跟蕭樂提到過的炎司。
蕭樂在這個夢裡看到了國師的過往,她看到他在路邊撿到了快沒命的槐安,看到了他努力的治病救人。
看到他因為洪災,眼睜睜的看著百姓被洪水沖走時的無能為力。
也看著他羽翼漸豐後跟炎司的對抗,他不再喊炎司為父親,也不願按照他安排的路走。
蕭樂心裡澀澀的,這國師,其實是真的憂國憂民的,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對百姓好的。
蕭樂看見了她在中咒術之前的事情。
她聽到槐安和國師站在一起,國師手裡的匕首還在滴著血。
槐安一臉心痛道:“主子,你真的要這麼做嗎,配上你的心頭血,這蕭姑娘真的還會有意識嗎?”
國師肯定的點點頭,說道:“也不知這對她來說是好還是壞,只希望她能多堅持一段時間,我只會幫那個人做這最後一件事情了,自此還了他的生恩。”
最後一個畫面,是蕭樂看到國師正在寫信的場景,這是一張病態蒼白的臉,和之前見過的國師完全不一樣。
但蕭樂知道,就是他。
不知道是因為常年戴著面具還是因為病得厲害臉上才是不正常的蒼白。
他似乎走到了生命的盡頭,蕭樂看到了他寫信的內容。
他在勸炎司收手,現如今的皇帝勵精圖治,不要為了一己私慾而致天下百姓於不顧,他說他還要做最後一件事情,然後就將這條命都還給炎司了……
蕭樂的眼淚忍不住往流出來,這個人,怎麼那麼讓人……心疼呢。
鍾離夜雖然前面十幾年也過得很艱難,但至少安王對他很好,帝后也視他為己出,還有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
而國師,他一直都在為天下百姓做事,除了得了個好聽點的名聲好像什麼都得不到。
他身邊也只有槐安一個人。
蕭樂看到國師寫完信之後,臉上露出瞭如釋重負的表情。
他這是在安然等死嗎?
雖然他讓蕭樂變成狐狸確實也受了一些苦,但是蕭樂卻還是不忍心他就這樣死了。
不知道他是生了什麼病,還是中了什麼毒,如果是中毒的話,她現在還是一隻靈狐,會不會對他有所幫助呢?
蕭樂也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就是下意識覺得這個人如果就這樣死了就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