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大學附近，一棟爛尾樓高聳在荒野之中，像一隻被遺忘的孤獨巨人。
雨滴無情地敲打著灰白的牆壁，空氣中瀰漫著潮溼的鐵鏽和塵土的氣味，樓裡一片漆黑，難掩其滄桑與頹廢。
顧皓冉怒氣衝衝，隻身闖入黑暗，朝大樓盡頭的光亮邁進。
一隻高大的鐵桶堆滿燃燒的木柴，火光搖曳，“噼啪”作響。
顧皓冉快步上前，和北羽隔著鐵桶相望。
“好久不見。”北羽身穿正紅連衣裙，寬闊的裙襬幾乎觸地。
她背靠毫無遮攔的陽臺邊緣，站在大雨磅礴的背景前。
顧皓冉似乎還是不想跟她翻臉，極力擺出一副和善的姿態：“北羽，你怎麼會來這兒？”
“見特別的人，就要在最特別的地方。”北羽漸漸收起笑容，火光映在她的臉上，忽明忽暗。
呼呼狂風吹進漆黑的大樓，火苗伴著呼嘯，劇烈晃動。
“這麼大的風，站在這兒說話多冷。有什麼事，我們出去說。”顧皓冉越走越近，說著便要去拉北羽的手。
“就在這兒說。”北羽把手背在身後，佁然不動。
顧皓冉喪氣地把手一垂，無奈地：“好，那你說，找我來想幹什麼？”
“顧總，哦，不對，不應該叫你顧總，應該叫你……宋嘉玏？”北羽饒有意味地一笑。
顧皓冉裝瘋賣傻似的：“什麼？宋什麼？”
“別裝了，我已經破譯青猗系統裡的加密資料夾了。”北羽眼神疏離且陌生，冷冷地審視著對面的人。
顧皓冉倒是不慌不忙：“所以呢？你看到了什麼？”
“全部。你的日記，還有你偷拍林清漪的照片，我全部都看了。宋嘉玏，安南大學高材生，顧皓冉的對手，林清漪的舔狗，我說的對吧？”
顧皓冉沒有回答，他淡淡看著北羽，似笑非笑，好像在等她繼續說下去。
北羽冷哼一聲，接著說道：“大一學生會競選，你以一票之差輸給了顧皓冉，因此懷恨在心，不斷撒佈謠言抹黑他。你又病態暗戀林清漪，告白被拒，卻不死心，跟蹤偷拍她幾個月，甚至把她的隱私照片釋出到色情網站非法牟利。後來，你知道顧皓冉跟林清漪在一起了，你就徹底破防了，起了殺心。你在地下賭莊聽到了關於鷹陵島的傳聞，便想方設法得到了烙印，決定利用烙印的規則頂替顧皓冉。你以林清漪的照片作為為誘餌，約他出來見面。當初，你就是站在我這個位置把他推下去的，這些也沒錯吧？”
顧皓冉認真地聽著，表情卻十分輕鬆，彷彿一個旁觀者：“複述得不錯，看來你把那本日記看完了。”
“哼。”北羽突然冷冷一笑。
“怎麼？看了日記不僅不生氣，反而覺得好笑嗎？”
“因為我笑你可悲。你還不知道吧？其實撮合他們倆在一起的就是你自己。”
“什麼意思？”顧皓冉眼神一閃，似乎真的很案。
北羽輕蔑地一瞥：“以前你不是經常帶我回顧皓冉租的房子過夜嗎？每次辦完事，你都睡得跟死豬一樣，我無聊的時候翻遍了他的書櫃，看過他的日記。”
顧皓冉眸光一閃：“他寫了什麼？”
他這一句，不打自招，已然間接承認了自己並不是顧皓冉。
北羽聽得心裡發寒，眼神也更加仇恨：“就因為你造謠他學術不端，他才會重度抑鬱，甚至有了輕生的念頭。他去學校超市，想買自殺用的繩子，卻剛好遇到也想不開的林清漪。也是因為你在色情網站上傳那些照片，林清漪才會被人指指點點，衝動尋死。他們的痛苦拜你所賜，他們的相識卻也因你而起，兩個絕望的靈魂互相吸引，互相治癒，最後成了無數學弟學妹羨慕的模範情侶。真不知道這是老天有眼，還是天意弄人。”
北羽怨恨地看著眼前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裡百感交集：“宋嘉玏，雖然你頂著顧皓冉的臉，但是卻敗絮其中，我記得林清漪大二的時候突然把你甩了，應該也是察覺到了你們的不同吧。說到底，你就是個小丑，再帥的皮囊也藏不住你的卑鄙。”
“那你在迪斯的這些年，懷疑過我的身份嗎？”顧皓冉突然問道。
“恕我眼拙，我確實不如林清漪聰明。實話說，在迪斯的時候我對你還有顧皓冉的濾鏡，所以依然欽佩，甚至還有一絲愛慕。現在想想，只覺得可笑，哈哈……”北羽放聲大笑著，不知是自嘲，還是怒極反笑。
“看你這麼豁達明理，挺好的。其實剛才來的路上，我還一直擔心，擔心你會有多生氣，有多傷心，甚至怕你會崩潰……不過現在看來，是我小人之心了。”顧皓冉的眼神坦誠而自然。
但是在北羽聽來，這些柔軟的話語反而比任何辯駁都更刺耳。
她的兩眼瞬間迸發出怒火：“你在我面前裝什麼好人？林清漪把你甩了，你不甘寂寞，利用我對顧皓冉的仰慕，騙我跟你同居。只怪我當初年少無知，才會豬油蒙心，居然對你不離不棄。 ”
“可是都過去了。”顧皓冉把頭一低，並不像是辯解，他兩眼盯著坑窪的地面，若有所思，“而且你不是已經跑了嗎？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因為有話想要跟你說啊。”
“你不恨我嗎？跟我有什麼好說的？”顧皓冉抬起頭，苦笑著問。
“就是因為恨你，才有話要說。”北羽拿出一個橙色的u盤，“其實我已經複製了加密資料夾裡的日記和照片，本來想交給警察。但是在去警局的路上，我突然又後悔了。”
“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如果只是送你進監獄的話，就太便宜你了。”北羽斬釘截鐵地說道，熾熱的雙眼裡燃起熊熊火焰，“你騙了我，騙了林清漪兩次，還殺了顧皓冉！現在他們都不在了，這個仇，我必須親手來報！”
“北羽，其實……”顧皓冉不怒不慍，表情異常地冷靜。
“閉嘴，說什麼都晚了！”北羽掀開裙襬，掏出汽油桶，猛然朝顧皓冉猛然潑去。
顧皓冉躲閃不及，冰冷的液體從他前胸傾瀉而下，瞬間浸透西服和襯衫。
一股刺鼻的氣味迅速散開，顧皓冉倉皇地後退了幾步，極力避開鐵桶裡的火源。
北羽提著油桶，又跟了過來，把剩餘的汽油全部潑出。
飛濺的液體，沾溼她的裙襬，她眼神陰鶩，從鐵桶裡抽出一截燒到一半的木棍，握在手中。
“別！”顧皓冉失措地大喊，“別傷到自己！”
“我也沒想活著離開這兒。”北羽嘴角一咧，扭曲地笑著，近乎癲狂。
“北羽，殺我可以，但你先聽我說……”顧皓冉無力地用手臂在眉邊，卻沒有反抗。
“不想聽。”北羽眼神決絕，高舉木棍。
“不，我必須說！其實仇已經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