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書,今晚取消。大家都辛苦了,下班吧。”
“是。”
“你也辛苦了。”
餘燼遣走了所有人,獨自坐在空曠的大堂裡。
他拿出手機,手指輕輕劃過螢幕,熟練地切換出隱藏的系統,點開餘玲的頭像。
“星焰。”
背後突然傳來程振海的聲音。
餘燼連忙把手機一收,從座位上起身:“您怎麼來了?”
“聽李秘書說你在這兒,我來接你回家啊。”程振海拉開椅子,往餘燼面前一坐。
餘燼平日總愛待在立盛技術部,兩人相認之後這幾天,他還從沒回過程家別墅。
“您先回去,我想回趟技術部。”餘燼站著,淡淡答道。
“哎,工作是重要,但是該放就放嘛。咱們爺倆也該好好吃頓飯了,再說了,今晚還來客了呢。”程振海摸著下巴的鬍渣,咧著嘴笑道,露出兩排沾著煙漬的黃牙。
來客了?
餘燼心裡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感覺程振海話裡有話。
“要說這緣分吶,真是妙不可言。”程振海用手背捱了挨桌上的陶瓷茶壺,發現仍有餘溫,順手就倒了一杯,又接著說道,“周靈光,記得嗎?我今天在保齡球館碰到他了。”
這名字,餘燼聞所未聞。
見餘燼毫無反應,程振海又接著補充:“你小時候玩得最好的同學,後來他們全家移民了。”
說完,他放下茶杯,眼神一凝,觀察起餘燼的反應。
沒錯,他是在詐他,周靈光這個名字,是編的。
程振海讓陳鑫來盯著餘燼的這段時間,確實沒看出什麼端倪。
陳鑫來當然也找到了福利院的官網,查了餘燼的履歷,發現確有其名。
因為餘燼早有準備:新華福利院的系統,本來就是外包給V科技開發製作的,他早在後臺錄入了自己的假檔案。
程振海只能暫時相信餘燼在福利院長大的說辭,但他是不是真的失憶,無從證明。
程振海想來想去,最後就想出這麼個賤招。
餘燼眼睛一斜,朝地面看去,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不記得了。”他裝模作樣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哦。”程振海緊盯餘燼雙眼,大方地笑笑,“沒事,想不起來也沒關係。雖然你不記得人家,但人家可掛念你了。他好不容易回趟國,你就給個面子,見見吧,啊。”
“改天吧,我確實還有點事。”餘燼自然明白見也是白見,對方多半隻是程振海請來的演員。
“哎,人家明天就回國外了,錯過了多可惜。”程振海嘆了口氣。
“他幾點的飛機呢?我明天去送機。”餘燼借題發揮,反將一軍。
看他還怎麼演,就算真能找個僑胞來演,但是簽證和機票的事,肯定全都來不及辦。
程振海目光一收,心裡有一絲髮怵,便抱著手臂故作鎮定道:“算了算了,他家在國內有生意,肯定還會回國的,以後有機會見。”
明明前一句還是“他好不容易回趟國”。
聽到這兒,餘燼嘴角一繃,在心裡偷笑。
“行,那你忙去吧。改天咱們爺倆再聚。”程振海僵硬地笑著,起身離開。
……
重陽佳節,金桂飄香。
雅緻的餐廳,敞亮的窗邊,兩人對坐。
夕陽柔和的光線透過玻璃灑在他們的臉上,籠罩一層淡淡的暖黃。
“您今天約我,有何貴幹呢?”程振海端正而坐,抬眼看向對面。
顧皓冉一身淺灰正裝,內搭深紅馬甲和白襯衫,胸前彆著一枚鳶尾花胸針,閃閃發光。
“還真沒什麼事,而且也不是我約你,是有人想跟你聊聊天。”顧皓冉從容淡定地說著,嘴角掠過不易察覺的微笑。
“誰啊?”
“夏煦。”
“哦,那孩子啊,怎麼突然要見我?”程振海摸了摸下巴,表情有些不自在。
“其實本來是她哥哥要見你,說是想跟程叔叔敘敘舊,我就替他約了今天。但偏偏他最近有指標要完成,來不了了,就讓夏煦代他給您問好。”
說到指標二字時,顧皓冉加重了讀音,意味深長。
程振海聽懂了顧皓冉的弦外之音,明白他指的是秘密開發特戰機器人的事。
“恭喜啊,顧總。”程振海拱手作揖,假笑著道賀。
顧皓冉心領神會,左眉一挑:“別亂恭喜,剛起步而已,在外就不要多提了。”
“明白。”程振海話鋒一轉,“不過,這夏煦是獨生女,您剛才說她哥哥,指的是?”
“丁嶼寧,說是你故交的兒子,早就認識。”
“哦……是他啊。”程振海恍然大悟。
顧皓冉眼神突然變得敏銳:“那夏煦怎麼會是獨生女呢?”
“您不知道?”程振海難掩驚訝。
他看顧皓冉跟夏煦出雙入對,還以為他早已對她瞭如指掌。
“哎,其實夏煦這孩子挺可憐的,十幾歲就沒了爸媽。不過剛才聽您說她哥哥是丁嶼寧,那也可以理解,想必是丁嶼寧的父母心善,收養了夏煦吧。”程振海一邊說著,一邊微微點頭。
“她父母怎麼了?”
“說來話長……”
顧皓冉從懷中掏出煙盒,遞了一支雪茄給程振海:“說說。”
程振海點了煙,眼神一飄,看向窗外,說起了當年的事。
夏煦隨母親夏添姓,父親叫譚志新。
夏煦一家和丁嶼寧一家交好,兩個孩子自然也就青梅竹馬,勝似兄妹。
譚志新雖然沒有工作,但是喜歡畫圖紙,搞一些小發明。
丁嶼寧的父母便向自己引薦了譚志新,希望能從立盛集團得到投資的機會。
很快,程振海選了個空閒的日子,帶著妻兒和夏煦一家在星璨餐廳見面,吃了個便飯。
星璨餐廳在南城屬於頂級餐廳,那一頓譚志新自然是破費不少。
為了還情,程振海在飯後又留了夏煦一家,帶他們去了南城最高階的咖啡廳。
“其實那天我們聊的過程還挺愉快的,但可惜他那發明我沒看上,最後還是沒投。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們,再後來,就聽說她爸媽都不在了。”程振海說完,滅掉了手中的菸頭。
“不在了?都去世了?”
“嗯,聽說他爸欠了很多賭債,跑路了。他媽……更慘,好像是自盡了。”程振海越說越慢,臉上滿是不忍和心疼。
“所以丁嶼寧跟夏煦沒有血緣關係……”聽完了這麼多故事,顧皓冉最在意的居然是這個細節。
“之前一直不敢問,既然今天都聊到這兒了……顧總,我想問一句,你對夏煦是認真的嗎?”程振海抬起頭,直視顧皓冉,目光懇切。
“當然。”顧皓冉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我現在奮鬥的一切,都是要留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