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煦的第一反應,是抵抗。
她想狠狠咬兇手一口,就像很多劇和小說裡的女主那樣。
但是侷促的呼吸戛然哽住,強烈的窒息能讓任何人失去反抗能力。
短短几秒,沉重的悶痛從胸腔傳遍全身,夏煦感覺眼冒金星,一陣噁心的眩暈襲來。
大腦因缺氧逐漸麻痺,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她雙腿癱軟,無力地滑跪在地。
過了一會兒,男人鬆開了捂嘴的手。
隨後是一陣冰涼的觸感,從後背急速湧入,緊接著又是一陣。
來不及產生疼痛,也沒有誇張的聲音,那種冰涼和剛才光腳踩在地上的感覺很像:刺骨,又令人清醒。
原來這才是銳器刺入柔軟肉體的真實感覺……
她絕望地閉上雙眼,準備迎接著這避無可避的死亡。
一個高大熟悉的黑影從幽深的夜幕裡漸漸顯現。
他飛奔而來,停在兩人跟前。
“放開!”
這是夏煦第一次從餘燼堅毅的聲音裡聽出急迫的緊張。
持刀的男人從夏煦身後緩緩站起,冷漠地看向餘燼。
“呃……”
一聲蒼白低微的呼喊從夏煦的喉中貫出,已分不清是孱弱的求救還是痛苦的哀嚎。
男人聞聲,抬起一腳,重重地踢在夏煦的後背上。
夏煦虛弱地撲倒,背上幾柱溫熱的鮮血正從傷口淌出。
餘燼的瞳孔閃過一瞬波動,急切地上前了半步。
他差點脫口喊出她的名字,卻又不想讓歹徒聽到她的名字。
男人一手拽起夏煦的長髮,露出她蒼白的面容,另一隻手則將刀刃划向她的頸部。
“放開她!”
餘燼震怒地喊道,脖子上的青筋凸起,接著一個箭步衝過去,再一記飛踢,攻向男人握刀的手。
男人迅速地鬆開夏煦,將身體往左一閃,靈巧地避開攻擊,然後大力一揮,砍向餘燼。
餘燼下意識用右臂一擋,卻還是捱了一刀。
男人繼續狂亂地揮砍過來,不管是速度和力量,都異於常人。
餘燼拼命躲避,儘管動作已經非常敏銳,卻還是越來越吃力,眼看就要招架不住。
“快跑……”
倒地的夏煦用盡微弱的氣息,吐出兩個字。
男人聞聲,又揮著刀飛快地刺向地面的夏煦。
趁此機會,餘燼趕緊一腳把刀踢掉,同時全力一拳,砸在男人的太陽穴上。
一般人如果挨這一拳,定會頭暈目眩,倒地不起。
可是男人卻毫髮未傷,快速撿起刀,執拗地攻向夏煦。
“我叫你放開她!”
餘燼怒吼,又是一記勾拳打中男人的左顳部。
這一拳狠狠下了死手,比剛才那拳更重,毫無保留。
鮮血瞬間從額角流下,男人抬眼,眼神依然兇狠,他握著刀直直捅向餘燼。
“對,有種衝我來!”
餘燼一把扯下了自己的口罩。
他警惕地注視著男人,試探地往後退了幾步。
男人繞過腳下的夏煦,跟了過去。
餘燼繼續往後退,然後一個矯捷的轉身,往來時的方向全力狂奔。
“來啊!”
餘燼再次挑釁道,吸引著男人所有的注意。
男人扔下倒地的夏煦,像失控的惡狼,毫不猶豫追了上去。
餘燼大步流星,不斷地加快狂奔的步伐。
身後的男人窮追不捨,也加快了腳步,他的力量似乎用之不盡,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
在拐過好幾個轉角之後,餘燼跑進了一條完全陌生的小巷。
巷子盡頭被一堵磚牆堵死,力竭的餘燼見這是死路,只好停下,緊握著雙拳,轉身迎接追擊。
沒想到追逐了這麼久,男人還是沒有顯露一絲疲憊,他低吼一聲,癲狂地撲向餘燼。
餘燼此刻已經體力不支,幾次都差點躲閃不及。
眼看又一次攻擊襲來,他拼盡全力,徒手握住了刀鋒,做出最後的抵抗。
男人又加重了握刀的力度,徹骨鑽心的疼痛從餘燼的掌心傳來……
“嘭!”
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槍響,緊接著是一陣冗長的耳鳴音。
餘燼被震得兩耳嗡響,同時感覺到手裡的刀刃漸失力量。
再抬眼一看,男人的眉心開出一個星芒狀的血洞,一股股粘稠的血漿湧出。
男人的眼神空洞,一聲不吭,栽倒在餘燼眼前。
男人身後,一個矯健的中年男人舉著槍走了過來。
中年男人先是用腳踢了踢地上的暴徒,然後又蹲下,用手摸了摸他脖子上頸動脈的位置,確認心跳。
“他死了。”中年男人把槍收進腰間,朝餘燼走來。
“你怎麼會有槍?”餘燼警惕地問。
“我是警察,你安全了。”
餘燼聽完,長長舒了口氣,緊繃的神經和身體都鬆懈下來,就地癱倒下去。
餘燼的衣襟早已被血浸透,雙手更是血肉淋漓,傷口深可見骨。
“我馬上聯絡急救,你再堅持一下。”
中年男人安撫地說道,然後掏出手機準備撥號。
“等等,還、還有人……”
餘燼掙扎著,拉住了中年男人,手裡的血沾染到對方的衣袖上。
“什麼?”
“還有人受傷……比我更嚴重,先救她!她在雙……林巷。”
說完這句,餘燼腦子一沉,失去意識。
一滴雨,從天而降,落在餘燼的臉上。
……
一天後,南城的社會新聞鋪天蓋地,全是關於此事的報道:
《突發惡性事件:男子當街行兇致兩人死亡!案發現場血腥慘烈不堪直視!》
《多起離奇失蹤!當街殺人案真相撲朔迷離!》
《警察擊斃嫌犯引爭議!自稱正當防衛,卻無人能證明,究竟是濫用暴力,還是另有隱情?》
霎時間,網路上的討論沸沸揚揚,眾說紛紜。
與此同時,南城第一醫院裡,餘燼躺過的那張病床已經空空如也。
雙林巷裡,地上兩灘褐紅的血跡依然觸目驚心。
而在南城刑警大隊,於恭誠剛剛上交了自己的警官證和配槍,脫去了穿了幾十年的制服。
“停職可能只是暫時的。等一切調查清楚,希望你能早日歸隊。”
“明白,劉局長。一定全力配合督查辦。”
於恭誠敬了一個舉手禮,轉身邁出辦公室,朝大門走去。
“哎,別走那邊。”
過道中,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他。
於恭誠回頭一看,是自己的老戰友,白法醫。
“怎麼了?”
“現在外面全都是人,不是新聞記者,就是直播營銷號。走吧,走小門,我送你。”
“好,謝謝白老師。”
兩人一路並肩走著,默契地保持沉默,沒有多餘的話語。
直到臨出門的時候,白法醫才緩緩開口,語氣滿是堅定的信任:
“恭誠,等你歸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