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月只覺得自己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她自己是醫師，自然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不要緊，桃珊。”林如月有氣無力地睜開眼睛，“我就是昨天太累了，加上淋了雨，有點風寒發燒，不用擔心——”
林如月的話還沒說完，桃珊就大喊大叫著跑了出去：“太醫！太醫！娘娘發燒了！”
林如月無奈地合上眼睛，把被子又往上拽了拽。
已經是夏末秋初，天氣漸漸地有些冷了。林如月昨天淋了雨，又勞累了一天，會發燒也是自然。
林如月合著眼睛睡了還沒一會，就聽見桃珊拉著太醫進門的聲音。
太醫有點為難地抱著手站在林如月的床前：“娘娘，我的醫術自然是比不上您的，要不……您說說想要什麼藥，我去御醫坊給您熬藥去？”
林如月憋不住有點想笑：“煩勞您費心了，我就是普通的風寒感冒，尋常的降燒藥之類的就行。”
桃珊跑前跑後的，把打溼的帕子貼到林如月額頭上，又給她端來藥，伺候著林如月喝下去。
“這藥不苦的，姐姐你趕緊喝下去。”桃珊像模像樣地哄著林如月，“喝完了藥，我去給你拿綠豆糕。”
林如月再次憋不住笑出聲來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什麼時候該吃藥——對了，桃珊，你趕緊去蓮月堂一趟，告訴大家我今天去不了了，還有吉布楚和，別叫她跑空了。”
桃珊答應了一聲，便麻利地去幹活了。
林如月翻了個身，用手背貼了一下自己滾燙的臉頰，合上眼睛準備睡一會。
商承宸大概是一早就去上朝了。昨晚上他毒發的時候耽誤了一些事情，大概要晚些才能回來。
林如月一邊想，一邊伸手把商承宸那邊的枕頭拽了過來，抱進懷裡。
這隻枕頭還是不久前林如月給他做的，枕芯里加了對眼睛好的決明子。枕頭上還殘留著商承宸身上淡淡的白檀香。
林如月對氣味非常敏感。枕頭上還有淡淡的草藥香氣，這氣味大概是來源於她了。整天待在堆滿藥材的房間裡，林如月身上總是帶著草藥的氣味。
兩個人的氣味混合交織在一起。林如月把臉往枕頭裡埋了埋，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有人輕輕地碰著林如月的額頭。林如月慢吞吞地睜開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商承宸擔憂的臉。
“唔……承宸，你回來了。”林如月眨了眨眼睛，“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不早了，都中午了。”商承宸伸手拂開林如月凌亂地覆在臉上的長髮，擔憂地說，“身上還是這麼燙，吃過藥了沒有？”
“吃過了，我自己是醫師，這種事情我還是懂的。”林如月有點困難地眨了眨眼睛，覺得自己的腦子裡彷彿盛了一團糨糊。
林如月的臉因為發燒變得紅彤彤的，睡眼惺忪的樣子，懷裡還緊緊地抱著一隻枕頭。商承宸用額頭碰了碰林如月的額頭，忍住自己想把她拽起來抱進懷裡使勁親一親的衝動。
“睡了一上午了，我去給你拿點水喝。”商承宸低聲說，“你身上的衣服都被汗弄溼了——鬆手，我給你換一件寢衣。”
他拽了拽那隻被林如月使勁抱在懷裡的枕頭，想要給她換一身衣服。奈何林如月身為病號，力氣卻還是大得很。
商承宸有點無奈地笑了：“聽話，鬆手。這個枕頭有什麼好的？”
林如月睜開眼睛仔仔細細地看著商承宸，突然鬆開手，把那隻枕頭扔到旁邊，朝商承宸伸出了手：“抱抱我。”
“嗯？”商承宸猝不及防的，“我還沒換衣服……”
“就要抱抱。”林如月任性地搖搖頭，使勁地張開胳膊。
商承宸沒辦法，只好側身坐到床沿上，小心地扶住林如月的肩膀，把她抱進懷裡，再把被子拉過來蓋上。
林如月身上也是滾燙的，蜷縮成一團待在商承宸懷裡。她把臉埋進商承宸懷裡，輕輕地打了個呵欠。
“我好想你。”林如月小聲說。
“只不過才一上午沒見。”商承宸吻了吻林如月滾燙的唇瓣，“我今下午會一直陪著你的。”
“不是，不是一上午。”林如月突然搖搖頭，暈暈乎乎地伸出五根手指頭，“是……五年，五年又五個月。”
“燒糊塗了。”商承宸無奈地搖搖頭，伸手扣住林如月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懷裡使勁帶了帶。
他突然覺得自己肩膀上的衣服溼了一塊，慌忙抬起林如月的臉。林如月臉上早就爬滿了淚水。
“怎麼還哭了呢？”商承宸有點慌張地用衣袖給她擦了擦眼淚，“我不是在這裡嗎？”
“萬一你又走了怎麼辦。”林如月仰著臉，由著商承宸給她擦眼淚，一邊抽抽搭搭地說，“你要是走了，我和秋秋又是孤單單的了……”
商承宸知道林如月是想到了他身上的毒。但是商承宸什麼也說不出，只能輕輕地拍著林如月的肩膀。
“你……秋秋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的爹爹，之前我們在村子裡診療，有的小娃娃欺負秋秋，說他是有爹生沒爹養的野種……”林如月想到了傷心事，哭得更厲害了，“秋秋趴在我懷裡哭，我什麼也不敢說，秋秋，你的爹爹可是當今天子……嗚……你要是再走了，秋秋怎麼辦，我……”
“不哭了，不哭了。”商承宸輕輕拍著林如月的後背，柔聲安慰她，“我和秋秋不都好好的嗎……別哭了，仔細把臉都哭花了。”
林如月這才漸漸止住哭，兩個眼睛都哭得像水蜜桃一樣。
商承宸小心地解開林如月的寢衣衣帶，給她換上乾淨的衣服。林如月乖乖地由著商承宸擺弄，睫毛上還掛著眼淚。
“我去給你拿水去，一會就回來。”商承宸把林如月放回床上，柔聲說。
林如月應了一聲：“想喝桂花蜂蜜水。”
“好。”
商承宸給林如月倒了一杯水，小心地把她扶起來，又生怕被床頭硌得不舒服，在她身後又塞了一隻枕頭。
林如月一口氣喝乾了杯子裡的水，這才覺出來肚子餓了。
倒是商承宸像是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似的，放下杯子，柔聲問：“肚子是不是餓了？想吃些什麼？要喝粥嗎？牛奶燕麥粥好不好？”
桃珊捧著食盒過來的時候，林如月已經披上外套坐了起來。商承宸正擰著手裡打溼的帕子，袖子挽著。
見桃珊來了，商承宸把手裡的帕子小心地搭在林如月額頭上，伸手從桃珊手裡接過裝牛奶燕麥粥的食盒。
“你去休息吧，這邊我來就行。”商承宸把食盒放在旁邊的小桌子上，說。
“可是……”桃珊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坐在床上的林如月，點了點頭，“奴婢先退下了，有什麼事情，皇上儘管叫我過來就好。”說完便輕手輕腳地退出去，小心地合上了門。
“怎麼了，放心不下你們皇后娘娘？”
桃珊正扒著門縫往裡看，冷不丁聽到權虹的話，嚇得一激靈：“嚇死我了！”
權虹移開目光，似乎是在憋笑：“本來就是你在這鬼鬼祟祟的。”
“我哪有鬼鬼祟祟的！”桃珊捏起拳頭作勢要捶權虹一下，“我這是放心不下姐姐……皇后娘娘，她燒得可厲害了。萬一皇上哪裡不仔細——”
“你放心好了，人家夫妻倆的事。”權虹似乎毫不擔心。
“我當然知道了……”桃珊扁扁嘴，“可是之前都是我照顧姐姐的，包括姐姐坐月子也是我照顧的她！”
權虹很想吐槽桃珊這是哪來的好勝心，但話到嘴邊還是改了：“是皇后娘娘生小太子殿下那時候吧？”
“是。”桃珊點點頭，“那時候姐姐瘦得很厲害，也沒什麼奶水，小秋秋是用羊奶一勺一勺養大的……還好是在蓮月堂，姐姐慢慢的也就調理過來了。那時候她可遭了不少罪呢。”
“這五年，皇后娘娘那邊的事情我不知道。”權虹搖搖頭說，“他們兩個，這五年都不好過。”
桃珊點點頭表示贊同。兩個人坐在鳳儀宮外面，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氣氛有些尷尬。
“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點東西？”桃珊試探著說。
“你先去吧，等你吃完飯我跟你換班。”權虹摸了摸鼻子，說。
“那我去給你帶點過來，咱倆一塊吃。”桃珊存了點別的心思，沒等權虹答應就一溜煙跑去了。
權虹摸了摸肚子，其實他已經吃過了中午飯。不過待會要是桃珊帶了午飯過來，他應當還是能再吃一頓的。
屋裡的商承宸小心地攪了攪碗裡的粥，確定不熱了之後才喂進林如月嘴裡。
林如月吃了半碗粥，大概還是覺得不舒服，搖搖頭示意自己不想吃了。
“再多吃一些吧。”商承宸好聲好氣地說，“待會還要吃藥，多吃些。”
林如月的臉登時皺成了苦瓜。
“你還是醫師呢，要好好吃飯，不用我跟你多講吧。”商承宸捏了捏林如月的臉，說。
他吹了吹碗裡的粥：“看，不燙了，我去給你拿點小菜，好不好？”
林如月畢竟自己也是醫師，其中的道理她當然是明白的。所以還是強忍著不適吃了點東西。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會天，當然，大多數時候是商承宸再說，林如月在聽。
桃珊這時候也把熬好的要端過來了。商承宸接過藥，轉身還沒走到床邊，就看見林如月把自己裹在被子裡，圓睜著眼睛看著他手裡的藥。
“林掌門，要吃藥了。”商承宸笑著說。
林如月吐了吐舌頭，不情不願地接過藥碗：“我，我要吃糖蒸酥酪。”
之前在宮外的時候，沒有什麼精緻的點心可以吃。桃珊知道她喜歡吃甜的，總是在去鎮子上採購的時候給林如月帶一包綠豆糕。回到宮城後，林如月什麼甜點心都想吃，只是想到要控制體型，平時都憋著不敢吃。
“好，酥酪，還想吃琉璃山藥，是不是？”商承宸接過空藥碗，笑著說。
林如月點點頭，猝不及防地被商承宸吻住了嘴角。
林如月嘴裡還有藥汁的苦澀味道，被一點點地揉碎在了兩個糾纏的唇齒之間。
“苦。”林如月輕輕地掙開商承宸，皺著眉毛說。
“不苦。”商承宸笑著，又吻了吻林如月的額角，這才起身走開，“我去叫人給你做酥酪，你過一會再睡，不然胃裡會不舒服的。”
“我知道，我可是醫師呢。”林如月縮回被子，嘀咕著說。
商承宸吩咐下人去御醫坊給林如月做一碟酥酪，一碟琉璃山藥，還多要了一碟茉莉冰糕和一碟玫瑰糯米卷。
“好好好，林神醫。”商承宸一邊回想著林如月坐在蓮月堂門診上時的樣子，笑著說“怎麼把自己病成這樣呢？”
“醫人者不自醫，你這都不知道嗎？”林如月紅著臉瞪了商承宸一眼，“你你你，這是幹嘛？”
商承宸脫掉了外衣，鑽到床上：“當然是午睡了，你在想什麼呢？”
林如月扭過臉，伸手推了推商承宸的肩膀：“要睡你去聖宸宮睡，萬一我把你傳染了怎麼辦？”
“我才不呢。你回來之後，我什麼時候和你分床睡過？”商承宸把林如月拉進懷裡，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燒降了一些了，睡一覺吧，睡醒應該就好多了。”
林如月又模模糊糊地嘀咕了一句什麼，商承宸沒有聽清。兩個人相擁著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商承宸被林如月搖醒。他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聽到屋外傳過來的秋秋的聲音：“母后還在這裡吧？父皇呢？那桌子上這點心……是留給母后的？她生病了？我要去看看她！”
商承宸和林如月四目相對，同時聽到了秋秋走過來的腳步聲。商承宸低頭看了看自己，他只穿著薄薄的寢衣，露著結實的胸膛。林如月也好不到哪裡去。
“秋秋要進來了，快下去——把衣服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