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商承宸的樣子倒是正常了很多，眉目安寧晴朗，沒有昨晚的那般偏執和扭曲。
林如月小時候粗讀過一些醫書，來到蓮月堂後，拜堂主亓元明為師，學到了不少學問。
現在回憶昨晚商承宸的樣子，像是中了什麼邪毒一般。林如月曾經在蓮月堂珍藏的醫書中讀到過，西域人頗善製毒，精巧者可控人心智，令其短時神志不醒，異於常時。
商承宸若是真中了毒，那麼他是中了多久？會不會損害身體折損陽壽？他那滿臉倦容會不會也與此有關？
林如月抱著頭想著，直到林母過來伸手把她拉起來。
“在愣什麼神呢？我叫後廚燒幾道你之前愛吃的菜……”
“不必了，孃親。”林如月搖搖頭，“女兒不能在家久留……娘，秋秋大概要拜託給你幾天了。”
林母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只是嘆了口氣：“我明白，定給你把孩子照看得好好的……如月啊，若是受了什麼委屈，儘管回家來。”
林如月也想在家裡多呆些時辰，奈何現在已經日上三竿，蓮月堂的事務頗多，今日還約了京中的幾大藥商一齊去商談，林如月無暇在家裡多呆。
至於秋秋，林如月一是擔心帶在身邊，蓮月堂接觸的瘟疫病人極多，萬一秋秋沾染了瘟疫，可就不妙了。
二是林府高門深戶，秋秋躲在這裡也能免去被外人看見，省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倒是秋秋聽說孃親要把他一個人放在這裡，驚懼地哭了半天。林風羽這個當舅舅的又是逮螞蚱又是買點心，逗了他半天。
蓮月堂所在的邸店會客堂早已經坐滿了京中的大小郎中和藥商。這場瘟疫來勢洶洶又頗為古怪，百姓都盼著能早日瞭解。
堂中人頭攢動，桃珊撩開簾子，喊了聲“持蓮娘子來了”，堂中霎時寂靜一片。
林如月依舊戴著面紗，容貌被遮擋得嚴嚴實實，烏髮依舊是綰成髻，赤裸的雙足藏在曳地的素白長裙下。她身形消瘦，走起路來也是無聲無息的。
“見過持蓮娘子。”一個老郎中率先開了口。他扶著柺杖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蓮月堂分發的藥方我也看過了，只是當下要配這藥，屬實是有些困難……”
“老先生您坐。”林如月周到地行了禮，“蓮月清瘟丸的方子幾經試驗，又經蓮月堂堂主之手完善，對當下的瘟疫頗有成效。老先生不妨說說，有何困難之處？”
“掌門您有所不知，這瘟疫橫行已有些時日了，京中的幾家藥鋪的庫房十有九空，其餘的藥材倒還好說，偏偏最重要的這味‘萬荊子’，整個京城也找不出幾株了。”老郎中捋了捋鬍子，搖頭道。
“說到這味藥，我倒是有個主意。”一個戴著瓜皮帽，像是藥商的中年男子說，“不久前，御醫坊剛剛進了一批新藥，其中就有這味‘萬荊子’。只是，御醫坊的話……”
“這場瘟疫來勢洶洶，京城中的百姓飽受其苦。若是向御醫坊求助，皇城中的醫官豈能見死不救？”林如月若有所思地說。
“掌門心繫黎民，有遠見！”一個小郎中奉承道。
“只是要向御醫坊借藥，還需與皇上商談……”
老郎中話音剛落，整個會客堂中一片安寂。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後目光一齊落到了林如月身上。
林如月只是沉著臉，微微點了點頭：“諸位的提議，我會考量。不過我人微言輕，只怕……”
“掌門，蓮月堂在瘟疫緊急之時力挽狂瀾，這兩日已經在京中樹立了很好的口碑。倘若要去御醫坊借藥，這重任非掌門您莫屬啊。”
若是能成功借到藥，平息瘟疫，解除京城百姓之苦，還能讓蓮月堂在江湖上就此揚名，的確是很好的選擇。
只是……
林如月冒犯禁令入京，已經是大罪。倘若還要進皇城，更是罪加一等。
況且面見皇上的步驟繁瑣，只怕手鐲易容的維持期都過了，都難結束在皇城的事情……
“掌門一定要承擔重任啊！”見林如月遲遲不答話，在座的大小醫師藥商都坐不住了。
大概他們也是懼怕傳聞中脾氣暴躁狠戾的“無心帝皇”吧。
“我會考量，也會盡快處理萬荊子這味藥短缺的問題。”林如月微微點頭，說，“只是，我無法擔保……”
“掌門英明！”
“掌門心地善良醫術高超，莫不是菩薩轉世！”
……這是捧殺。
林如月無奈的扶額。
看來這件事，終究是逃不過了。
手鐲的易容期限也到了，林如月回到自己的屋子，把頭上的釵環卸下來。
她今天又是赤著腳走了一天的路，腳底上髒兮兮的，還有不少被劃破的傷口。
“姐姐，你真的要去面見聖上嗎？”桃珊一臉擔心地走進房間，手裡端著今晚的晚飯，“萬一被他發現了怎麼辦？我聽人說，違反禁令回京城已經是要坐牢的大罪了，要是再進皇城……”
“我這條命微不足道。”林如月搖搖頭，“況且念在往日夫妻情分上，承宸……皇上他大概也會留我些體面。話雖這麼說，我會盡全力想辦法瞞過他的眼睛的。”
林如月轉頭朝桃珊微微笑了笑：“不要怕，桃珊。”
桃珊怔怔地看著林如月。林如月來到蓮月堂之後極少笑，總是沉著一張秀麗端莊的臉，蓮月堂的人都說她是冰山美人。就連做隨侍的桃珊都很少見林如月笑過。
只是林如月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的，笑意如同星光一般撒在她精緻的五官上，實在是比畫上的美人兒還要標誌。
“姐姐！嗚嗚嗚！”桃珊跳起來抱住林如月的脖子，“姐姐這樣的美人，怎麼還便宜了皇上那個壞蛋呢！嗚嗚嗚！”
“說什麼呢，我什麼時候說過皇上是壞蛋了！”
“皇上就是壞蛋！有這麼好的娘子還不好好珍惜！壞蛋！”
“好了好了，快從我身上下來——今天的晚飯是什麼？”
“有豆腐菠菜湯和四喜丸子，大廚說掌門今天辛苦了，還特意給你多放了一個丸子呢！噢噢，還有甜點心，是綠豆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