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遭遇

23點30分，溫馨餐廳裡。

徐正希哼著假面騎士的主題曲，在看今天晚上的第六集假面騎士，渾然不知櫃檯後面有四雙眼睛正看著他。

“我孫子最愛看的就是假面騎士，喜歡唱主題曲，還喜歡學他們變身的動作。”

“喜歡假面騎士的人很多，愛唱主題曲、愛做變身動作的也很多啊，就憑這怎能認為他就是……”

“他做的那個姿勢，跟我孫子小時候一模一樣，連我都看呆了。淑賢激動之下，就失態了。她又沒有別的辦法，才會要看他左肩，因為我孫子左肩有個胎記。可你同學沒有。”芳姨嘆了一口氣。

“所以我能理解她。多少年了，雖然我們還沒有放棄，但心裡面都知道希望很渺茫。結果那天，突然曙光就出現在面前，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我沒文化不知道怎麼形容，我只覺得，如果他真的是我的孫子，這麼多年熬的苦，即使再苦一百倍，只要能找到他，我都覺得無所謂。可這個曙光，不出1分鐘就消散了，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沒有曙光，就不要給我們這種希望……”

吧嗒。是淚水滴落的聲音。我們三個都哭了。

“她把你們教育得多好，善良、勇敢、有責任心、知道關心長輩。如果他還在，應該也像你們這麼懂事吧。”芳姨輕拍我的手背，我抬起淚眼看著她，發現芳姨的臉上也有淚痕。

芳姨又跟我們說了店長的一些小事，讓店長的形象在我們心裡更加豐滿。我們又安慰了芳姨一番，並表示要幫她找回孫子，雖然我們這有如大海撈針。

“剛才你們在聊什麼，還聊哭了。”回家路上，徐正希突然問我。

“是店……啊？沒有啊，我沒有哭。“我吸了吸鼻子，我還在想芳姨剛才的話，冷不丁被徐正希一問，差點說漏嘴。

“你眼睛都紅了，跟小兔子一樣。”

“沒什麼，一些以前的事而已。”

“哦~以前的事。“徐正希居然接受了這個說辭。

”真好呢，我的記憶只有研究所和馬戲團。”他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但現在不是啦，你體驗過校園、品嚐過美食、欣賞過電影，你正經歷著的一切，以後就會成為你珍貴的回憶。”

“也是哦~現在還有一個不會忘記我的人。”徐正希的語氣變得輕快，我的心情也感覺變好了一點。

天空已經烏雲密佈，遠方偶爾傳來雷鳴聲，提醒大家颱風雨即將來臨。而徐正希居然不知道什麼是颱風，等我用盡畢生所學的地理知識跟他解釋完，已經又來到我家門口。

“明天紅色暴雨的話，我來接你上學哦。你那麼瘦，別被風颳跑了。”

“傻不傻，紅色暴雨的話大家都不用上學了。你好好在酒店待著啦。”

“對哦，那我們明天不能見面了。”

這話怎麼聽著有點像小孩子耍脾氣。等我想再問個究竟，徐正希已經轉過身，背對我揮了揮手，輕輕一躍就飛上了房頂，然後就消失了。

當天晚上，颱風登陸，狂風和雷暴如約而至，暴雨敲打著臥室的窗，我回憶著芳姨說的話，又想到自己的身世，最後艱難入睡。第二天醒來，暴雨依舊，開啟手機，鋪天蓋地的停課和慶祝停課的訊息，我便把手機丟到床尾，再次把自己埋入枕頭裡，直到也因颱風停工的媽媽揪我耳朵叫我起床。想起店長的事情，更覺得為人父母的不易，難得在家，就跟媽媽一起搞了一次大掃除，還為她做了一頓飯，看著媽媽欣慰的目光，我更下定決心要好好報答她。

度過了慢節奏的一天後，生活又回到正軌，每天上學、放學、補課、兼職、回家，然後重複。

我和徐正希的調查仍在繼續，卻依然毫無頭緒。我們又跑了好幾個酒吧、遊戲廳，遇到很多認識阿龍的人，可即便運用了暗示，也沒能找到關於蝙蝠或獅子的線索。我們的心態也從著急逐漸變成無奈。

但有一點不知道是否值得高興，就是颱風過境後，無可疑自殺案竟然沒有繼續發生了。沒有更多無辜受害者固然值得高興，可我們也再沒辦法找到新的線索可供調查。對獅子的追蹤徹底陷入停滯。

就這麼風平浪靜地過著日子，我的生活就像迴歸到正常世界一樣。而徐正希也因為還沒完成任務，“被迫”繼續體驗校園生活。

就這麼過去了一個月，馬上要到萬聖節了。

萬聖節原本跟我們沒什麼關係，但我們學校把萬聖節辦成了校園活動日，支援各個班級自己想出主題活動，活躍校園氣氛。而來訪人數最多的班級，可以獲得學校的獎勵，獎品是市裡最大購書中心的購書券，因此活動得到了不少家長的歡迎。

大家投票決定，今年萬聖節活動的主題是咖啡屋。一般很多班級都會搞鬼屋、或者密室逃脫、或者桌遊，我們反其道而行，主打休閒，還有飲料和零食，應該能吸引到不少同學。班長安排好工作任務，讓大家分頭準備，吵吵鬧鬧的籌備班會才終於結束。

又過了一週，就是活動當天。

“班長！店名貼好了！下一個任務是什麼！”徐正希一路小跑到班長面前。

“那你幫忙擦一下桌子吧！“

“已經擦過兩遍了！還有其他嗎？”

“這麼快？呃，那你幫慕雙和小瑩磨咖啡豆吧！”

“收到！”徐正希一陣風一樣跑到我們身前，衝我們笑了笑，馬上就開始工作，雙手像裝了馬達一樣磨著咖啡豆。

“噗~”小瑩笑了出聲。“他好積極啊，好像第一次去遊樂場的小朋友。”

他確實是第一次呢，我心想，估計也是最後一次了，所以我並沒有取笑他。此時的徐正希，就像一個普通的、精力過剩的中學生，而不是全身都是殺人武器的改造人。

“既然查不到什麼，那就別怪我不客氣，全心全意地做好一箇中學生咯。”我想起他之前說過的話，看著賣力揮灑著青春汗水的徐正希，我就承認他有那麼一丁點帥氣吧~

也許是因為他正在好好地活著，感受著生活。

“嘻嘻。”小瑩的輕笑聲引起了我的注意。

“傻笑什麼？”

“你明知故問。”小瑩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除了鄭鈞儒之外，這是我第一次見你看其他男生哦~”

“哪有啊，我是在看外面啦。”我趕緊把目光收回到咖啡豆上。

“你看了他多久，我就看了你多久，啊哈哈哈~”小瑩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發出了得意的笑聲。

“笑得好狡猾啊你。”

“也對，你和徐正希出雙入對的，產生感情也很正常。所謂當局者迷啊，愛情的幼苗其實已經在你們心底萌芽，只是你們還沒發現而已~”

“亂講，我喜歡的是鄭……鄭鈞儒啊。”每次說到他的名字我就會口吃，像是覺得自己不配叫他的全名一樣。

“真的嗎？你還確定嗎？”小瑩忽然收起玩笑的嘴臉，認真地問我。

“不是嗎？”我反問她。

“我怎麼知道呢，只有你自己知道。”小瑩聳聳了肩。

我若有所思，把磨好的咖啡粉裝入袋子。

啪啪啪！大門處傳來拍掌聲，是班長，還帶著一個我很熟悉的人。

“各位同學，我們已經決定跟1班組成聯盟，今年一定要贏過3班！”

1班就是重點班，我們是2班，3班則是差生班。差生班的同學每年總有新花樣，也可能因為能動員很多校外朋友，每一年都是他們得獎。今年是最後一年，看來1班要發力，從3班手裡搶過這個榮譽。

“我身邊這位，相信大家都很熟悉啦，是1班的代表，高材生鄭鈞儒同學哦！”

“大家好。”

噗！

忽然看到心上人，緊張得我手忙腳亂，原本在裝著咖啡粉，一下用力過猛，咖啡粉飛揚而起，噴得我一頭一臉都是，連旁邊的小瑩也差點遭殃。

全班同學都看著我，包括鄭鈞儒。

包括鄭鈞儒！

為什麼偏偏是鄭鈞儒在的時候出洋相啊！真有你的林慕雙！

我馬上想衝出去到洗手間洗臉，可鄭鈞儒還站在門口！

“呃……呃……呃……”

我連“麻煩借過一下”這麼簡單的話都說不出口。我下意識地抬頭看了鄭鈞儒一眼，卻正好跟他對視。

哇！如果不是我臉上有咖啡粉，大家一定能看到我的臉唰的一下變得通紅。

我趕緊又低下頭。

眼前出現一包紙巾，是鄭鈞儒遞給我的，他的手指纖細而乾淨，我卻不敢接。

我喜歡他好久了，可我一直不敢主動接近他，不敢跟他有學習或生活上的交集，甚至不敢跟他有任何形式的接觸。我不是普通人，我不可能跟普通人一樣擁有平凡而安穩的幸福日子。如果有機會跟他相處和發展，那就無可避免地要與他互相瞭解，而我的過去，並不想被他了解。

我是一個可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