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故事

回家的路上，徐正希一言不發。

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現在又陷入了死衚衕。獅子近在眼前，卻沒有辦法再靠近一點，眼看受害者可能會越來越多，也難怪他心情不好，因為我的心情也跟他差不多。兩人一路無話，就這麼走著，直到我家樓下。

“起碼知道了一個名字，我們明天再想想辦法。”我對他說。

徐正希還是沒講話，只是點了點頭，看來無精打采。

“我不喜歡看到你這樣子。”我伸手揉亂了他的頭髮。

“好啦，很晚了，你早點休息，明天見面再說。”他甩了甩頭髮，心情似乎好了一點。

“晚安，明天見。”

“明天見。”

第二天放學後，我和徐正希來到了溫馨餐廳。今天我輪休，但我想讓徐正希換個心情，就帶他來餐廳吃晚飯，順便來看新下好的假面騎士，

半個小時後，徐正希已經搓著肚子，聚精會神地在看假面騎士。說他是中學生，不如說他是個小孩子。

而自從上次的事件，店長似乎總是有意無意地關注著徐正希的一舉一動。因為我在徐正希對面，看到店長往我們這個方向看了好多次。

“這幾天要小心點啊，颱風快來了。”店長臨走前提醒我們，又往我和徐正希這邊看了一眼：“我今晚有點事先走了，待會沒客人了你們可以早點關店，跟芳姨打個招呼就好。”

時間已經接近22點，店裡只有零散的幾個客人了。店長走後，阿輝和小雪在櫃檯衝我又是眨眼又是招手，我便走過去：“怎麼啦？找我有事？”

阿輝說：“我聽小雪說了，上次店長跟你同學的事情，我們都很擔心她。你不在的時候，我和小雪都分別找過店長，想問問她的情況，但她都不肯跟我們說。”

“所以我想，我們一起去問芳姨。”小雪斬釘截鐵地說：“芳姨在店裡最久了，跟店長一起那麼長時間，肯定知道點什麼。”

“可是，她不跟我們說，自然有她的己的原因，我們一再追問，是不是有點不禮貌啊……”我有點猶豫。

我當然也很想知道店長如此失態的原因，但我怕那是一段她不願意回憶的過去，我們逼她提起，會傷了她的心。

“既然她不想說，那肯定是不好的回憶，那我們更要幫她解開心結。如果沒有店長，我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會在哪裡流浪、恐怕已經餓死街頭，或者變成小偷，甚至淪落風塵。店長對我來說就像是媽媽一樣，我想像她當年救助我、開導我一樣，去幫助她。“小雪說到這裡，已經鼻尖微紅。阿輝也吸了吸鼻子，抬起了頭。小雪是孤兒，而阿輝則跟我一樣是家庭困難，我們都受店長幫助很多。

“好吧，我其實也是這麼想的，等關店後我們一起去。”

23點，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徐正希還看得入神，連姿勢都沒變過。我跟他交代了幾句，就跟阿輝和小雪一起去找芳姨。

在我們之中，小雪來最早，跟芳姨感情最好，她抱著芳姨的手撒嬌，率先開口，我和阿輝在旁邊幫腔。芳姨原本也不想說，可她也知道我們對店長是真的關心，嘆了一口氣，說：

“你們知道，淑賢她最重視的是什麼？”淑賢是店長的名字。

是金錢？我們餐廳開的時間不短，熟客很多，但基本沒怎麼漲過價，店長還總是給老人、小孩、殘疾人等客人打折，生意好的時候還給我們發獎金，看來也不是貪錢的人。

是夢想？據我們所知，曾有公司想收購我們的品牌，做成連鎖餐廳，那收入可不是每天賣幾個火腿滑蛋飯可以比的，但也是被店長以沒有精力管理為由拒絕了。

是家庭？店長每天早出晚歸的，餐廳還全年無休，這還怎麼陪家人？而且我們也沒見過她的家人。

我們互看了幾眼，紛紛搖頭。

“那你們又知不知道，我們餐廳，為什麼叫溫馨餐廳？”芳姨又丟擲一個問題。

我們依然是搖頭。我們對店長的過去幾乎一無所知，不是不想知道，而是店長總會避而不談，我們既是晚輩，又是下屬，也不好意思追問。

“淑賢她，其實結過婚，還有個兒子。”芳姨開啟了講故事模式，我們進入了聽故事模式。

原來，店長的丈夫身體一直不太好，可店長還是義無反顧地跟他結婚了。婚後兩人互相扶持，生活美滿，丈夫的身體也日漸好轉，兩人還有了一個寶貴的愛情結晶。這位小男孩在父母的愛護下健康地成長著，三人的日子過得溫馨幸福。

可惜好景不長，丈夫的病情突然加重，要長期臥床，店長雖然對他悉心照料，可病魔兇猛，已經不可能再有轉機。

“淑賢，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和兒子……對不起，我不能陪你們走下去了……也沒法給他一個完整的、溫馨的家……”

“不要胡說……你沒有對不起我……你放心，溫馨的家，由我來給他……”

送別丈夫那天，店長哭成淚人，可她很快便重新振作，然後就有了開餐廳這一計劃。

聽到這裡，小雪默默地舉起了手：“芳姨，我有個問題，你為什麼會如此瞭解店長的過去？”

“因為淑賢是我兒媳婦啊。”

”啊？“我們仨異口同聲。

“是淑賢讓我不要說的，但既然你們都知道她的故事了，那也沒什麼要隱瞞的了。”芳姨笑了笑。

“我兒子自小體弱，我和他爸在他很小的時候就給他買了保險，所以他走後留下了一筆錢，指定要給我和淑賢。我早就把淑賢當成自己親女兒了，也很相信她的能力，就把錢都交給她管理。”真是讓人羨慕的婆媳關係。

“我對她的信任果然沒錯，這筆錢成了我們餐廳的啟動基金，為很多有困難的人，尤其是問題少年、孤兒們提供了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溫馨的家。”

聽到這裡，輪到我有問題了：“芳姨，為什麼我們都沒見過店長的兒子？”小雪和阿輝也反應過來，表示疑惑。

芳姨嘆了一口氣：“因為很多年前，他就失蹤了。”

“啊？”我們仨再次異口同聲。

“前一天晚上，還開開心心地哄他睡覺，第二天醒來，就不見了，到現在都沒有任何訊息。”芳姨的表情變得落寞，眼睛溼潤。

店長她很自責，覺得是自己沒看好孩子，然後便開始發瘋似地尋找。她們報警、貼尋人啟事、登報紙、打電話、去火車站汽車站蹲點，用盡所有方式，發動全部親戚朋友幫忙，可是連一丁點線索都沒找到。

親戚朋友也沒法幫一直出錢出力，很快就只剩店長和芳姨自己。這時候，開始有騙子打電話來，說有小孩的訊息，店長救子心切，被騙財騙色好幾次。

這些騙子給了她找回兒子的希望，然後又奪走，如此三番四次，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了，讓她精神徹底崩潰。她兩次想自殺，都被芳姨發現了並阻止了，然後她就開始縱慾、開始抽菸喝酒，還吸毒。

那段時間，餐廳是芳姨一個人頂著，家裡也是她照看著，每天還要找時間上街派尋人啟事。看著店長一天天沉淪，芳姨很生氣，終於有一天，在店長又要出門尋歡的時候，芳姨拉住了店長，並給了她一巴掌。”

“當初我兒子愛上的，可不是這樣的一個癮君子。難道你忘了對他的承諾了嗎？忘了要建立一個溫馨的家嗎？”

“可他都不在了！我們唯一的兒子也沒有了！我連家都沒有了！”

“怎麼就沒有了，我也是你的家人！我堅信我的孫子還在人間！如果他明天就回來了，看到你這副德行，他會多失望啊！”

芳姨一番苦口婆心，總算是勸住了店長。第二天，她就主動到戒毒所接受治療。店長是個堅強的人，被芳姨罵醒之後下定決心要改過自身，她很快就戒除毒癮重回社會，跟芳姨一起經營餐廳。

餐廳一開始專門幫助失去父母的、無家可歸的孩子，後來又接納了很多誤入歧途的社會青年，給他們穩定的工作環境、高於其他餐廳的工資，店長還充當知心姐姐，給他們指點迷津，希望他們能擺脫目前的困境，追求自己的幸福。

再後來，餐廳的經營也逐漸走入正軌，芳姨就退居二線，幫忙管理後勤和衛生。她們還做了一個共同的決定，就是把餐廳名字改為溫馨餐廳。

說到這裡，我們終於恍然大悟，原來店長也誤入歧途過，芳姨拉了她一把，成就了現在溫柔又堅強的她，我們對店長和芳姨都越發尊敬了。

正當我們以為故事就此結束，芳姨又開啟了話匣子：

“小雙，你知道，那天對著你的同學，淑賢為什麼會如此失態嗎？”

“為什麼啊？”我們頭上冒出問號。

“因為，她以為那是她的兒子。”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