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雅沒有回應，她在極力隱藏自己的情緒。她在觀察梁富笙，梁富笙同樣也在觀察著她。
看她有沒有利用價值，看她對白帝有幾分情誼，看她……看她夠不夠心狠。
“如果高小姐不願意動手，我也可以理解。”梁富笙神色淡淡，往上加碼，“但您父親恐怕沒有多少時間了吧？驅邪師世世代代的詛咒，等風波平息之後，我可以和高小姐說一說。”
高雅突然想明白為什麼梁金泉在商業上這麼成功，梁富笙卻還是不喜歡他了。
因為和父親相比，梁金泉太像一個“人”了。一個有喜怒哀樂，會把人類和同族的命當命的人。
“……我同意您的提議。”高雅像卸下了一股子勁，說，“我會殺了白帝。作為交換，請您告訴我詛咒的解法。”
這些年雖說潛伏在人類中休養生息，但梁家兩父子沒有停止過關注同族的動向。他們知道白薈那一派的基地在一處爛尾樓中，卻不知道要怎麼才能開啟進入基地的開關。
“高小姐，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帶高雅過來的是梁金泉，他緊繃著臉說，“恐怕基地裡有針對驅邪師的防禦體系，這是我父親讓我帶給你的，喝下能讓驅邪師的血暫時失去作用……”
那是一條項鍊，掛墜是一個半透明的小瓶子，裝著暗褐色的不明液體，高雅接過，毫不猶豫地仰頭喝下。
味道很怪，帶了一點微微的黴味兒。
等她把小瓶子喝得一乾二淨，梁金泉才來得及補充上：“……藥效只有十分鐘，如果十分鐘沒能潛入基地，計劃就失敗了。”
高雅大驚：“你不早說！”
“高小姐也沒給我說話的時間。”梁金泉反唇相譏，“感謝高小姐的果敢，給我們的計劃增添了第一個困難。”
高雅一時間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幾秒後才接上：“梁總，您比您父親平易近人多了。”
梁金泉聞言卻臉色一變，但時間緊迫，沒時間再吵架了。高雅一邊觀察地上的粉筆塗鴉，一邊隨口問道：“對了梁總，你給我喝的藥是什麼做的？味道怪怪的。”
“白羽族的血凝鍊出來的。”梁金泉說，“也加了點別的東西，千年老鼠屎、蟑螂翅膀之類的。”
“yue！”高雅沒忍住乾嘔了一聲，反應過來是梁金泉在故意噁心她。高雅擺了擺手，決定不再觸這個“非典型爸寶男”的黴頭，專心對付地上的標記。
這些粉筆塗鴉看著有一些年頭了，記號很怪，但高雅卻覺得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我們也研究過這些圖案，但毫無頭緒。”梁金泉說，“他們每次進入的時候都很隱蔽，我們也沒能看到過進基地的過程。”
高雅沒應和他，她蹲下來仔細看著這些圖案，忽然靈光一閃。
她伸手，緩慢地、試探性地依次在四個圖形上拍了一掌。毫無反應，高雅尷尬地笑了兩聲：“猜錯……”
一聲巨響打斷了她的話，他們腳底下的爛尾樓，如同《哈利·波特》裡展現的那樣，從中間分開了，中間不知有多深的黑色洞口出現在二人眼前。
“……錯了。”被梁金泉抓著後領扔到一邊的高雅，機械性地補完了後半句話，“不對，我猜對了！”
梁金泉也很驚訝：“是什麼意思？”
高雅指了指地上被分成兩半的圖案：“這些是被扭曲變形過的化學分子結構。”
梁金泉勤於經商並不瞭解，但作為古董修復師，化學也是高雅需要了解的一門學科。所以她才能看出，地上那些是畫得很抽象的元素結構。
再結合梁富笙所說的白羽族的歷史，高雅心裡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碳、氫、氧、氮，組成炸藥的四大元素。
看來基地的建造人是希望族人勿忘恥辱、痛定思痛啊！這透過中學生化學科普題展現的一片苦心，高雅都嘖嘖稱奇。
但不得不說是有效的，梁氏父子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來。估計也得怪梁富笙對人類有偏見，這麼多年了也沒找一幫人類智囊團來群策群力，不然早想到了。
這麼看來，一直想要反抗人類奪回領地的這一支，沒準比自詡已經融入社會的梁氏更加了解人類。
“還剩四分鐘。”梁金泉低頭看了看手錶，“祝高小姐一路順利。”
高雅看了一眼深淵。即使她不恐高，但對墜落和未知的恐懼，是刻在人類骨子裡的。她看了眼梁金泉，後者沒有說話，只是衝她亮了亮手錶，示意時間緊迫。
“死就死吧。”高雅在心裡咒罵一聲，閉著眼跳下了洞口。
短短几秒的急速下墜，高雅咬緊牙關沒有發出聲音。之後一陣風托起高雅，她感覺自己下落的速度在減慢，終於鼓足勇氣睜開眼睛。
和想象中不同，下方是一片亮堂的山谷，沒看到人。高雅稍稍放下心來。
誰知剛剛落地還沒站穩，幾道不知來處的劍光便朝高雅襲來，以人類的速度根本不能躲開。
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高雅甚至在腦海中把遺言都在一瞬間想好了，這幾道劍光便猝不及防地收了回去，只留下幾道淺淺的傷口。
彷彿目的就不是為了制服她，而是……高雅的血流出來，墜到地面上。高雅低下頭，愕然發現自己的血，居然滲入地板裡。
而地板下面，赫然是一個渾身赤裸、還活著的嬰兒。
嬰兒還在熟睡著，只是不舒服地皺了皺眉。血在嬰兒慘白的面板上蜿蜒，景象詭異而恐怖。
這個嬰兒其實是個檢警報器！
高雅毛骨悚然地想到，這是一個白羽族的嬰兒。如有人類在機緣巧合之下掉到這個洞裡，用這一招就能分辨出是否是驅邪師。如果是驅邪師，那麼脆弱敏感的嬰兒定然會因痛苦而放聲哭嚎警示其他人；如果是對白羽族構不成威脅的普通人類，那嬰兒便會毫無反應。
至於為什麼不直接把人殺掉……也許是過於強大的機關，也許白羽族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高雅還想起之前那兩個偷畫賊，和上頭的化學分子圖案，也許白薈他們還需要一些活著的人類，做更讓人難以想象的勾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