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肖首次登門也被嚇一跳,他一路走來基本沒有人阻攔,也沒人搭理他。

直到他拉過一個半夜睡迷糊,起來如廁的僕人,才知道司徒鬱的房間在哪。

來到門前,慕肖忐忑的敲了敲門,可等了半天依然沒有反應,事急由不得他等待了。

慕肖推門進去,見裡面黑暗一片,他循著床的陰影走去,聽見床上有輕微的呼吸聲,他道,“家中祖母病重,懇請六皇子幫我們救治。”

呼吸聲斷掉,床上的人緩慢地坐了起來,他柔順散著的髮絲,隨意貼在肩膀的一側,“這不是慕大郎君嗎?你怕是找錯門了,我可不是醫者,救不了人。”

慕肖劍眉緊皺,他也不知道怎麼說了,就把慕鳶的匕首遞到身前,“家妹說六皇子救得了,讓我帶毒手百曉生回去,還說...,還說條件你開。”

司徒鬱眼眸一縮,周身的氣質瞬間發生變化,變得壓迫而又寒冷。

他聲音低沉,“毒手百曉生?你怎知要來找我?”

慕肖感覺到他周身的變化,也沒驚訝,他就知道,當年那個孩童能在獵豹的爪牙下救下他,就不會是普通人。

他的勇敢和謀略,還有隱忍的堅持,就不可能是平庸的廢物。

慕肖老實答道,“我不知,是家妹讓我來找你。”

司徒鬱回想起,那個像狐狸一樣狡猾的女子,嘴角不自覺的扯出一抹笑來,“她說,條件任我開是嗎?”

慕肖老實道,“對,這是家妹的隨身匕首,這句話永遠算數。”

司徒鬱身著素白的裹衣,起身下床,赤著腳走到慕肖面前,拿起他手中的匕首,放在眼前細細檢視,他指腹摩擦著上面的花紋,想起青州那次落進河裡,昏迷的她安靜下沉的身影。

司徒鬱最後把匕首收進了袖口裡,他朝外面喊了一句,“速傳,毒手百曉生。”

突然院內的一棵大樹的樹梢晃動了一下,一個黑影藉助屋簷,瞬間消失不見了。

慕肖從進來到現在,都沒察覺出樹梢上還有一人,他心中驚訝,面上依然鎮定沒有顯露出來。

很快,那個黑影帶著一個長髮飄逸的男子過來,男子一身粗布素衣,衣衫隨意的穿著,長髮也沒束起,非常瀟灑無拘束。

“藏落,幫我個忙,你隨他走一趟。”司徒鬱語氣慵懶,就像在與老友聊天一樣隨意。

“大半夜的,我不用睡覺的嗎?司徒鬱你還有良心嗎?”毒手百曉生接著轉眸看向慕肖,“是你要他找我救人嗎?有這麼急嗎?等我睡醒再去。”

聞言慕肖嚇一跳,睡醒還得了,他恭敬的行下一禮,“懇請先生,救命一事不等人。”

藏落看了慕肖一眼,嘴裡想抱怨兩句,忽然聽司徒鬱道,“清早你回來,桌上定擺滿你最愛的酒。”

藏落嘴邊的話瞬間變成一抹笑,“好說,好說,救人嘛,我在行。”

司徒鬱睨了他一眼,“行,還不快去。”

藏落正想還嘴,慕肖打斷道,“先生,救命要緊,求求你了。”

藏落嘴巴動了動,最後掃了司徒鬱一計冷眼,終是轉身往外走去。

“慕大郎君,令妹的承諾我可等著兌現呢。”司徒鬱輕鬆一笑道。

慕肖快速向司徒鬱行下一禮,轉身趕忙跟上那個叫藏落的男子。

回到侯府,慕肖拉著藏落疾跑,他腳下的步子大的,就差帶著他飛了,藏落不會武功,累的上氣不接下氣,伸著脖子喘息。

“慕...郎君,你總不想...累死在下吧,我的命也是命,讓我緩緩。”

慕肖眼看壽懷內院就在眼前,他回頭看了下藏落,直接一把把他扛在肩膀上,腳下急速道,“先生莫怪,事後我再向你賠罪。”就聽一聲驚呼追在他倆身後。

到了內室,慕肖一下把他放在老夫人床前,恭敬道,“先生請。”

慕鳶被眼前的人嚇得怔住,一瞬後回神,趕忙讓開空出床前的位置。

藏落正想埋怨慕肖,打眼瞧過老夫人,知道事情嚴重,他連忙上前診脈,收了恣意散漫的樣子。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很快藏落收了手,他長嘆一聲站了起來,“命,在下倒是可以救回來,但以後她的身子骨會大大不如前。”

“用毒之人真是歹毒,此毒會慢慢蠶食人的身體,使人對毒產生依賴,直到人油盡燈枯不可挽回,方才善罷甘休,你祖母就差一點,不然大羅神仙來了怕也沒救了。”

慕鳶一怔,當時她審訊商僕慶時,他只說此毒會睡夢中死去,沒說已經長久服用,和產生依賴之事,從宋姨娘拿回藥後,她就謹慎防備,生怕一個不慎祖母被她下了毒。

商僕慶竟敢騙她,慕鳶自始至終都以為祖母沒吃毒藥,便也沒想要商僕慶的命,真後悔當時的承諾放了他。

她回神,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先生若需要什麼藥材儘管開口,今日真的謝謝您了。”

藏落的眸子清掃了一眼慕鳶,見女子如皎皎明月,眼眸清澈明亮,五官精緻絕美,她雖沒有華衣豔色,但也美的讓人眼前一亮,移不開眼。

藏落心中直呼司徒鬱見色忘義,把他當牛馬使喚。

“我要施針,房內需要清淨,你們都出去吧。”藏落道。

很快屋內騰空,藏落也不含糊,針走如風。

今日的這個夜,是慕鳶一生所過的最漫長的夜,她抬眸看向烏雲遮蓋的天空。這一刻才能順暢的呼吸,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門外站著兩人,慕肖收回看向空中的眸子,他見慕鳶轉身向外走去,疑惑的跟了上去,“阿鳶,你不等祖母醒來嗎?”

慕鳶腳步停下,轉身面對慕肖,聲音淡淡道,“兄長幫我等著,我去一下就回來。”

慕肖見她神情不對,伸手拉住她的手臂,“阿鳶,你要做什麼?等父親回來好嗎?”

慕鳶心意已決,直直的看向他,“兄長,別跟過來。”說罷,她轉身決然的往外走了。

慕肖怔怔的看著她的身影,直到朦朧的雨水掩蓋住那一抹嬌小,他剛才面對著她冰冷的眼神,竟然說不出一句阻止的話。

白皙光滑的腳背,一步步踩過長廊,印下巴掌大的腳印。

她嬌小的身影給人一種很有力量的感覺,她的背影挺得筆直,就像即將遠赴戰場的將士。

一個護衛跑來,路過慕鳶身邊趕往壽懷院的方向,慕鳶見他腰間挎著長劍,伸出手臂攔了下來。

劍摩擦著地面,一路發出刺耳的聲音,慕鳶停下腳步,抬眸看向院落的牌匾上面刻著明華院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