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妖僧聽了韓天鵬的話後,居然狂笑了起來,足足笑了好一陣子才停下來,並說道:“好!說得好!妙!說得妙!有了名堂就值錢,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只可惜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這一千兩銀子花得實在是太值了!”

說完,他居然一手拿起豬心,一手拿起豬大腸,一口生豬心,一口生大腸地吃了起來。

他每一口都是細嚼慢嚥,就像是最專業的美食家在品嚐廚師送來的菜。

直到他徹底吃完,蕭讓才問道:“味道如何?是不是可以比得過皇宮裡的御廚?”

火妖僧一邊用手帕擦嘴,一邊點頭說道:“味道果真好得很。也確實比御廚做得好,因為御廚根本就不會做這道菜。”

蕭讓又道:“那你說說這味道是怎麼個好法?”

火妖僧想也沒想,脫口說道:“料理的最高境界就是突出食材的本味和一個‘鮮’字。這道菜未經任何調味,當然是把食材的本味給發揮到了極致。而且這是從活豬身上現切下來的,當然也把‘鮮’字給發揮到了極致。”

蕭讓指著火妖僧,並對韓天鵬說道:“你瞧,這才是真正的美食家,世上獨一無二的美食家。就連這豬心和大腸是剛剛從豬身上切下來的,他都能品嚐出來。”

火妖僧也不客氣,說道:“說到美食家,我若自稱第二,那就沒人敢稱第一。”

“好好好,”蕭讓笑道,:“美食家來盡歡居是為了吃飯,現在飯已吃完,是否該走了呢?”

火妖僧道:“飯是吃完了,但我還不能走,我還要找一個人。”

蕭讓道:“什麼人?”

火妖僧道:“一個能在老虎山上連殺十三個人的人。”

他不讓蕭讓說話,接著說道:“這個人是用劍的,同時他一定還有根鐵鐧或熟鐵棍,因為每個被他殺死的人,都是咽喉一劍,胸腔一劍,腹部一劍,頭骨還被徹底敲碎了。十三具屍體的受傷部位分毫不差,只有一具屍體的頭被割了去。”

他要找的人自然就是趙永昌,他所說的也正是趙永昌的殺人方式。

趙永昌的師父曾教他,殺人就一定要將對方徹底殺死,死人又站起來的事情,他師父經歷過好幾次。所以,他師父要他殺人時,一定要貫穿咽喉,刺穿胸腔和腹部,再用劍鞘砸碎對方的頭骨,保證對方死得透透的。

蕭讓耐心聽後,才說道:“又是劍,又是鐵鐧或熟鐵棍的,你怎麼就確定是一個人?不能是兩個人嗎?”

“不能!”

火妖僧的回答很堅定:“我仔細看過現場,只有一個人的足跡,這個人一定是個大高手,因為現場根本就沒有拼鬥過的痕跡,也就是說,這個人在十三個人沒反應過來前,就屠殺了他們。”

他特意用了“屠殺”一詞,足以想見,他對於趙永昌手段的殘忍已十分認可。

蕭讓道:“你能來盡歡居,是不是已經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火妖僧搖了搖頭,說道:“我並不知道他是誰,我只知道盡歡居無所不知,什麼事情的答案都有,我只是來吃一頓飯,順便再買下這個答案,我知道盡歡居內什麼都要錢。而且,來時我並不知道這個人就在盡歡居內,可現在你已經告訴我,這個人就在盡歡居了。”

他話剛講完,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僧人便拿出了五張銀票,一張一千兩,五張就是五千兩。

蕭讓瞧了一眼銀票,並未讓韓天鵬收下,而是說道:“我可以知道你找他要做什麼嗎?”

“哼!”火妖僧輕哼一聲,不屑說道:“盡歡居不是無所不知嗎?怎麼還來問我?”

蕭讓淡淡說道:“盡歡居之所以無所不知,那是因為提前做好了萬全準備,對於一切有可能發生的事情,我們都會提前做好準備。但你現在來找人這件事,我們確實未曾想到,也就沒做準備。沒做準備,當然就沒有答案了。”

蕭讓說的是實話。

“老虎山的那十三個人都跟著我學過拳腳,說起來也算是我的弟子,所以我要找殺他們的人。”

火妖僧說的也是實話。

“那你是來報仇的了?”

“報仇?”火妖僧依然不屑道,“這麼俗套的事情,我怎麼會做?他們被殺,只能怪他們自己學藝不精,也只會給我這個師父的臉上抹黑。我非但不會替他們報仇,而且當我看到他們的屍體後,還朝每個屍體上砍了兩刀,好洩我心頭之恨!”

“既然不報仇,那你到底所為何事?”蕭讓問道。

“這很重要嗎?”火妖僧答道。

“很重要,”蕭讓說道,“因為這個人不僅是個大高手,同時也是盡歡居的老客了。”

蕭讓的話很簡單,但卻透漏出了一個意思,火妖僧要打聽的這個人,對於盡歡居來說,是個很重要的客人。

對於重要的客人,盡歡居的大掌櫃蕭讓一定要知道火妖僧找他是所為何事。

火妖僧當然聽出來了蕭讓的話外之意,所以他答道:“我找這個人不過是要點東西罷了。”

蕭讓點了點頭,讓韓天鵬收下了銀票,才說道:“你要找的人名叫趙永昌,他現在一定還未睡醒,你也不必急,坐在這裡等著就好,頂多一個半時辰後,他就會來一樓吃飯的。”

蕭讓自然也知道火妖僧找趙永昌是要什麼的。

其實,除了銀票之外,火妖僧還能找趙永昌要什麼呢?

火妖僧是出了名的好奢侈、喜享受,出手一向闊綽得很,可他不過是個僧人,那麼他的錢又是從何而來的?

原來,火妖僧為了維持奢華的生活,特意收了許多徒弟,他不過是教一些簡單的拳腳功夫,便要徒弟們去佔山為王,去打家劫舍,只是,這些人搶來的東西要分他六成。

可以說,全天下所有的匪徒的頭子,其實就是火妖僧。

趙永昌已經睜開了雙眼,但他還躺在床上,他喜歡現在的寧靜,睡醒後,不必急著起床,再在溫軟的床上躺一會兒,不說話,不思考,就是簡簡單單地躺著,享受著片刻的寧靜。

良久,趙永昌才懶懶地下了床,他簡單洗漱後,便開啟了房門,現在的他要去一樓吃飯了。

“有個人來找你了。”

一個蓬頭散發的邋遢酒鬼背靠著牆,就地坐在趙永昌的房門旁。

趙永昌看著這個邋遢酒鬼,說道:“來找我?我孤寡一人,誰會來找我?”

邋遢酒鬼高舉起酒壺,直往嘴裡灌酒,直到酒開始往外流淌,他才一口喝下了酒,然後搖頭晃腦地說道:“是火妖僧,我看得出來,這老傢伙是來者不善,你要小心著點。”

“他很厲害嗎?”趙永昌不過是隨口一問,一點都沒有將火妖僧給放在心上。

邋遢酒鬼又喝了一口酒後,才說道:“虧你還是個江湖中人,居然連火妖僧的名號都沒聽說過。我實話告訴你,火妖僧已出道二十餘年,並且他從未敗過一次,許多成名高手都是死在了他的手上,近十年來更是沒有人能在他手下過上十招的。你說,這樣的人厲害不厲害?”

趙永昌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說道:“據我所知,江湖中沒有敗過一次的人有很多,因為一旦敗了,就很有可能是命喪黃泉。再者,一旦敗了,那就是聲名掃地,許多人也會就此退隱的。所以,不敗的人並沒什麼好可怕的,只是他們還未遇到能打敗他們的人,甚至是他們主動避開了能打敗他們人,好保住不敗的名聲。”

話到此處,他對著邋遢酒鬼笑了笑,接著說道:“你可莫要忘了,我也沒敗過。何況,這裡是盡歡居,沒人可以在這裡動手的,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

說完,趙永昌便走到了樓梯口,準備下樓去了。

只是,那邋遢酒鬼則繼續說道:“我知道沒人可以在盡歡居動手,火妖僧也沒有這個膽量。但他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傢伙,而你近期也一定會離開盡歡居的。因為你已經快沒錢了,蕭老大已經告訴我了,要我最近少喝點酒,就是因為你快沒錢了。這大半年來,都是你養著我,供我住在盡歡居中,供我吃飯喝酒,所以我只怕是最世上不希望你出事的人。多看我兩眼吧,把我現在的樣子給記在心裡吧,你要知道,大半年前我才是盡歡居中最好的刺客,但現在我卻成了個廢人,手筋腳筋皆被挑斷了,連一點力氣都沒了,外面還有許多人等著殺我報仇,而這都是因為我的一時大意,你要記住,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這番話也不知趙永昌是否聽到了,但他確實沒有回頭看這個邋遢酒鬼一眼。

是不是他怕自己最後也會變成這個樣子,所以才不忍心去看的?

是不是他不忍心看他唯一的朋友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任誰也不想看到自己的朋友變成一個蓬頭垢面的邋遢酒鬼。

何況,現在這個邋遢酒鬼過去那可是個乾淨利落的翩翩少年。

人,總是會變得,沒人想要變壞,沒人想要變成個沒有希望的邋遢酒鬼,可是,該如何阻止這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