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來遠聽罷,不由得感慨地嘆了口氣。

他亦是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光。

“你行事很邪,但總體還算善人。”

林戌聽罷,噗嗤一笑:“善人?你罵誰呢?”

“他是第一個來城主府,想盤下店鋪的,但他身無分文。”

“我啊,給他放了個高炮。”

刑來遠的臉色,一下就僵了。

“你……我……”

他想了些許,突然啊了一聲,緊接著,忍俊不禁:“你小子真有意思。”

“你是怕他懶吧,所以給他扣了個高炮。”

“剛才你們討論時,我已經打聽過了。”

“你這鋪子的價格,著實的低,簡直是半賣半送。”

“就算扣個高炮,以這家店的盈利能力來看,他不僅還得起,還有得掙。”

“怕就怕他看賺錢容易,就懶,是嗎?”

被刑來遠一誇,林戌反而撓起了頭:“也沒想那麼多,畢竟有錢不賺王八蛋。”

“鋪子雖然是搶來的,但兄弟們也出了力,我總得想辦法給他們改善生活才行。”

刑來遠給林戌倒了杯酒:“我給你說過的吧,武王一定會撤城。”

“其實,這也是武王和陸天行爭執的根源。”

“秦郡有個習俗,每個世子都有權力特批一座城。”

“以前,武王挑中了陸天行。”

“武王給了他八年,也給了他足夠多的支援。”

“本來應該還有十年,以他的能力,把陸行堡帶出城級規模是水到渠成之事。”

“只是誰也沒想到郡王突然就不行了。”

“文王比武王大十歲,他的城,多武王十年的發展。”

“現在已經分出了四個縣,每個縣都做得不錯。”

“繼承之爭提前到來,文王對武王勢力的打壓,也強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

“於是……”

說到這,刑來遠捏緊了酒杯:“陸天行這個老賊,私下裡和文王搭上了線。”

“武王知曉後,只是說了一句良禽擇木而棲,便要收回特批建城大權。”

“只是,權力賜出去了,想收回來沒那麼容易。”

“要麼陸天行死,要麼陸天行自己主動請辭。”

“武王不似文王那般狠厲,他和陸天行認真地談過,但陸天行顯然是不願放棄這坨肥肉的。”

“這才有了他們之間的爭執。”

“現在,另有一員豪傑,已經投靠了武王,武王打算把自己特批的權力,交給他。”

“那人無論是掌握的私兵,還是武者,包括自身的武者等級,都比你強太多太多。”

“換做你是武王,你應該怎麼選?”

刑來遠說罷,林戌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道:“這是能選的問題嗎?”

“先說答案。”

刑來遠示意道。

“當然是保命要緊。”

林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夢想也好,權力也罷,都不如活下去重要,武王既然需要力量才能活下去,那自然是放棄陸行堡,收下那位豪傑。”

“你既然都懂……”

刑來遠一臉不解:“那為什麼……”

“你想問什麼?”林戌故作疑惑:“問我為什麼不把那些寶石運走,直接跑路?”

“嗯……”

刑來遠格外坦誠:“我有過一段經歷,比較特別,若是我處於你這般境地,我會選擇上山,而不是留在城裡。”

“畢竟,陸行堡一旦撤了城,以它的規模,會被併入康城。”

他彷彿想起來了什麼,認真地提醒道:“康城的城主,康賀,是文王兒子的義父。”

“哦?”

林戌撓了撓頭:“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

刑來遠深吸一口氣,耐心解釋道:“若我是康賀,接手陸行堡的第一件事,便是徹底的大清洗。”

“從上到下,全換一輪血,避免留下陸天行的殘黨。”

“或者說,避免留下武王的殘黨。”

“按照律法,撤城的公示,會持續一個月。”

“之後,康城便會派出新的官員,甚至可能是一整個行政團體過來。”

“你現在把你的家產散給了陸行堡的百姓,到時候,他們來了,你怎麼辦?”

林戌打了個哈哈,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刑來遠的杯子。

“老哥,看來你是真的設身處地在為我著想。”

“但是,我有我的想法。”

說罷,他一口飲盡杯中酒,放下一塊碎銀:“今天的酒,我請。”

林戌走了。

刑來遠卻意猶未盡。

他端起酒杯,端詳片刻,亦是一口喝完。

“我倒真想看看,你這個罪囚出身的傢伙,能搞出什麼花樣。”

他亦是拍下一枚碎銀,而後,追上了林戌。

聽到腳步聲,林戌停了下來,特意等著他以後,二人一路並行。

“哎,老哥。”

“怎麼了?”

“問你個問題啊,你說康賀是康城的城主。”

“那康城治下的明陽縣,為什麼要賣給我武備呢?”

“我買得如此之多,他們的駐軍還沒了,難道不怕我拿著武備直接幹他麼?”

刑來遠聽罷,略一思索,頓時驚道:“你手裡有明陽縣的把柄?”

“走,帶你看個好玩的。”

說罷,林戌朝著城主府走了去。

不多時,城主府,書房內。

林戌從一個盒子裡,拿出了一本冊子。

他翻了幾頁之後,開啟其中一頁,放在刑來遠面前:“念念?”

“六月三日,收明陽縣丞胡遠山黃金……一百兩?”

刑來遠眼珠子都瞪圓了:“他哪兒來的那麼多錢?”

“接著念,這還不夠驚喜。”

林戌示意道。

“售予胡遠山,成年獸奴一隻,附贈幼年獸奴一隻。”

“另附,胡遠山送來女人一名,經調查,為明陽大戶張新籠中金絲雀。”

“已收,約談分利,黃金二十兩。”

唸完之後,刑來遠不可置信地揉著眼睛:“這……”

“你……該不會還不知道吧?”

林戌看著他,意味深長。

“我當然知道……這生意是武王搭關係介紹的,只是沒想到陸天行居然有私活。”

刑來遠捏緊了拳頭:“難怪陸天行這王八蛋,總覺得他不缺錢,原來是這樣!”

“先別急著生氣,還有更有趣的呢。”

林戌走出書房,來到另一個房間門口。

他敲了敲門:“在麼?”

“嗯,進來吧。”

裡面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刑來遠還在思考在哪兒聽到過之時,林戌已然推開了房門。

映入眼簾的獸奴,那熟悉的臉龐,驚得刑來遠張大了嘴。

“你……是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