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所有的工匠,全都面色堪憂。

天下的商品,都秉承著一個原則。

玉不琢不成器。

麻料遍地都是,農婦割回來錘開了,曬乾,用手就能搓成麻線。

因此麻線分文不值。

但若是加工成麻衣,便能值些銀子。

若還能再進富戶的成衣鋪子,價格還能上漲。

所以,加工,才能賺錢。

在場的工匠連字都不識,但這些道理他們都懂。

現在的問題是,怎麼去加工?

雖然寶石這玩意,在大梁不算罕見,但也不是隨手可得。

一枚鴿子蛋大小的寶石原礦,怎麼也能賣二三十兩銀子,雞蛋大小,成色好的能賣上百兩,成色不好的也能值五六十兩。

再大的,價格沒個定數,話趕話能喊上天,但終歸是有價無市,變不成金銀。

對他們而言,一枚寶石的價格,已經能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現在林戌隱隱約約的意思,竟然是要把寶石交給他們雕琢?

“若是損毀了,怎麼辦……”

劉鐵匠第一個開問。

問了就好!

問了代表有興趣!

這批寶石礦的品質在中等偏上,若僅是賣礦的話,實在攤不上惹上蛇族獸妖這個大麻煩。

蛇妖沒什麼腦子,又是冷血,同伴死了它們也不在乎,一個家庭兩三萬的數目,只管往前衝。

每天要處理掉它們,消耗的鐵彈和炮火,就是個肉疼得不行的開銷。

若是有人戰死了,還得發撫卹金。

辛苦一遭,收益卻並不算高,陸天行正是深知其中糾纏,才一直沒有動這個礦。

對他而言,弄一個女福瑞賣了,比開礦划算太多。

但是,對林戌而言,就不一樣了。

他一窮二白,沒有根基,每天一睜眼,這麼多人等著要吃飯,他得想辦法把飯找回來。

現在可以抓住機會,搶能解決問題。

但以後呢?

這個礦,就是他的立足之地。

現在,裸露在外的易採礦已經挖空了,全堆在城主府大院內。

以後開採的速度會大幅度下降。

所以,必須要深度加工,掙手藝錢。

否則這座礦帶來的利益,不足以支撐他這麼大的隊伍。

“那就……砸錢吧!”

林戌下定了決心:“咱們開是剝石衣,把所有品相不好的全都挑出來,供你們練手。”

“掙錢的機會就這麼一次,誰搞明白了怎麼弄,誰先開賣。”

“賣價二二六開,你們拿二,我拿六,剩下的二,作為公款,用來支援陸行堡的其他工匠行業。”

“想搞養殖,找我,我給你們錢,想買農具,找我,我給你們錢……”

“你們想幹什麼的,都可以找我,就從這兩成裡,我給你們!”

我的天吶……

在場所有的工匠,全都傻眼了。

以前的富戶們,和他們談工錢時,都是極度的壓榨,一個月能給三兩的不給三兩一。

利潤更是和他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林……林大人……”

張屠夫悻悻道:“我想多養點豬,地和豬仔……”

“沒問題,找我就行,我給你地,給你豬仔,賺了錢我分一半!”

“先說好,這一半,我不拿,繼續放進公款裡,下一個工匠想掙錢,再來找我!”

“公款是大家的,用完就沒了。”

“所以,請你們互相監督,若誰拿著公款辦私事……”

說到這,林戌眼睛一眯:“在我這裡,可是要殺全家的。”

各路工匠,齊齊嚥了口唾沫。

他們沉默了片刻,李大娘突然站了起來,一捏拳頭,堅定道:“以我的手藝,我應該能做好,我想試試!”

有了她帶頭,鐵匠也站了起來:“我早就想試試把寶石鑲進匕首裡了,那玩意可值錢了!”

“我也是!”木匠亦是站起:“鑲寶石的床,想想都能賣上天!”

工匠們興奮不已,直接把殺全家的威脅拋在腦後。

林戌坐在首座,微笑著,看著他們鬧騰。

等興奮勁過去後,他方才豎起一根手指。

“我只有一個要求,鑲進去的寶石,若是有人拆下來,一定會壞。”

“怎麼做,是你們的事。”

“就這樣,散會!”

留下了這道難題,林戌帶著老張等人,走出議事廳。

“喂。”

刑來遠的聲音,突然響起。

他側頭一看,只見刑來遠靠在門外柱子上,雙手抱在胸前,手中那把價值連城的摺扇,甩來甩去。

“等你很久了,聊聊?”

刑來遠興致盎然。

林戌點了點頭,轉頭看向老張:“按照之前咱們商議的計劃,先把攤子鋪開。”

“咱們人手可能不太夠,該招就招,市面上給五兩月錢,咱們給七兩。”

“還是老規矩,招的人,底細摸清楚,家裡幾口人,住在哪兒,全都要入冊。”

“不然以後有啥問題了,文兵叔做起事來,會很麻煩。”

老張點了點頭,帶著王二狗等人離去。

他們走後,林戌咧嘴一笑:“喝兩杯?”

“好啊。”

刑來遠甩開摺扇,顯擺一般扇了兩下風,又將其合上。

見林戌毫不動容,他略有失落,但還是跟林戌並行。

二人一路走出,來到一家酒館。

酒館老闆是個三十出頭的精壯漢子,臉上紅撲撲的,正在勤快地擦著桌子。

見到他們進來,先是一愣,立馬咧開了嘴,一臉笑容。

“哎喲,林大人,您親自來,怎麼不提前打個招呼?”

林戌亦是一臉笑容:“咋樣,開業幾天了,賺的回本嗎?”

“豈止能回本吶!”老闆興奮不已:“我降了三成的價,都還有一半利潤呢!現在生意好得我都想僱人了。”

“那就好,樓上開個包間。”

二人進了包間後,老闆殷勤地送來了酒,又幫他們關上了門。

“他……”

林戌拿著酒杯,意味深長道:“這家店以前的老闆可厲害了,這一條街,都是他家的產業。”

“聽文兵叔說,他是抵抗得最厲害的。”

“文兵叔打了一個時辰,不少兄弟受傷,他受不了了,乾脆把紅衣大炮拖了過來。”

“足足轟了三炮,才搞定這家大戶的護院。”

“現在的老闆,是他家以前在酒館的雜役。”

“說是雜役,但什麼都是他在做。”

“一個月……”

林戌無奈地笑道:“三兩半的工錢,還會被各種由頭,扣接近一半。”

他一口飲了杯中酒,將酒杯倒置。

“遍身羅衣者,不是養蠶人,有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