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時辰後,天色已黑。

陸行堡城關之上。

四個守備軍,無聊得打起了哈欠。

“哎,你真的信嗎?那群叛逃的罪囚,全殲了楊平帶出去的火槍隊?”

“不知道,但管家大人回來是這麼說的。”

“我聽說管家大人也受傷了。”

“有可能是真的。”

其中一個守備軍舉起了手,指向已經看不見的村子方向。

“那地方,易守難攻,咱們去都得小心翼翼的。”

“那群紈絝去,必是送死嘛。”

四位守備軍,心領神會,同時笑了起來。

與那群公子哥不同,他們這五百守備,是陸行堡起家的隊伍。

陸家軍。

從陸天行建起城關之日起,直到現在。

他們吃陸家的餉,聽陸家的令,純粹是陸天行的私兵。

依靠著這座城關,他們多次打退過獸妖襲城。

在他們眼裡,那群公子哥,就是紈絝子弟。

戰陣不練,訓練敷衍了事,不屑於城防軍的武技。

一千多號人,加起來連十個二級武者都挑不出來。

他們瞧不起陸家軍,一口一個泥腿子。

但陸家軍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

他們能在這裡混功勳,是因為自己將周遭的獸妖部落都打怕了。

出現在城關外的小股獸妖,才會淪為他們的戰功。

若是獸妖的大部隊,以他們的素質,哪怕只遇上一次,他們也得哭著回去找爹媽。

現在,他們被人全殲,四個守備軍卻有些幸災樂禍。

畢竟他們帶走的都是自己的軍奴,拿自己家裡的錢養著的,根本不聽陸行堡指揮的兵。

平日裡跋扈慣了的公子哥,當有此報。

“只要陸家軍還在,陸行堡便堅不可摧。”

守備士兵淡定說著。

身子一震。

二級武者氣息,瞬間散開。

另一個守備士兵推了他一把:“你這二級武者,也就在那群紈絝眼裡值錢。”

“陸家軍裡,誰還不是個二級武者?”

身經百戰的他們,是陸天行的底氣,是對抗獸潮的王牌。

每一個人,手裡都有著數十條獸妖的命。

四人正閒聊著。

巡邏隊走了過來。

巡邏伍長看了他們四人一眼,眉頭一皺:“怎麼回事?白布怎麼不繫?”

“大小姐死了,你們還在這裡嘻嘻哈哈?”

“想吃軍棍了?”

三連質問,嚇得四個守備士兵,連忙將白布拿出,系在了頭上。

“哎,可惜了,大小姐這麼漂亮,就這麼沒了……”

伍長一邊說著,搖著頭繼續巡查城防。

陸管家負傷而歸,第一件事便是告訴了陸家軍指揮官,陸晴依的死訊。

“她很英勇,比那群紈絝更加英勇。”

“至少殺了十個罪囚!”

“罪囚想要生擒她,用來威脅陸行堡。”

“大小姐寧死不屈!”

“我親眼看著她,抹了自己的脖子!”

“臨死之前,她說,她不想因為自己,讓陸家軍白白送了性命!”

一想到陸豪風的話,伍長便悵然若失。

“大小姐不愧是老大的種,一身硬骨頭,值得咱們敬佩!”

“她是為了不拖累咱們才自盡的。”

“咱們為她戴孝,丟人嗎!”

伍長一通叱責,守備軍們羞愧得低下了頭。

“把白布戴好!再讓我看見你們沒戴,二十軍棍!”

伍長一通發洩之後,再度帶著巡邏小隊,巡起了城關。

巡著巡著,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城關外,黑暗中。

隱約可以看到一匹馬載著兩個人走來。

下意識地卸下了背在背上的弓箭。

彎弓搭弦,二級武者的氣勁,全數湧入箭矢之中。

陸家軍武技,凝神射術,蓄勢待發!

“來者何人!”

陸家軍奮揚音,帶著武者氣息擴散開來。

五十騎全數上馬,刀盾與長槍列陣完畢,弓箭手全數上了城關。

僅是十口長氣不到的功夫,陸家軍已然進入了戰備狀態。

指揮使也踏著勁步,登上了城關。

然而,來人卻已經掉轉馬頭,駛入黑暗之中。

“陸指揮,咱們追還是不追?”

騎兵隊長在城下大吼。

陸指揮卻皺起了眉頭。

他思考片刻,道:“想調虎離山?你們還是太嫩了。”

而後,他運起四級武者氣息,奮揚音響徹整個夜晚。

“全體聽令,巡邏人數翻倍!”

“今夜,不眠!”

與此同時。

騎馬而歸的林戌,皺起了眉頭。

陸晴依的腰已經無法支撐她騎馬,一路上全是自己將她摟在懷裡。

現在的她,哭得不斷抽搐,蹭得自己極度不舒服。

“喂,你哭什麼啊?”

“在陸行堡你都是個死人了,現在還在哭,是怕你死了沒人給你哭墳,先提前哭好了備在那裡呢?”

林戌一頓嘲諷。

“換你,你不會哭嗎!”

陸晴依眼淚汪汪地質問道。

“廢話,我哭個毛?你當初想弄死我的時候,比這危險多了。”

“你看過我哭過嗎?”

“誰想弄死我,我就弄死誰,人生一世,快意恩仇。”

“我是打算和陸天行拼命的,顧不著你了,你若是再哭的話,你就下馬!”

被林戌一嚇唬,陸晴依收起了哭聲。

“我……我……”

她哽咽了許久:“可我真的很難過……”

林戌眉頭一皺,猛拉韁繩,將馬停了下來。

他翻身下馬,而後將陸晴依拽了下來。

“這是你的事,與我無關,我一個將死之人,也幫不了你!”

“你想從我這裡找安慰?可以,等著,黃泉路上我好好跟你聊!”

林戌將她丟下後,罵罵咧咧騎上了馬。

“我是不知道你怎麼想的,陸天行這麼對你,你還要維護著他?”

“他把你當禮物送給武王,搞得你連孩子都生不出來,縱容你搞暗行獸妖,處處盼著你死!”

“現在,你還沒死呢,陸行堡都為你戴孝了!”

“我是你的話,趁著還有半年可活,我必定要報復他們!”

“讓我等死?呵!”

“我死,也要嚼著他們的肉,才能死得痛快!”

彷彿發洩一般,林戌憤然怒斥。

陸晴依卻被呵斥得急了眼,當場反駁道:“我有什麼辦法?你說,我除了等死,還有什麼辦法!這普天之下,還有人能為我伸冤嗎!”

“我!”

林戌騎在馬上,居高臨下:“我可以為你報仇!”

陸晴依吼了起來:“就憑你?你只是個二級武者,帶著一群罪囚,你在陸家軍裡,只是個普通小卒的水平!你憑什麼和他們對抗?就憑一張嘴嗎!”

“地道!”林戌再度大喝:“你把地道的入口告訴我,我會給你個交代!”

“陸晴依,你敢嗎!”

一通激將法之後。

陸晴依反而冷靜了下來。

她思考片刻,嘴角一勾:“呵,原來,你在這兒等著我呢?”

“是又如何?”林戌坦然承認:“我就是要利用你,陸晴依,你只有這一次機會!我死了,再沒有人想取陸天行的性命!再沒有人,為你伸冤!”

“可他畢竟是我的父親……”陸晴依有些猶豫。

“你他媽的笑死我了!父親?天下哪兒有這樣的父親!”

“用我老家的話,那特麼叫生物爹!”

“只是血緣上和你有關係罷了,這樣的爹你都要維護?活該你這輩子苦難纏身!”

林戌一通大罵,罵得陸晴依急促呼吸。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爪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腰和獸耳。

緊接著,抬起了頭,看著騎在馬上的林戌,冷笑了起來。

“生物爹?這詞,可真貼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