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暖相信朝堂之事他都能處理,皇帝家的兒子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她不再操心,指著信,朗笑著問:“祝子謙這名字真好聽,都說品字見風骨,他是不是長得很好看?”

字外出力,不浮滑,也不拖沓。

當真好看。

鍾謹漫不經心道:“你喜歡他的字?”

秦暖點頭:“我一直羨慕寫字好看的人。”

書畫同源,雖說上個世界在國畫專業也天天練軟筆,但充其量學了個皮毛,有機會當然是想提升下字跡風骨,默默驚豔所有人。

鍾謹迅速恢復清明如止水的冷靜,當即說:“我教你練字。”

秦暖覺得他方才有一瞬間的神色讓自己有些腿抖,仔細看了幾遍,瞧著還是仙人氣質的公子,這才鬆口氣。

她跟著鍾謹的姿勢執筆,“你的字就好看,我想學你的字。”

“好啊,我會把你教好的。”

一個時辰後

手肘顫顫,桌上疊了一沓大字,秦暖小心開口:“要不咱休息會?”

鍾謹點著她剛寫的字,扶額,“再練一會兒?”

八年過去,她的字和以前一模一樣,少年十分困惑,怎麼會有人能將比劃寫得如此僵硬,橫是橫,豎是豎,同死魚一般僵硬。

秦暖淚流滿面,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都這麼寫的!

鍾謹見她不配合,從身後書格中拿出一個匣子,朝她揮手:“來看,送你的。”

風捲住盒子正要開啟,忽然抽走,重新落入他手中。

“你說送我的!”就差一點開啟了!

“最後一柱香,練完給你看。”

他站在兩步外,變著法兒勸誘。

秦暖好笑又好氣,哼了聲,到底站在了桌案前。

筆尖懸在空中,在紙上落下一道道線條,旁邊少年看得入神,潔玉般的指拂過案邊匣子,宛若撫著珍寶。

最後一粒灰掉落,香已燃盡。

手中的毛筆一丟,秦暖目標明確地朝盒子抓去,鍾謹沒阻止,好笑的收拾案上狼藉。

拿起四散的宣紙,上面的字還是慘不忍睹,但細看能知道寫字的人確實認真對待了。

他細細展開字幅,等上面的墨跡晾乾。

“臥槽——”

尖聲入耳,鍾謹忙回頭。

“好漂亮!!”

金燦燦的手鐲閃著光,上面刻滿了代表美好寓意的紋樣,同嵌入的溫潤玉石相得益彰。

戴在手腕處,不大不小剛剛好,她心中歡喜,止不住的撫摸。

少女心情傳染到鍾謹,這份禮物準備了很久,他將原本的尺寸改大,終於送給了心悅的女子。

願佩戴之人,順意平安。

夜幕,輕機閣。

鮮少有人進到閣頂,只有閣主的手令方可入內。

此時,閣內傳出一陣清越悠揚的笑聲,分明是個外貌令人驚豔到極點的少年,卻讓人從靈魂裡生出一種戰慄的感覺!

血水順著頭頸連線處緩慢地、宛若陰狠毒蛇一樣在地面攀爬,七八位身著道袍的蒼須道士面無血色,齊刷刷跪了一地,手中拂塵恐懼的甩出三米遠,沒有勇氣去看主坐上的少年!

額間不斷深出冷汗,道士艱難地嚥下一口唾液:“閣主貧,貧道當真不會鬼神寄身的法術,這,這至今也聞所未聞啊!”

跪著的是各國享譽盛名的道長,都稱自己道學高超,得天人性命之秘奧,能補造化陰陽之樞機,被輕機樓滿世界將人抓來,得知面前閣主求的是寄身托胎之術。

他們有的是江湖騙子混進宮中,有的是赤腳的半仙唬住了權臣,若說煉丹還能糊弄過去,可這憑空讓鬼變成人的事沒有比這更離譜了!

“影一。”

少年話音剛落,刀鋒刺入皮肉的聲音悶聲響起。

“噗嗤!”

血光噴湧!

影一轉動刀鋒,徹骨的疼痛讓道士雙目幾乎要凸在外面,帶著一縷難以置信的震驚和恐懼,整個身子滑倒在血泊中。

這是第二位了。

閣內鴉雀無聲,剛才還喘著粗氣的蒼蒼道士們一個個瞪直眼睛,髮鬚皆立,頭皮發麻。

所有人齊齊打了個寒戰

拭刀的影一重新回了位置,彷彿只是聽命辦事的工具人。

“一柱香的時間,各位道長再仔細想想,你們能通鬼神、煉仙丹,如今不過是找個替鬼神寄身的辦法就互相推攘,等香滅了若還是不行,就別怪輕機樓對諸位怠慢了。”

少年懶洋洋斜靠在黑玉長榻上,陰冷輕笑,眼神裡都像裹著刀子,似乎只要他們再說一個不字,能當場索了命。

絕望的氣氛傳遍每一個角落,剩下本還抱有僥倖心理的人僵硬跪地,一個個面色蒼白,有的恐懼到顫抖發嘔,轉身狂吐不止。

香寸寸燃燼,幾位道長也徹底無望。

沒有一個人敢說話,世間也根本沒有他所求的秘法,少年握緊腰間舊香囊,指骨泛白。

若秦暖在,便能認出那是她曾在廟中祈福所送的。

她的少年也信了神佛鬼神,想留住她。

面對哭喊饒恕的眾人,鍾謹只是靜靜的看。

漠然道:“留著無用,殺了吧。”

得到命令,影一剎那間將哭的最聲嘶力竭的道長了結,手起刀落,沒有一絲多餘動作。

躲在最遠處的長鬍子道長連滾帶爬抱住赤影的腿,衝著座上的人哭喊:“閣主!閣主!別殺我!我知曉一個法子,能讓鬼寄身托胎啊!”

“說。”

赤影拎著人到跟前,長鬍子道長壓著頭顫巍巍答:“貧道遊歷時曾偶然獲得一本古書,上面記載,鬼乃至陰之物,需以極北仙雪蠶的根莖為引,屆時,閣主找一個瀕死之人的替身,助以貧道的符咒,即可達成所願!”

靜了須臾,道長冷汗嘩嘩。

“把頭抬起來。”

“是”

鍾謹看清那人面容,邪性的笑:“多年不見,方道長怎麼還是這套說辭,本宮的父皇如今還沒被你忽悠死啊?”

被點破名,方道長身子一軟幾乎沒有跪住,同奄奄一息的死魚一樣癱。

平日見的都是皇帝親信,此刻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面前的人是誰,等等他自稱本宮?是宮裡的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