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酒吧,是高勇和沈藍白的第三次“約會”,至少高勇是這麼認為的。
第一次,是上週的週一,高勇請客,沈藍白選擇就在不遠處的必勝客,因為關鍵甚好,菜品精緻。第二次是上週的週末下午,高勇約對方去看了場電影(知道沈藍白喜歡看電影),新上的《摩天營救》,然後在附近的一個口碑很好的湘菜館吃的晚飯。這次卻是沈藍白請客,計劃是先到酒吧小酌幾杯,再去吃飯。
看起來,按部就班。高勇知道了沈藍白今年27歲,大學上的師範,畢業四年了,現在和閨蜜一起合開小店,差不多兩年。她的父母都是油田職工,都已經五十五六,快到退休的年紀。而高勇自己的情況更可以說已經竹筒倒豆子,除了個人隱私就沒剩下什麼了。
最讓高勇意外的是,沈藍白落落大方,頗有談吐,竟然對油田知道的也不少,很能聊到一塊。不過想想對方油田背景,大學身份,也正常,至少不是當初自己所想的簡單尋常的小店營業員。
此時,高勇終於按耐不住好奇心,問道:“沈姑娘,你都27歲了,為什麼還沒有找男朋友呢?嗯,也沒去相親嗎?”
沈藍白輕輕轉動手裡的酒杯,輕聲笑了起來,半是無奈半是自嘲地說道:“你知道油地關係吧?就是油田和地方的人互相看不上。”
高勇“哦”了一聲,表示自己聽說過。雖然他來這裡的時間不長,很多事情還只是一知半解,道全國各地很多情況是相通的,大體上可以代入理解。
沈藍白便接著說道:“在婚戀市場也是如此,油田的孩子不會找地方的年輕人,地方的也不會見油田的。當然不是絕對,例外肯定是有的。這裡的油田和地方,不僅僅是家庭的劃分,也是個人工作的劃分。
“比如我吧,父母都是油田職工,按說屬於油田吧;但我不在油田工作,自己開店,在市裡交社保,又屬於地方。於是,我就奇怪地被兩方都當做是對面的人,其實是兩不管的境遇。”
“嗯,就有點類似常說的‘三不管’那種地方。不過,人家是沒人管,可以野蠻生長,你是沒人管,只能孤獨生長了。”高勇總結道。
說完,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那,你為什麼不繼續當老師呢?老師這個職業多好啊,一年有兩個假期,也沒有節假日加班。對了,聽說工資還不低吧?”高勇小心地問道。
沈藍白抬眼看了高勇一眼,說道:“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呢?”
高勇莫名地眼神縮了一下。
“我教初中語文,嘗試了差不多一年半,最後還是放棄了。我早就發現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師,只能機械地灌輸給孩子們一些所謂的知識,卻無法提高他們學習語文的積極性和真實水平,對我自己來說也很痛苦。所以,我決定不當老師了,給孩子們一條生路,也給自己一條生路。”沈藍白還是笑著說道,說得似乎風輕雲淡。
“哈!”高勇說道,“不至於吧。”
“至於!”沈藍白收斂笑容,正色道,“如果只是為了教師的名聲和工資,卻要讓雙方都難受,都要去忍受,我是接受不了的。”
高勇趕忙點頭表示理解:“明白了。”
“而且,你要以為當老師不加班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小學教師有可能,初中和高中的老師根本不可能,尤其是語數英這樣的主課。我那段時間天天晚上忙到十點多,要是有晚自習就更晚,壓力特別大,睡覺都睡不好。幸好我當時還不是班主任。”
高勇詫異道:“不是,初一就有晚自習了?我記得我上學的時候,到初三才開始上晚自習,好像,嗯……”
沈藍白聳聳肩,說道:“各個地方、各個學校不一樣,這裡也有初中不上晚自習的,不過教學好的學校,抓的嚴的,都早早開始上晚自習。主課老師的壓力太大,我親眼看見幾個帶畢業班的老師,送走一屆,整個人老了兩三歲的樣子。所以,我深思熟慮之後,便主動辭職了。正好我發小要開店,我本打算幫會忙,沒想到一幫已經幫了兩年多。可能這裡雖然有時候忙碌有時候無聊,但壓力不算大,我竟然很快適應了,一時半會懶得動彈吧。”
高勇笑著說道:“其實,我看你每天挺忙活的,比我忙。”
沈藍白變問道:“你們做石油技術服務的,不應該很忙才對嗎?”
“那是誤解。”說到自己的工作,高勇的話便多起來,“油田的生產自有其規律,特別是重大措施,一定要論證再論證,寧可慢一點,不能盲目快上搶上。我們公司目前主要的技術服務是電處理技術,就是對油層通電,其實也不復雜……嗯,怎麼給你解釋呢?對了,就像人體有電療儀,用電來刺激經絡血脈一樣,油層通電就能多產油,大體上這樣啊。這個技術是我們公司的專利,目前全國只有我們一家再做,做得很好,現在發現很好。”
說著說著,高勇就跑了題,開始介紹起牛思德公司。沒辦法,雖然才來了三個多月,高勇卻已經從身體到心靈被公司牢牢地拴住。不用驚訝,如果每個月你的銀行賬戶都在以令你驚訝的速度變化,相信你也會如此的。
沈藍白來了興趣,說道:“講講你們公司吧,牛思德,對吧?”
高勇打起精神,把牛思德公司的情況詳詳細細德講了一遍,當然,只是他知道的。雖然牛思德公司不過才兩年多的歷史,但其中的故事已經不少,最清楚的應該只有樊西開、冉新玲寥寥幾個人。
沈藍白撲閃著大眼睛,一邊認真聽著,一邊若有所思。
等到高勇講完,沈藍白慢慢說道:“你們老闆挺厲害啊!哎,他是個怎麼樣的人,是不是很有老闆氣派?”
高勇愣了一下,略皺起眉頭回想一番,搖搖頭說道:“沒有啊,樊總看起來除了精神頭總是很好的樣子,其他也沒什麼特別的。”
“求你個事唄。”沈藍白身子往前一湊,瞬間拉近了和高勇之間的距離。
高勇趕忙道:“你說,你說。”
“有時間方便的話,能不能介紹我認識一下這位樊總?”
“啊?”高勇直接呆住。這個要求,完全超出他的預料。要說這個要求本身並沒有什麼,透過一個人認識另一個人實在正常不過。只是,在此時此刻,聽起來卻總讓人覺得有些哪裡不太對勁。
沈藍白笑道:“你別想太多了,我就是想認識一下他,另外呢,也確實有個人的一點想法。我剛才說自己不太適合當老師,其中還有一個原因是,我不想自己的生活和世界被小小的學校限制住,因為我想增加自己的閱歷,以期未來能寫出自己的作品。哈,忘了跟你說了,我其實想當一個作家。”
“哦……可是,這和認識樊總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想當的並不是一個寫小說或者散文又或者詩詞歌賦的作家,我從小喜歡讀報告文學,名人傳記,後來也瞭解到,在國外寫傳記是很平常的事情,哪怕就是普通人,經過作家們筆下潤色,平平常常的過去也會格外精彩。我想做這樣的作家,既可以鍛鍊自己的寫作能力,又能掙錢養活自己。要不是阿娟暫時離不開我,我早就開始嘗試了。”
阿娟就是同她一起合作開店的發小、閨蜜。
高勇不由得驚訝道:“還有專門寫傳記的作家啊,我頭一次聽說。”
沈藍白瞟了他一眼,打趣道:“世界大著呢,老同志,千萬不要坐井觀天。”
高勇嘿嘿笑了幾聲,便打包票說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沈藍白的性格很好,絲毫不扭捏拖沓,大概也和她現在開店有關。這讓他在兩人的相處中不至於感覺到侷促和尷尬。據非官方不正式統計,一般在異性交往中,女性更主動或者更積極的,成功的機率非常之高。
高勇不會想到,自己的這個決定將給公司帶來巨大的改變。因為,他不知道也不理解,文字或者宣傳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