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輝在縣城裡最好的飯店“大河飯店”定了一個大間，“黃河廳”，坐二十人綽綽有餘。
辦公室的人，除了中控值班一人，休假一人，外出一人，其餘十七人悉數而至。
既然是送行宴，氣氛就不可能太熱烈，只能是故作輕鬆或歡笑的樣子。但是，技術部經理劉大鵬就特別了一些，基本面無表情，只有在和別人說話的時候才會擠出一點。
陶雲勇想了想才明白，這是對自己有意見呢。
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按照小道訊息，劉大鵬很快也要離職，據說是去一家挺大的公司，一名外派出國的高階工程師。雖然不應該直接對比兩家不同公司的職務，但在一般人看來，叢經理到工程師是降了，而陶雲勇卻要成為副總經理……
另外，張清輝特意給陶雲勇安排了這樣的送行宴，等劉大鵬走的時候，根據陶雲勇的推測，還真不一定做此安排。劉大鵬在公司差不多六年，按說也值得一場送行宴。只是這幾年，他基本處於摸魚狀態，和張清輝的關係並不算好。
不過，陶雲勇並不在意。反正這些都不是他所能控制。
陶雲勇被安排在主賓位，規矩如此，他便只略作推辭，便從容坐下。
菜是早就點好的，所以上的很快，沒五分鐘，就接連上課六七道菜。
張清輝咳嗽一聲，拿起酒杯，環顧一番，眾人立刻安靜下來。
“今天我們在這給小陶，陶雲勇送個行。一來呢，是預祝小陶去到新的工作崗位能有更大的發揮和進步；二來呢，感謝小陶這三年多的付出，公司的發展離不開你的付出。感謝啊。”
說著，舉杯側過身來。
陶雲勇趕忙也舉起酒杯，輕輕與之一碰。
“祝小陶一帆風順！”
“祝陶工工作順利！”
……
其他人也紛紛說著恭祝的話，要麼舉杯來碰，要麼距離太遠，只舉杯示意。
一場熱鬧的送行宴開始了。
這次喝的是白酒，天之藍。等到三個人帶完，張清輝定下規矩：“我看這酒下的太慢，七口一杯吧。”
陶雲勇暗暗咂舌，這麼算的話，自己至少也得喝三杯，六兩。
那邊飯菜不斷地上桌，這邊一個接一個的帶起酒，都是以預祝陶雲勇工作順利為主，額外再個人發揮，其實大同小異，特別點的，高勇算一個，劉大鵬算一個。
劉大鵬是這麼說的：“小陶剛來的時候，對咱們的產品不懂，對煤層氣也不懂，就一直跟著我，到現在都成了專家水平，真的是進步非常大。我也希望小陶繼續進步，加油，老哥看好你！”
劉大鵬比陶雲勇大十歲，也帶過他，這麼說確實沒問題，但聽起來不那麼令人舒服。陶雲勇仍然不在意，笑著謝過。
是真的不在意。
陶雲勇在油田工作時便換了四次崗位，到私企後也已經換過一次工作，很清楚地知道，除了關係非常好的有限的幾個同事，大多數人在一兩年後都變成手機裡的號碼，或者微信朋友圈裡的招呼，而已。
而且，下午和樊西開的一個電話，讓他忽然意識到，這裡——與油城像個千里之遙的地方，也開始發生變化。
電話裡，陶雲勇開玩笑似的講述一番高勇的事，本意是想給樊西開提一下，留個印象。
沒想到，樊西開這樣說：“小高啊，我記得的，你的小兄弟嘛。沒問題啊，他啥時候想來都歡迎！”
陶雲勇不確定是樊西開的影響，還是自己的影響，已經波及到這裡。可想而知，某一天，在張清輝他們的記憶裡，根本不認識自己，也不是多麼奇怪的事。
帶酒的輪了一圈，陶雲勇是最後一個。
雖然自覺心態穩定，但當端著酒杯站起來看向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時，陶雲勇還是控制不住地激動起來，眼眶一熱，眼睛就變得朦朧。
“我在清輝公司三年多，已經把這裡當家了。劉經理、龐經理，老方，還有小田小崔，好多人，都是拋家舍業的在外面打拼，都知道在一個公司有家的感覺多麼不容易。
“我在這裡學到了很多。劉經理手把手教的我，龐經理帶我去現場看如何起下泵，幾次搬家都是邱主任幫我一起弄的。可以說，沒有大家，就沒有今天的我。
“當然還有張總。我原來在油田上班的時候就接觸過水力射流泵，來了以後更系統地學習掌握，所以就自己覺得很懂。期間有很多問題，我和張總爭論過。我這人容易鑽牛角尖，有的問題聽起來好像不可思議。但張總都給我解答。
“我們公司的人雖然不多，但在張總的帶領下，離職率很低。我在前一家公司，出國一趟三個月，回來就能發現旁邊換人了。一直到我走，辦公室裡面的人我都沒有認全。
“咱們公司，我沒記錯的話，這三年只走了三個。很遺憾，我成為第四個。
“不管怎麼說，我都會永遠記得咱們清輝公司。謝謝大家。我幹了，大家隨意。”
眾人也都站起來，鬨然叫好之中，紛紛一飲而盡。
氣氛推向了高潮。
一圈之後，大家開始隨意進行起來，當然，主要是與陶雲勇單獨喝酒。
張清輝彷彿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小陶，要不，別走了？”
陶雲勇苦笑一聲：“張總，我朋友那我是必須得去。”
張清輝點頭：“明白了。行吧，小陶，只要我在，清輝公司就是你的孃家，隨時歡迎你！”
“謝謝張總。我會常和您聯絡的。”
夜已深，席未散。人已醉，話未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