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另一個開始
老夫范進,在大明退休養老 山的那邊 加書籤 章節報錯
半年時間是很快過去的。
范進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又在一艘船上。
這是一條他從未坐過的大船,不用出到外面,只看船艙的寬敞度和擺設就知道。
“我被人劫獄了?不,我被人包養了。”范進作出判斷。
因為蓋在他身上的被褥這樣華麗,絕不會是窮朋友們置辦的。
他心裡閃過許多的念頭,隱隱有一種終於解脫的喜悅。
不管是什麼處境吧!
每一次從船上醒來,都是另一個開始。
張永推門而進,撞上范進欣喜的眼神。
“我猜到是你!”范進笑著說,“我的生死之交裡面,就張公公最富裕。”
張永皮笑肉不笑地說:“你知道你這句‘生死之交’,給我造成多大的麻煩嗎?”
“我想無論多大的麻煩都已經過去,因為你是張公公啊!無論換多少個首輔,皇上身邊依舊是你。”范進恭維。
人在屋簷下,偶爾低一下頭。
張永皺眉:“錯了。不是我,而是你。無論換多少個首輔,皇上身邊伺候的是你。起居郎範大人!”
“是皇上嗎?不是太上皇?”范進笑著問。
“你說得對,是太上皇。我一時還沒有適應過來。”張永嘆道,“你現在身體感覺如何?詔獄的環境那麼糟糕嗎?你迷迷糊糊病了好久。”
“多久?”
“你出去外面看看季節就知道了。”
“好吧……這並不是重點。”范進說,“我想,太上皇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好了。現在的年號是什麼?”
“紹治元年。”張永解釋。
對於范進這個間歇性失憶的毛病,熟悉的人都不陌生。
“紹治……為什麼不是嘉靖?”范進喃喃自語。
“紹治,紹有一個意思是繼承,紹治就是為將治世發揚光大,寓意十分美好。”張永是讀過書的,疑惑反問:“嘉靖,出自《尚書》‘不敢荒寧,嘉靖殷邦’,你覺得太上皇做了什麼荒寧的事需要改變,要用這個年號?”
嘉靖這個年號,是暗戳戳否定前一任皇帝。
現在的繼位者是正德皇帝的兒子,當然不會用這個年號。
范進笑道:“我的《諫正德十思疏》不是把該罵的都了嗎?我以為年號不是嘉靖,也應該是‘隆慶’,是紹治,一時有些意外。”
冥冥中有一種感應,另一個時空楊廷和給朱厚熜提議的年號就是“紹治”,但朱厚熜否定了,選擇了“嘉靖”。
也許在那個時候,朱厚熜雄心壯志,想改變正德年間的亂局,創造一個“殷邦”。
不管怎麼說,一定都變了。
“我們現在去哪裡?”范進好奇地問。
“去湖北安陸。太上皇南巡,聽說安陸的興王病了,過去探望。順便,跟興王探討一下道法。”張永解釋。
現任興王就是朱厚熜,朱厚照的親堂弟。
“有意思!哈哈!有意思!”范進大笑。
天上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默默注視著這一切,又像一個喜歡惡作劇的孩童一樣,做著隨心所欲的遊戲。
“朝中大臣終於不反對了嗎?太上皇一定經歷過一場抗爭吧?我想想,這一定是我的功勞。”范進篤定地說。
朱厚照猛地踢門進來,大聲說:“朕還要謝謝你嗎?你罵了我一頓,還沒給你一頓廷杖,你就病得要死的樣子。你死在詔獄,讓史書怎麼說朕?野史肯定編得很野,幫你編出一百種死法,朕反正是要背黑鍋的。”
朕,身也。
太上皇是皇帝之父,也是自稱朕的。
“陛下,您來了。”范進連忙起身要行禮。
“你笑得太囂張,把朕的魚都嚇跑了,要怎麼賠?”朱厚照板著臉問。
雖然很氣范進的奏疏不留情面,但朱厚照就是不想這個人死。
也許是在正德十五年那一次落水,范進從水裡把他撈起來,又同甘共苦地跟他一起吃藥,讓他不想范進死。
就當是還范進一次救命之恩吧!
“陛下,您還敢在船上釣魚啊?”范進微微笑著問。
“有何不敢,朕又不是皇帝了。”朱厚照意味深長地說。
不是皇帝,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范進看看船艙的環境,忽然問:“我這段時間的醫藥費、食宿費,不會是在俸祿里扣吧?”
“你還想要俸祿?你上奏疏罵朕,五十年的俸祿都扣完了。”朱厚照露出陰險的笑容。
范進鬆了一口氣:“還好只是五十年。”
“怎麼,你覺得你還可以活五十年?”朱厚照驚訝的問。
“我覺得我可以再活一百年。陛下若不信,可以到安陸問一問興王,聽說他修道有成,有凡人不知道的本事。”范進故作高深地捋著鬍鬚。
“你不必拉扯上興王。你方才提醒朕了,醫藥費和食宿費,就記在賬上。你每天給朕講一個故事還債。若哪天講的故事朕不喜歡,就丟你下河裡餵魚。”
“臣遵旨。”
一個不是那麼殘暴,一個也不是那麼怯懦,語氣和神態配合得剛剛好。
這就是君臣多年的默契吧!
……
楊廷和也覺得是默契。
他才致仕沒多久,任性的正德皇帝就花樣搞事,最終成功退位成太上皇。
如果他還是首輔,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到時候正德一怒,搞不好君臣師生最後的情面都沒了。
“他等著我致仕才發動,也是給我留最後的體面吧?”楊廷和笑著,吩咐家人:“給我做一碗摸魚兒湯。”
“老太爺,是撥魚兒面嗎?”
“知道還不快去!”
楊慎在花園中舞劍,雪花又飄飄灑灑地落下,這一次再不必風雪中被押往雲南。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
一個大浪打在船舷上,范進打了個踉蹌,提起釣竿:“陛下,我給你釣到一條大魚!可以抵今日的故事嗎?”
“不可以!難道朕缺一條魚嗎?你上一次的故事,怎麼說到一半就沒了?”
“哦,習慣性太監。”
“這種習慣很不好。”
“陛下,前方下船換馬車,就快到安陸了。你有什麼想對興王說?”范進好奇地問。
“我問他,你是不是還能再活一百年,他是不是什麼道君。”朱厚照笑著說,“你呢,你有什麼想問的。”
“我沒有什麼想問的,我的心中沒有疑惑。”范進淡然地把大魚取下,又扔回河中。
既然不缺一條魚,那就放它自由吧!
“范進!我跟你拼了!釣起來的魚,怎麼可以不給我摸摸就扔回去!”朱厚照非常生氣。
“唉……冷靜,陛下冷靜。”范進邊躲邊勸。
一把年紀的人還這麼暴躁易怒,急得連自稱都忘了。
張永和一眾錦衣衛看著這一幕,卻有一種由衷的羨慕和佩服。
有一種人,叫做范進。